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拍卖会在一周后举行。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沈氏有备而来,以最高价成为竞得企业。

还不到十五天,沈氏就已将地价总额的10%送到了土地管理部门,签订好了土地出让合同。

那块地已经被打上了沈氏的标志。

柏林地产对外的公开招标大致走了个流程,然后直接敲定了恒浚集团。

太子爷这一仗打得相当漂亮,直接截胡宋氏不说,还把宋氏的姻亲给拉拢了过来。

也确实是宋氏倒霉,蓝图设得太快,没曾想人生无常,凡事皆有变数。

宋氏少东原本是这次企划的总负责人,现在地皮没了,除了上班打卡,最近是暂且闲了下来。

宋俊棋最近没少膈应他哥,感叹当初还不如不娶,这娶了个舒氏千金跟没娶又有什么分别。

绝对利益面前,亲家也是要各自飞的。

宋俊珩几个礼拜没回家,就住在他名下的某间公寓里。

他所坚持的结婚的意义到现在也成了笑话。

下个月是舒清因的生日,舒氏算得上双喜临门,她家人替她在市区星级酒店办了一场隆重的生日宴。

舒氏几乎是给所有相熟的、认识的、打过交道的人发了邀请函。

包括宋家,但邀请函上写得是企业名字,说明并不是她本人发过来的。

宋俊珩是舒清因的丈夫,理应是生日宴的参与人之一,当然不需要邀请函这种东西,而事实是宋俊珩从头到尾也没有参与过生日宴的整个安排流程。

舒清因也没有告诉他,作为丈夫,他像个毫不知情的局外人。

省市网页上明晃晃的新闻挂着“嘉江上游顺利落牌”几个大字,宣传页上都分别将柏林地产与恒浚的商标P在了一起,先是恭喜拍卖会的顺利结束,然后开始吹两家企业的彩虹屁,最后请群众敬请期待,官方而正式。

论坛上说什么的都有。

【我giao恒浚够可以的啊,直接把三局搞下去了】

【我亲戚在三局上班,他说三局现在有能力的全调去邻省搞新工程去了】

【反正都是徐琳拿大头,谁得标不都一样?】

【徐琳还是蛮厉害的,就是不知道她女儿怎么样】

【我们这些一个月拿几千块工资的还用担心他们这些给人发工资的有钱人?扶不上的阿斗也能当皇帝,恒浚接班人就这么一个,平民就别操心了】

【之前论坛里不是说福沛铁上钉钉能拿到?快出来打脸】

【来了,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吧打吧,哎】

【听说福沛高层本来也很有把握?企划都开始写了,没拿到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每个人负责项目不同,一个公司里也有内斗,何况福沛是世袭企业,有人高兴着呢】

