贝岛谅一的住处坐落在幽静的普通住宅区里,从井头线池上站走去约十分钟路程。一幢和洋折衷的二层建筑小巧玲珑,四周绿化盎然,但房子却非常陈旧。

上田警部带着三名警员于7日下午6点半左右拜访了那幢房子。今天仍是梅雨天气,一整天阴沉沉的,刮着刺骨的冷风。

贝岛和祥子都等候着。贝岛身材高大,体格魁伟,下颚鼓起,双眼瞪得彪圆。

祥子长着一副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容貌,身材也很高大,是一个看上去很安详的姑娘。

“夫人那里还没有来联络吗?”上田一到房门口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贝岛沉重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打电话到妻子平时关系密切的表姐和朋友那里去打听过,说星期四下午通过电话以后,就一直没有联络……”

警察被领进居室兼客厅里,上田将放在口袋里用纸袋包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是死者左手无名指上、嵌有小粒钻石的戒指和与裙服同样布料的腰带。

“这……确是妻子平时戴着的戒指呀!”贝岛喃语似的说道。

祥子的目光则盯视着腰带:“我星期五傍晚去朋友家的时候,她穿着这件衣服啊!……”

祥子为什么说“她”,硕大的眼睛怔怔地呆视着,但她却并不显得伤心。

“看来果然没有错啊!”上田用优郁的声音说道,点点头。他打算先了解情况之后,将贝岛父女带回小金井警署,让他们辨认已经运到那里的尸体。

“夫人为什么会那么惨,你们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线索。……我们还不能相信啊!”

“夫人有没有卷入什么纠葛,或遭人憎恨?”

“不会。不会有什么事。她没有工作,又每天都在家里……”

祥子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夫人身着家庭服装,赤着脚,所以我们认为很有可能是在家里喝了什么毒药后被打包的……”

“中毒?”

“现在还不能断定,但勘查人员估计也许是氨酸化合物。——因此,贝岛君今天回家来时,没有发现家里有什么异常吗?比如来过客人,或打过包的痕迹……”

“这么说起来,厨房的水龙头边有客人用过的红茶玻璃杯的葡萄酒杯各两个,洗过后倒放着。”祥子突然想起说道,“可能现在还放在那里。”

一名警员跟随祥子去察看。这间房子早晚要进行详细勘查,因此他阻拦她不要用手触摸。

“你认识高濑光治君吗?”

“谁?”

“住在小金井公寓里的医生,就是货物的收件人。”

“不认识。”

“也没有听夫人提起过?”

“没有。”贝岛紧绷着脸继续摇着头。

上田自忖,妻子去找男大夫看妇科,往往是不会告知丈夫的,而且丈夫就是知道了,也会装聋作哑。他盯着贝岛的眼睛又问:“那么,夫人最近有没有去妇科看过病?”

“最近没有……这么说起来,两三年前,她在医院里住过一段时间接受检查。结果好像没什么大事。”

“记得是去年的春天啊!”祥子插话道。

“那么,大约有一年半了吗?是哪家医院?”

“记得是高圆寺那边的综合医院。她听朋友们说,那家医院的妇科很好。”

贝岛好不容易回忆起来的国立医院,正是高濑光治工作的医院,但是,贝岛直摇头,说没有听她说起那位替她看病的医生名字。

“总之,那具女性的尸体看来很可能是你的夫人,以你的名字托运,被送到了高濑君的公寓里。你对此没有线索吗?”

上田将纸板箱上揭下的粉红色送货单一放在贝岛的面前,贝岛那魁伟的身体掠过一丝痉挛,面庞眼看着变得苍白,一副这才相信是事实的模样。

“这东西,我不……不知道啊!是有人冒用我的名字,而且这也不是我的笔迹啊!这笔迹,连祥子都看得出吧?”他抓起送货单放到女儿的面前。

“是啊!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女儿的话给他打了气吧,贝岛稍稍露出苦涩的表情歪斜着脸,望着上田那审视的目光。

“警察先生,万一是我将妻子害死了,要用行李货运的话,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名字吧?光这一点,就应该知道这起凶杀和我没有关系吧?”

用警车将贝岛和祥子送往小金井警署之后,上田径直去了离贝岛家有150米远的荒井粮店。这家店前挂着“托送代理店”的很醒目的招牌。

荒井粮店星期天休息,但店主荒井正在家里。他约有45岁,花白硬直的头发剃成一个和尚头,身穿画有漫画的T恤衫和短裤。他一知道上田是本厅的警部,便眉飞色舞地碟蝶不休起来。

“星期六早晨8点钟开店门时,在卷帘式铁门下夹着一张纸条啊!上面写着‘请办理托送。贝岛’。打量四周,那里放着一件货物……”荒井指着紧靠空地的商店边上。空地里杂草丛生,对面是邻家车库的围墙。

“那时货物贴着这个东西吗?”上田拿出粉红色的送货单。

“不!这是我写的。”荒井若无其事地答道,“纸板箱的边上清楚地写着收件人和寄件人的住址和姓名,所以我只是将它填在送货单上。”

