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间达彦从宫地杏子那里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时,已经忘记了她是谁。他听到“名片”时才记起来那句“在东京可以赚五倍、十倍的钱”的话,也渐渐地记起了这件事。

那是他在某出版社主办的一个文艺演讲会所在地——长野县某市的一次演讲会结束后,在当地的一家书店为他们举行的招待快餐时,看到了一名“在乡间罕见”漂亮姑娘时信口说的一句话。

这个姑娘居然当了真,而且出乎他的意料,还千里迢迢来到东京找上门来了。而且说已住到了新宿。

“这下可糟了!”

水间用手捂着听筒发愁地念叨了一句。可对方却“嗤嗤”地笑了笑说道:

“是不是让先生为难了?”她似乎看透了水间的内心。

“为难倒不为难。只是你没有事先打招呼,突然到来让我措手不及呀!”水间慌忙搪塞着。

“是啊,我太冒失了,给先生添麻烦了。我能再次听到先生的声音就心满意足了。就是见不到先生我也要到东京来的。所以先生不要太为难了。我只是想问候一下先生。”

对方这样说了,水间心中就多少踏实了一些。

“那么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水间试探着问了问。

“我住在了一家旅馆,然后再找找工作吧。”

在交谈中,水间渐渐地回忆起了这个姑娘的面容。她在当地还真是少见的漂亮,就是在银座也称得上是够“档次”的长相,而且体形、气质都不错。丰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浑圆的臀部,恰到好处地体现着女性的优美曲线,绝对是那种可以勾起男人蜂拥来就餐的姑娘。

这种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漂亮姑娘,自己送上门来了。自己不“出手”,迟早会被别的男人弄走的。

这是怎么啦?水间突然发现自己也具备那种坏男人对漂亮姑娘的贪婪本性。

“一个姑娘住在不熟悉的旅馆是非常危险的!好吧,我去接你,你在那儿等着。”

“什么?先生真的会来接我吗?”

杏子的声音异常激动。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都市里竟会有这么热心的人相助,这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

于是杏子便在水间指定的一家吃茶店里静静地等着。

在水间的记忆中、不,是他后来发挥了的记忆中,杏子是美好的,她优雅,现在更加具有女人的魅力了吧。她不单单漂亮,而且还会营造出独特吸引人的氛围,和她在一起时会令你心神摇曳,她的出现会令大城市一切漂亮的姑娘黯然失色。

水间陷入了非分之想当中。当时在那么一个小地方让他大为吃惊的是“山里飞出了金凤凰”,而当时也仅仅是惊叹她的貌美。不仅男人,连当时不少的女性也嫉妒她的漂亮。而她自己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饭店预订好了。这样我也放心了。”

水间一边感受着周围男人们投来的羡慕的目光,一边拿起了她的手提包。

“对不起,我突然来访。”

杏子忘记了刚才的激动心情,一本正经地正式道歉道。

“啊,你和我联系我非常高兴。正好我在东京啊。”

“您还是常常出门吗?”

“是啊,有时因为演讲和采访什么的经常出门在外。”

“因为先生很有名气嘛。”

杏子的眼睛里流露出敬畏的神色。

“嗨,也就是个普通人吧。”

水间“谦虚”地说了一句。

当他们走出吃茶店时,水间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因为他一下子明白了杏子的“光辉”所在。

此时正是日落后都市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竞相开放的时候,杏子正好背对着光彩的洪流,仿佛她已经溶入了这都市的色彩之中。

不,只有她的到来才会使这个都市大放异彩。

(这个姑娘将会在这里“大显身手”的。)

所幸的是她本人并不知晓。不要让她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一旦她发现了这一点,她就将会很快从自己的网中逃走的!

对于一个具备一定条件的姑娘,一旦发现了自身的价值,她就会为自己而充分发挥出一个“女人”的全部“潜能”来的。“您怎么啦?”