【那福沛和恒浚还能当亲家吗,心里也膈应吧】

【说实话,我要是恒浚高层,我也选柏林,这不明摆着的实力差距吗?柏林但凡早来内地一年,你看徐琳还会不会把女儿嫁给福沛少东】

【排楼上】

【+1,都是生意人,当然利益最大,恒浚没毛病】

【恒浚反正是赚到了,就是不知道他家的皇太女会不会被婆家嫌弃哦】

【楼上的,你都说皇太女了,没了娘家撑腰,皇太女不还是皇太女,闹呢】

【他俩关系本来就不太好吧,商业联姻能有什么感情】

【那不好说,前段时间不是说福沛少东出轨?我都准备好吃瓜了,结果帖子全被删了,那个楼主好像也被封号了】

【别想了,被压下来了】

【皇太女挺能忍啊】

【又不能离,还能咋的,凑合过呗】

【离了的话看谁能捞多点吧,反正大家都不缺钱,就看谁狠心了】

论坛上讨论的如火如荼,当事人并没空理会这些。

舒清因随便她妈和其他叔叔伯伯怎么利用这场生日宴,反正她作为寿星公出个人,到时候站在那儿切个蛋糕发表下生日感言就行。

她穿着及地的高定礼服,迎着笑脸和每个人打招呼。

脖子上是徐茜叶送她的珍珠项链。

舒清因皮肤本来就白,戴强光珍珠时尤为亮眼,如果不是结了婚,未必找不到比宋氏更好的姻亲对象。

生日宴在君临酒店三十六层的VIP厅举行,舒氏包下了整层千余平米的使用权。

这家酒店的创始人出生澳门,酒店装修里还带着些澳门回归前浓重的葡式风格,整个酒店格局都是大三巴式,繁冗稳重,粉黄相间,高瓦吊灯立于会场中央,将整个会场打成明黄。

客人们大多围绕着中间的小型喷泉闲聊,展示出这个场景下极高饱和度的浮华声色。

“如果姑父在,不知道今年他会送什么礼物。”

其实每年舒清因父亲会送她什么礼物,不光是舒清因自己期待,就连其他人也在跟着期待。

舒博阳本来就宠女儿,每年舒清因生日前都要去趟各地拍卖会,因此不光是了解舒氏的人,但凡会关注这方面消息的人都会知道,恒浚总裁又替他那个独生女儿买礼物了。

舒清因耸肩,“不知道,如果今天晚上我能梦到他,我问问他好了。”

徐茜叶跟她碰了碰杯,朝整个会场望去,不禁讥讽的勾起嘴角,“宋俊珩这是没拿到地皮,连来都不来了?”

他们宋氏好歹当家做主的人都给面子来了。

“来了也影响我的心情,”舒清因抿了口香槟,“还是别来吧。”

徐茜叶有些惊讶她这副不以为然的神色,“我们舒总这是拿到了项目,身价水涨船高,儿女情长都抛到一边去了?”

“董事会再不看好我,他们也做不到总裁的位置,”舒清因笑笑,“还不是得听徐琳女士的话?”

她年轻又如何,她的起点原本就比常人高出一大截,这是上天安排的。

说起徐琳女士,不远处的徐琳女士立马心有灵犀的冲她招手了。

“清因,过来跟人打招呼。”

舒清因放下酒杯走过去,发现徐琳女士让她招呼的是沈司岸。

沈司岸今天又比平时更人模狗样了些,剪裁贴合的西装,宝蓝色领带点缀整体略显沉闷的黑色,宽肩窄腰,英俊挺拔。

他对她举了举杯,浅眸清淡,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小姑姑,生日快乐。”

徐琳女士有些惊讶沈司岸对舒清因的称呼,后来转念一想,这称呼确实没叫错。

只是舒清因论年纪还是比沈司岸小个两岁的。

舒清因看了眼会场入口处,也跟着笑了,“大侄子,给你姑姑我打了多少红包?”

徐琳女士:“……”

随他们高兴怎么叫吧。

“特别多,”沈司岸扬起眉梢,嗓音低沉,又带着些漫不经心,“两百。”

舒清因立马收敛了笑容,“你走吧。”

沈司岸哼笑:“小气。”

徐琳女士懒得听他们两个人抬杠,端着酒杯打算去找别人聊天。

有人主动过来找徐琳女士闲聊,指着不远处那对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笑道:“舒小姐和沈总很谈得来啊。”

徐琳女士轻笑,“谈不来还怎么合作?”

“其实看着也般配。”那人又笑着说。

徐琳女士不经看过去。

舒清因身上那件雪纺质地的白色礼服和沈司岸的黑色西装确实挺撘,两个人都属于清冷矜贵的长相,个子高挑,只是沈司岸净身高约莫有一八五左右,所以舒清因在他旁边显得略娇小了些。

“如果柏林地产早一年来童州,徐董中意的联姻对象恐怕就不是宋氏了吧。”

徐琳女士笑着反驳,“说什么呢,清因都结婚了。”

那人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一时悻悻然赔着笑,和徐琳女士碰了个杯,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远处的沈司岸对此毫无所知,只和舒清因并肩站着聊天,“宋俊珩没来?”

舒清因皱眉,“你找他有事?”