他从半开着的卷帘式铁门背后拿着五联发票回来。是没有用过的新发票,有“送达地点”、“寄件人”、“品名”、“代理店”等栏目,填写最上面一张,下面的发票联便都复写下来。第一联作为送货单贴在货物上,第二联由代理店留下作存根,第三联是寄件人的存根,其他由关东货运公司托送中心和分类中心保管。

“那件货物的第二联,由我们保管着。”

荒井将存根也拿了出来。两张连在一起的发票,与上田手中发票笔迹相同。一张是荒井粮店的存根,另一张是应该交给寄件人的。

“星期六上午,我们给贝岛先生打了两次电话,他好像不在家,所以我还在想,他大概早晨一早出门到哪里去了,傍晚运货卡车回来集中时,和其他货物一起送走了。此后就连夫人也没有露面,我也马虎了,连货运费也还没有收。”

在代理店和寄件人的发票上有“金额栏”,上面写着“1150元”。

“寄件人不经过核对便将货物放着,由你们发送,这样的事常有吗?”

“不常有,贝岛先生平时就常常托我们送东西……”

据他说,贝岛家里好像在检子和甜瓜等水果的产地有熟人,在中元节或年底时集中购买,再将水果发送到各处,而且每次都委托荒井粮店,但荒井粮店人手不够不能上门去取,所以有时便由结花子打包,直接放在运货车上。

“最近有两次,到了晚上才送来,我们已经关门了,便像昨天那样放在店门口,第二天早晨,夫人打电话给我们,傍晚收货的卡车来时,由我们交给他们,货运费以后再付给我们。就和那天那样……还夹着纸条。”

“那张纸条,你还在吗?”

“没有。刚才警察先生说起时,我还找过,但没有找到啊。也许是扔了。”

上田托他再寻找一下,但他知道,即使找到,上面的字也不会是寄件人的笔迹。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纸板箱侧面的标准文字。

“那么,对那件货物,你没有感觉到与平时有何不同吗?”上田又问。

“是啊。感觉比平时大了许多,放在新的纸板箱里,连木框都钉好了……”

上田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对方。荒井不安地搔着头,一副追忆着的样子。

“对了。木框上的铁钉有些钉歪了,好像没有钉牢,所以我又钉了两三颗铁钉进行了加固。对了!我想起来了,在将货物搬来时,路上也许是木框松了,搬货的人还在我们店门口钉了铁钉或是用铁锤敲打过,货物的周围还落了一些木屑。”

荒井像是还在回忆着,将目光凝视着脚边。的确能看到像是敲打过的木屑颗粒。

“贝岛君的夫人很能干,送货来时,总是亲自将包打得很牢,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敲铁钉的。相反她的丈夫没用,这些事情一点儿也不会干,我们还取笑他呢……将那件货物送来的,看来不会是夫人。”荒井还是无法讲出更详细的情况。

“其他没有注意到什么吗?比如发出奇怪的异臭味……”

“没有。没感觉到什么气味……嘿!那件货物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呀?”

“是中元节的礼物啊。”

“中元节的礼物?”

荒井瞪起着眼睛鼓起了鼻腔。看着他的表情,上田决定可以渐渐地将事实告诉他。总之,今天晚上的电视新闻里将会播出,而且还需要进一步向荒井了解情况。

“里面装着的,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尸体?……”荒井一下子接不上气来,喃喃地说道,“那……那是谁呢?”

“你以为是谁?”

“难道是贝岛君的夫人?……那真是……太可怜了。”荒井叹息道,铁板着脸,搭拉着肩膀,连身体都有些歪斜了,“唉!真可怜啊。她是一个文静大方的好夫人,却……和我的妻子也很谈得拢啊。如果不是出于无奈,就不会给有孩子的男人做后妻。何况那个夫人,尽管是为生活所困,却有一块很值钱的地,据说她很有钱。”

“贝岛结花子君是后妻吗?”

“是啊。五六年之前嫁来的吧。贝岛君原来的夫人在结花子君嫁来的一两年之前患病去世了,不过,结花子君好像也是再婚。”

“那么,现在的女儿呢?”

“是前夫人的女儿呀!叫祥子。嘿!也许这年龄正是难侍候的时候吧,祥子凡事都与结花子唱反调,到现在还没有喊她一声‘妈妈’呢!”

于是,上田这才理解了刚才祥子将结花子说成“她”的原因。

“你说他的夫人很有钱吗?”

“这也是听附近的人传说的,说她拥有以前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土地,那块土地在东京闹市区的中心,所以土地的价格每年不断地往上涨,现在已经成了很大一笔财富呢!”

“嘿……”上田推测道,“如果这是事实,难道会与这起事件无关吗?”

“真想不到会用托送运送尸体……”荒井有些夸张地斜着脑袋叹息着,“想想也是,如果是托送,任何东西都能迅速地送到。货物的大小,打包的方法,全都用不着操心。托送的东西,我们要经过讯问,但不可能打开检查的。何况我们还准备着,如果是生物,还要装人蓄冷剂运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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