杏子突然发现水间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窥测着水间,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没什么,我看你出落得这么漂亮,简直都不敢认了。”

水间高兴地对她赞美道。但实际上他从一开始也没有发现杏子会有什么价值。他想通过赞美蠃得她的好感,但又不希望让她过早地发现自己真的有那么大的“价值”。

“啊,瞧先生您说的。”

看样子她也不反感对她过分的“吹捧”,她还是那么纯清无邪。现在这样的姑娘在大都市里可是“尝”不到了。无论如何要牢牢地“网”在自己网中,独自“品尝”。

水间还是独身。作为当前一名走红的作家,他还是颇受姑娘们的青睐的。他的收入也在同龄人的五倍以上,而且还在继续“攀升”。

他在市中心有一套漂亮的住宅公寓,开了一辆“宝马”车。只是还没有“特定”的女友。虽然有几个不定期幽会的女人,但至少他心里还没有选定。因为一旦“固定”了女友,他就失去了“单身责族”这个令多少年轻漂亮姑娘追求的身价了。

但他对于“自投罗网”的杏子倒是萌发想“固定”一段时间的念头。其实他不想“固定”,只是因为这段时间里他太需要女人了。如果他和一个人相处久了就会产生腻烦的心理。

身边的女人常换常新就不会有这样的心理了,他可以依然过自己的“单身责族”生活。

如果有了“固定”的女友,他就失去了自由,还要出一笔费用特定地“长养”。尽管那样生理上是方便了,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失去自由。而“网”住了这个杏子后他还不至于很快失去兴趣,即使暂时“固定”了她,也不会马上被外界知道,迷恋他的姑娘照样还会“上钩”来的。

这样的美玉千载难逢,也许在追他的姑娘中三年五年才能遇上这么一个“可心”的。从她的外表就让男人心动,说不定她的“内功”也令人销魂呢!

不过水间还不想过早地评价杏子。外表漂亮的姑娘他见得多了。他一边在心中告诫自己,一边把自己那辆宝马车驶入了市中心超高层饭店的门前停车场上。沐浴在照明灯的灯光下,这栋大厦宛如欧洲的豪华建筑一样雄伟。

杏子兴奋地说道:“以前我只住过一次饭店。”

“你先住在这里再找工作吧,我也会帮你的。”

如果把她介绍到自己常去的店,还可以得到一笔介绍费吧。但水间不想让她进入到自己的“生活”圈子里。

当然水间也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迟早要传出去,而且也会很快有其他男人来打她的主意。但他绝不允许在他还没有“玩够”时“让”给其他男人。

现实中的世界广阔而又狭小。她迟早会从自己的“网”中溜走的。这事也许会很快就发生的吧。至少那时自己不需要她的时候才会“网”开一面的。

“我可住不起这么豪华的饭店啊。”

杏子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说什么傻话呀,房租我来缴嘛!”

“真的?!那不是给先生添麻烦了吗?”

“虽然我这个作家还一般,不过我还是愿意帮你的。”

“我可不认为先生是一般的作家!”

“反正你来东京后,一切就都包在我身上了。其他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水间希望杏子明白自己话的意思。

“那我还真想让先生‘包’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呢!”

“不行不行,你要真的住在这里,我非破产了不可!”

“不要紧,那我就赖在大作家身上了。”

杏子的话中明显表露出水间希望的那种意思了。

随后他们一块儿去餐厅吃了饭,又在酒吧里喝了点酒。在这期间两个人的感情渐渐地“酿成”了,看来刚才杏子说的要“赖”在水间身上的话就明显地表示出两个人根本不需要“培养”感情的过程了。杏子也许在来之前就有了这种准备。

从水间看来,自己作为杏子的资助人的有利机会不用是白不用。在杏子“积极”的行动下必须“造成”一种特定的关系。

杏子进入了陶醉的状态。她从来没有在这样的饭店里住过,没有在这样的餐厅和酒吧享受过。过去她那一个月还不到10万日元的收入是根本见不到彩云之上的梦幻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尽管在当地她已经算是“上流”阶层圏子里的人了,但也不过一年来两三次东京,即使到了东京她也无缘接触到对她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神秘。