“我来的时候,好像在楼下看到他的车了,”沈司岸不甚在意,“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之前在水槐华府见过他的车,所以有些印象。

她和宋俊珩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联系过了。

之前不联系也是常事,只是这次莫名让人觉得两个人都是在刻意的疏远对方。

舒清因确实是刻意,宋俊珩那边估计大差不差,丢了地皮,他这会儿应该还在怪罪着舒氏。

沈司岸垂眸看着她,“要我带你去?”

既然来了,有些话也总要说清楚,这样双方避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点头,“你带我过去吧。”

酒店地下停车场足足有三层,如果没有沈司岸带路,她未必能短时间找到宋俊珩。

打电话的话,可能宋俊珩知道她来找自己,脚底抹油又给跑了也说不定。

旁边正喝酒的徐茜叶看着寿星公跟沈司岸似乎要往外走,连忙叫住他们,“哎,去哪儿呢?寿星公别乱跑啊。”

“宋俊珩来了,”舒清因神色认真,“我去找他谈谈。”

徐茜叶闻言就要跟着去,“那我陪你也一起去。”

舒清因果断拒绝,“我一个人就行了,你跟我一起去我怕你到时候忍不住动手打他。”

徐茜叶无从反驳,说实话她是挺想给宋俊珩揍一顿的。

舒清因跟着沈司岸坐着电梯来到B3的停车场,放眼过去都是车,什么颜色的都有,还真没办法立马就找着。

沈司岸给她带着路,果然在序号三百出头的那块停车区域看到了宋俊珩那辆白色的跑车。

他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主驾驶上发呆。

她正欲上前,偌大的停车场又回荡起轻快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从另一边走过来个人也是往这片停车区域来的。

舒清因在勉强看清那人是谁后,果断拉着沈司岸的胳膊带他躲进了旁边的柱子后。

沈司岸靠着柱子问她:“干什么?”

“嘘,”她冲他比手势,“安静点,捉奸呢。”

“……”

沈司岸还真没说话了。

来的人是林祝,她径直跑到宋俊珩的车子边,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车窗。

主驾驶座上的男人摇下车窗,林祝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宋先生。”

宋俊珩还没说什么,林祝就自己绕了个边,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还好宋俊珩的敞篷跑车没封顶,上了车也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宋俊珩沉声,“你来干什么?”

林祝咬唇,没有听他的话,“宋先生,我不放心你,所以偷偷跟过来了,作为朋友,我觉得我有义务关心你。”

宋俊珩神色仍然冷峻,反问她:“你确定是把我当朋友?”

然后林祝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红着脸又小声说:“宋先生,我确实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破坏你的家庭,我很希望你能和你的太太和好。”

宋俊珩的太太默默的在柱子后面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沈司岸:“……”

“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再骗我自己了,我无法控制我自己的内心。”

这什么老土台词,都过时都十几年了吧。

“你喜欢听我给你拉大提琴,其实是在怀念你那位朋友吧,”林祝这句话倒是说的蛮聪明的,舒清因内心刚挫败连个大学女生观察力都比她敏锐,紧接着该大学女生又继续开始了她深情不寿的表演,“应该是你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吧,你到现在也忘不了她,所以才和你太太之间有这么大的隔阂。但我和你太太不同,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介意这些,哪怕你只是把我当替身,我也不介意。”

宋俊珩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林祝。

林祝又是羞赧又是紧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宋俊珩敛眸,蓦地笑了,“不装了?”

林祝语气委屈极了,“宋先生,我是真的喜欢你,至少,我比你太太更加喜欢你。”

她告完白,就又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像是只不断探索着底线的小动物,可怜巴巴的试图靠近他,最后只是靠在他的胳膊上,满足的闭上了眼。

宋俊珩没有推开她,闭着眼,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林祝大着胆子凑上前,想要吻他,宋俊珩却仰头躲了过去。

他警告她,“过了。”

林祝又只好收回了刚刚旖旎的心思。

他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不避让?却也不肯再进一步?