在她那个乡村小镇,男人们喝的酒最好的也不过是一杯值350日元?而且一杯酒要聊上好几个小时;去电影院看电影,如果能买到自己想要的座位票就兴奋不已。

与此相比,现在自己已经来到了在乡下人看来是彩云之上的梦幻之国了。而彩云之上的那个主人正令自己顿生辉煌。他如同中世纪的武士一般百般呵护着自己,他还是东京的“名人”。杏子坚信自己对这个世界并不陌生。

杏子在东京的饭店里就餐饮酒,精神达到了极好的状态。她感到自己仿佛成了这个世界的公主,其他的男人正贪婪地盯着自己。

和朋友们来过东京一两次的“探险”,但归根到底不过是浮光掠影地“体会”一下而已。

趁着杏子的兴致达到高潮的时候,水间凑到她的耳边柔声说道:

“我带你去房间吧。”

杏子点了点头。她已经明白“带”她去房间是什么意思了。

房间在饭店的最高层,是一个套间。杏子看到是一套有双人床和会客间的套间时心中充满了激情。而且这张双人床出奇地大,杏子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原因。她来到水间为她拉开的窗帘旁,从窗户向外看到的东京夜景不禁使她惊呼赞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而美丽的夜景。对水间来讲这也是一个令他心动的“夜录”,他得到了如此鲜美的杏子,使他感到东京的夜景又增色不少。

靠近窗边陶醉在东京夜色的杏子,形成了一道美丽的剪影。

水间悄悄地靠近了她,并轻轻地从背后搂住了她的腰肢。杏子没有一点儿“反抗”。而且索性微微后倾,顺势倒在了水间的怀中,水间的手向上移动到了杏子的胸前,并稍稍“暗示”般地用了用力,杏子居然转过身来,和水间形成了接吻的体位:她积极地回应了水间。

同意接吻,这是男女允许再进一步“发展”的“护照”。

他们不知怎样就滚到了双人床上。两个人的躁动显得硕大的床有些放不下了。这时杏子才明白了为什么这张床要“大”一些。但仿佛是量身定做的一样,无论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掉到地下去。

杏子不是处女了,但她那依然“残存”的、由于羞涩而造成的“生硬”使水间心存“感激”,他下决心要把他未知的“领域”开拓成丰满、润泽、令人销魂的温柔之域,这也是他对女人长久的渴望。

他们第一次的“合作”在欢愉的喘息声中迅速结束了。水间如愿地体味到了一个非处女的羞涩。

“我连大声都没有出呀!”

“事情”完毕后杏子一点儿没有羞耻感,甚至不满水间的动作过快。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

“反正我成了你的人了。”

听了杏子的这句话,不禁使水间感到一阵不安,完全没有了完成一件“采风”之后的愉悦的心情。

不过他马上明白了这是那种女人在完事儿之后照说不误的“台词”。

“好吧。”

水间索性又燃起了自己打算放弃的怜悯之心,再次扑向了网中的猎物。

2

暮坂慎也父亲的一周忌事马上结束了。作为生前好友和亲戚都赶来了,但法事显得有些简朴。母亲似乎也一下子老了许多。

由于公司给父亲上了人寿保险,暂时没有使全家的生活陷入困境。在这之后,全家人也渐渐地从这个打击中恢复了过来。慎也也进入了父亲的公司,“接班”参加了工作。在老员工的辅佐下维持着公司的运营。

法事之后,慎也因公司的事情到东京。办完了主要的事情之后,他想去父亲出事的现场看一看。那是离父亲借钱的那位亲戚家不远的公园。

上次接走父亲的遗体时,他去拜访那位亲戚时曾经来到过公园门口,但那只是路过一下,没有认真地进去看过,所以记忆不深。

他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开到了记忆中的那所公园。虽然是在涩谷区,但却是在紧挨着新宿区的高级住宅小区。出租车司机知道那个公园,公园附近就有出租汽车公司为司机们建的休息站。汽车驶上了一个高坡后就可以看到新宿区的座座超高层大厦。由于午后的阳光照射,每栋高楼都反射着熠熠光辉,如同一尊尊巨大的发光体一般。如果到了夜里,楼体上的反光材料也会衬托出东京更加壮美的夜景吧。一想到父亲正是眺望着那些发光体的大楼死去时,慎也的心中便不免顿生万分感慨。

慎也一边远望着呼之可闻距离的楼群,一边揣摩着在没有人救护的情况下父亲当时是怎样的心理。

在汽车下坡后的第一个“T”字形路口的夹角处便是那座细长形状的公园。由于公园位于“T”字形路口的高坡上,所以与“T”字形路口产生了一个落差。

公园内有秋千、滑梯和沙场。白天可以为周围的孩子们提供一个游乐的场所。再向里面一点就是一个高坡,它下方的高楼“堵住”了去路。公园的旁边是区体育运动场的网球场。

此时,公园的入口处正好在“T”字形路口的位置。从这里进去一点儿,就是父亲死时的那座电话亭。可能是又重修了吧,慎也这次来觉得比上次看见时要新了一些。电话是那种投币和可以兼用“IP”卡的那种。

从公园入口到电话亭是一个死角。如果不向公园里多走一步也看不到电话亭。父亲为什么要进到公园里?他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怎么会知道公园里有电话?

慎也在公园里转了转后看到了电话亭,心中说道“是这里”,在电话亭前边一点就是一家公共厕所。

父亲从亲戚家出来后有了尿意,于是走到了这里,大概是进公园找厕所的吧。然后他发现了电话亭,于是顺便就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他没有直接在亲戚家叫出租车,因此搭上了一条性命。

慎也走进了电话亭。他拿起了听筒,都不知该打给谁。如果打到家里说自己正在父亲死时的电话亭里打电话,肯定会再勾起母亲的悲伤。

“爸爸死在了这里,想必当时一定非常遗憾吧!”

慎也像追忆当时的情景一样,不觉喃喃私语道。他当年没有死在太平洋的瓜达尔卡纳尔岛,却“平静”地死在了这里,他的心中也一定“愤愤不平”吧。

不经意间慎也的视线模糊了,泪水使他的视野成了花朵。不,在视野的前方是一簇簇的小花。

他惊叹起来,并死死地盯住了那些小花。好像是几天前摆放在周围的吧,花瓣都略有些枯萎了。但在他泪水的视野里似乎又恢复了它们的光彩。

(是什么人放在这里的呢?)

(有谁死在这里了?)

慎也不觉地抬起了怀疑的目光。他突然明白了:难道是谁为了祭奠父亲放在这里的?从花瓣的枯萎程度来看很像。

从送花人来看,慎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父亲生前去过的、住在附近的亲戚家人。但那对老夫妇在一周的忌日期间特意去过了。干么还要再在这里供上花呢?难道不是他?

慎也倒也打算再去拜访一下这位亲戚,但还不如打个电话先问问。

果然不是他送的。

母亲也一直待在家里。

那么别人就不可能做这件事了。正好这会儿有孩子来沙场上玩,还有几个年轻的母亲在一旁看护着,于是慎也便上前去打听。这几位母亲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人恍然大悟地说道:“对了,我记得这花放了有四五天了。”

“谁放的您记得吗?”

“啊,那是我无意中看到的,是谁放的我可没有见到过。”

她们都没有见到放花人。

“这附近有花店吗?”

“车站附近有一家。”

于是慎也连忙赶到花店询问,但在父亲去世的那天没有人订过花。也许是从别的花店买的吧,可花束上也没有留下卖花花店的名。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在放花人的线索一点儿也没有找到的时候,慎也突然记起了一件事:“如果是的话……”

但慎也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想法:也许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在父亲周忌时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摆放的?虽然这样并不能赎罪,但多少会使凶手心中平静一些吧。

可如果是心存这样“良知”的凶手,当初会杀人劫财吗?

也许这花和父亲的死毫无关系。慎也自言自语地离开了公园。

这天夜里,他住在了市内的饭店。他打算第二天返回,但过去高校的同学本村重雄在东京的一家出版社工作,说好了要和他痛饮一番的。

好久不见的本村完全成了东京人。他故意打扮成不屑人世间目光的样子:穿着打着毛边的裤子,从头到脚都是“反绅士”的穿着,没有那种呆板的公司职员的打扮。

不仅他的着装,就连他的话题也是海阔天空,不着边际。从乡村的校舍到今天校友们的不同结果而大聊特聊。

本村是一家文艺杂志的编辑。专门负责处理几位作家的来稿。在他列举的几位作家中,慎也也仅知一二。其中也有他喜欢的作家。

“因为这些作家一个赛一个的狂,我也特操心。”

本村说着双手撑在桌子上,也许他这个样子更潇洒一些。听着本村的话,慎也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正在这时,本村突然盯着一个刚刚进来的客人礼貌地点了点头。

“是你的作家?”