舒清因转过头,心里像是忽然放下了什么。

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她先放弃了宋俊珩,还是宋俊珩先放弃了她,只知道从这刻起,这个男人已经从自己心里慢慢地被剥离开来。

舒清因骄傲如斯,那架大提琴让她觉得屈辱,而她竟然也将宋俊珩的那些回忆,当做是家里的一份子,让它安然的立在那里。

对于宋俊珩而言那些美好的回忆,已经彻底让她死心了。

之前哭过了,所以这次没必要再为他流眼泪。

电梯门关上时,刚刚一直没出声的沈司岸终于问她:“怎么不上去逮个正着?”

舒清因摇头,“没必要,宋俊珩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

重新回到会场后,没人注意到主人公刚刚离开了一小会儿。

徐茜叶小碎步跑过来问她结果,舒清因只是摇摇头,“没必要了。”

她之前想做的,想和他说的,都没有任何必要了。

徐茜叶皱眉,“他还真来了?那他为什么不把礼物亲自给你,还非要让别人拿过来?”

“什么礼物?”

徐茜叶指了指会场东面的休息室,“拿到里面放着了,你去看吧,”然后又嗤了声,“你肯定看不上的。”

舒清因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去休息室看看宋俊珩到底送了什么。

徐茜叶实在好奇,干脆掏出手机给宋俊珩打了个电话。

也不等那边说,她直接了当的问道:“宋俊珩,你是过来了吧?刚刚因因下去找你,你们说了什么?又吵架了?还是你又对她干了什么混蛋事?”

那边默了好久,才听见有喑哑的男声响起,“她来找我了?”

“你不知道?”徐茜叶皱眉:“她去停车场找你了。”

徐茜叶过了好久才听到他略带紧绷的回答,“……我现在上来找她。”

停车场里,林祝下意识拉住身边急忙要下车的宋俊珩,“宋先生?”

宋俊珩仿佛没有听见,下了车快步朝上楼的电梯那边走去。

林祝死死咬着唇,不情愿的看着男人消失在停车场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为止。

休息室这边的舒清因找到了宋俊珩让人送过来的礼物,是和她脖子上这串珍珠项链同品牌的项链。

舒清因从绒布盒里拿出那条项链,对着灯光看了两眼,“廉价货。”

项链被丢弃在桌上,舒清因拿起烟灰缸,朝那条项链狠狠砸了下去。

受力中心的那几颗珍珠已经碎成了粉末。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舒清因也没避着,将项链剩下完好的部分扔在一旁。

沈司岸扫了眼桌上的白色粉末,直接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带着她往休息室更里面的房间走去。

顺道还关上了休息室的大灯。

环境骤然变得不可视起来,舒清因迷茫的看着他带自己来到一个小房间,然后拉上了锁。

“你干什么?”

她不习惯黑暗,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开灯,却被他一把桎住。

“别开,”男人的声音很低,“门缝会漏光。”

舒清因没懂他什么意思,但仍觉得两个人关着灯锁在一间房里有些奇怪,于是没理会他的话,又要解锁开门。

沈司岸低啧一声,单手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往旁边带了几步,将她按在墙上。

他压着嗓音说:“别让他找到你。”

舒清因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是徐茜叶,还有另一个人。

表姐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宋俊珩既然上来找她,那她当然有必要带宋俊珩过来见她。

宋俊珩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了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在桌上的那串珍珠项链。

他闭眼,有种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渐渐涌上心头。

闷得有些难受,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刚刚应该看到了。

他想上来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却又不愿上来,一方面在意,另一方面却又在迁怒。

一门之隔里的舒清因很安静。

沈司岸用气音提醒她,“估计宋俊珩已经看到那条被你当成垃圾扔掉的项链了。”

舒清因的呼吸声很浅,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在香气缭绕的会场被掩盖,到这里只有两人,那股混着香水味的淡淡气味又变得明显起来。

“那又怎么样?”她悄声说:“你觉得我浪费?”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气音和他在房间里对话。

沈司岸闷笑,语气轻佻,“一条项链算什么,”而后透过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着她黑暗中清丽精致的脸,似乎是炫耀般的对她说,“我可是把整个柏林地产在童州市的建筑开放项目送给你当生日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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