“不,但我认识,他叫水间达彦。”

“水什么……”

慎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

“三年前刚走红的新手,现在正在风头上。”

慎也用眼睛瞟了一下那个方向,那是个30岁左右、眉清目秀的高个男人。他被几名编辑模样的男人围着,像是很矜持地讲着什么。

“哎呀先生,最近老不见您的面,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有‘价值’的人?”

“没有,只是没有地方去,在家待着呢!”

“那今天晚上哪都不能去了!”

“这就不好办了吧。”

“看看,后悔了吧!”

几名女招待也围在那些男人们周围逗着贫嘴。

那个叫水间达彦的男人一边应酬着一边扫视着店内,他的表情非常机警。

“喂,那你不过去应酬几句?”慎也提醒道。

“那就去一下吧。”

本村站了起来,朝水间坐的桌子走了过去。他在那儿聊了几句便走了回来。

“行吗?”

“没关系,不是我负责的作家。不过以后也许我要和他联系了。”

不知为什么本村似乎不太喜欢水间似的。

“我说,换个地方吧。”

过了一会儿本村说道。他对水间的到来似乎很反感。他们一出来本村就说道,“换个清淡点儿的店子。”

“看上去那个人并不坏嘛。”

“水间一来,那家店子的酒就变味了。”

“你讨厌他?”

“那个人就那么回事儿!”

“你讨厌他什么?”

“他写东西就会卖弄小聪明。可他的小说和文章的确文笔不错,读者也不少。”

“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聪明、浮浅!不求上进,总是向自己的缺点妥协。这些他本人也都知道。但他还是迎合那些俗人!现在看起来即使迎合了潮流,可一旦这股风过去,那他可就成了俗不可耐的作家了!”

“我不懂小说,让你们一说这里面的道道还挺多。”

“我们的眼睛又不是吃素的,专门能挑出毛病。不过我们的本事就是让作家变成钱。读者懂什么,一群呆子!他的作品只是有了我们才蒙了读者。他还以为他的作品是符合了大众潮流呢!”

“好可怕呀!”

“如有真正拔尖的作家,我们正是化石点金的人。”

“原本不好的作家也能点成金?”

“要发现他可塑造的素质嘛。不过要是连小说也写不好的人,那可真就是‘朽木不可雕’的人了!”

“外行人也能‘点’成作家喽?”

“能符合大众口味就行。也有一辈子混饭吃的‘作家’。他们那种人永远成不了真正的作家,他还可以在作家圈子里转转,读者也买他们的账。反正这个世界无奇不有哇!”

“你说刚才那个水间不会成为真正的作家?”

“这个我不能断言,我只是有这个感觉。”他们一边聊着一边进了另一家店。

一个女招待嗲声嗲气地坐在了慎也的身边。慎也一下子像过电一样全身微微一麻。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这个女人会使自己产生过电的感觉。

“她叫润子,是这个店里最能给你带来运气的姑娘。”本村羡慕地介绍道。

“我叫润子,就是‘滋润’的‘润’。请多关照。”

被本村介绍了的润子用一双多情的眼神看着慎也,慎也忽然觉得这个叫润子的姑娘仿佛包在一层透明的水中一样清纯明快。她那柔情温雅的笑意使慎也顿时为之一爽,深情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小巧的朱唇和碎玉般的皓齿,连她的双颊也白中透粉地令一个男人评然心动。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意想不到呀?”

本村戏弄着说道,“这是暮坂慎也,我高校时代的朋友。现在是一家公司的经理。”

本村向润子介绍道。听了本村的话,润子似乎对慎也这么年轻就成了经理有些惊奇。

这天夜里是慎也和三上润子第一次见面。他们聊了些什么,慎也都记不住了。

只是在慎也的心中感到这是一次幸会,而且他不想只见这一次面就结束了。回去的时候,慎也对润子说道:“我还想再见到你。”

润子也乖巧地附和道:“我也希望再见到先生。”

慎也觉得润子不是在接客那样的敷衍自己。

“你们不要总是待在一起嘛!润子小姐还要招待别的客人呢!”

本村终于忍不住插了进来,他半认真半嫉妒地对这两个人说道。

离开店子时,润子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给了慎也一个纸团。

“请打电话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用热切的口吻说道。走出店门,慎也展开纸团一看:是一组电话号码。第一眼产生的电流此时得到了验证。

因为她也同样感受到了“电流”的震撼,所以才把自己住处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初次见面的客人吧。

“那个姑娘个性很强,别人怎么劝说她也不干那种事儿。连我都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有人说她在外边有一个有钱的老板养着,甚至说她都有了孩子。可都是传说,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过。”本村对慎也解释道。

“你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不光我,谁都不知道。不过我听说现在她和她的家人住在―起。”

本村苦笑着说道。那润子留给自己这个电话号码就不是一般的好感了。而且她还说什么时候打给她都可以。

至少证明她现在还是独身、没有结婚。肯定是刚才一见面时的感受使她意识到慎也正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慎也也感谢命运让他与润子相遇。

这天夜里,慎也和本村分手后回到了饭店。但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瞪着眼睛醒了一夜。

真的给润子打那个电话吗?她会不会还没有下班?慎也心急如焚。

但本村的话又打消了慎也的念头。她肯定也是感谢命运给了慎也自己的电话号码,这是毫无疑问的。如果心存疑虑,她就不会相信命运了。

在辗转反思中慎也看了一下手表:这会儿正是凌晨2点。也许那家店关门了吧?也许她已经到家了吧?

她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打电话给她。可万一是客气话那自己不就太没面子了吗?凌晨2点也不是给一个年轻姑娘打电话的时间啊。

慎也几次把手伸向枕边的电话机听筒。

“不要违弃命运!”

另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鼓励着。明天就必须返回了。下次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如果现在联系一下,明天上火车之前也许还能见一面呢。

慎也决定打出这个“命运之球”。如果稍有犹豫,就有可能失去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打吧!打吧!

于是慎也马上取下了听筒,拨动了纸片上的那组电话号码。当铃声响第二遍时,慎也就听到了润子那甜美的声音。在慎也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前,润子就像在等着似的问道:“是暮坂先生吧,我刚才还想您一定会打来电话的。”

“你听出是我的声音了?”慎也惊奇地反问道。

“我怎么会忘了呢!我忘不了的!”

“这么晚了太失礼了,可我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我的心情。”

“我太高兴了!真的,如果今天晚上我没有接到您的电话,还不知道我会成什么样子呢!我多么想听到您的声音呀!”

“我也一样。”

“您现在在哪儿?我想见到您。”

“我也是的!”

“那我马上去。”

“马上?真的?”

慎也吃了一惊。但他知道润子是认真的。

“我一个姑娘不太方便。不过我非常想见您!真的!”

“我住在新宿的帝都广场饭店。”

“20分钟就到。请务必等我!”

这时慎也都听到了润子那略带喘息的声音,这是被卷入命运的漩涡里的喘息声。

果然,20分钟后润子就赶来了。

“终于来了!”

润子急冲冲地来到慎也住的房间,半天才喘过气来。

“对不起,我这个样子太不好了,我连衣服都没有换就来了。”

果然润子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连衣裙,她不好意思地蜷缩的样子,慎也看着她这个样子非常新鲜、可爱。

“终于来了。”

“又见面了!”

“我也真高兴!”

两个人立即拥在了一起。他们贪婪地亲吻着对方,几乎透不过气来。当他们分开时嘴唇几乎都麻木了。

“这么大胆,我都奇怪。”润子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说道。

“今天我也够大胆的了。因为这么晚了我又和一名刚刚见过面的姑娘幽会。”

“是啊,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也一样。”

“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

“你想走我也不让你走啊。”

“我太高兴了。”

两个人说着又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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