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上,鱼初月突然发难,制住了景春明。

眼下,邪佛戎业祸的转生童子茂学已落到了三位执印的手中,景春明被天极宗的正道弟子押到一旁,场上局势稳定,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法场正中,无暇理会景春明等人。

鱼初月跟在崔败身后,走出一段,然后悄悄用了逆光诀,不声不响地消失在原地。

她潜回了法场。

在三位执印的主持下,法场正中很快就架好了火刑柱,茂学被缚在了柱上,只待点火。

鱼初月溜了进去,手脚并用爬到了火刑柱顶端,稳稳地蹲在一尺见方的紫金柱上。

她抬起头,悠悠望向头顶一方青天。

脑海中的线索已然尽数整合,就在方才,灵光划过所有的线索,她拼凑出了清晰完整的真相。

她在日落和日出时,都曾看见一片耀眼金光凝成了巨型的‘卍’字,范围覆盖整个无量天。而脚下,便是这个巨型‘卍’字的核心之处。赤红如血的布幔巧妙地遮挡了许多建筑的金色光芒,把整个无量天变成了一个微微有些扭曲的‘卍’字符。

一切诡异,就是发生在这个巨大的‘卍’字之中。

这分明是个巨阵,而非什么邪印!

在魔界看见的壁画再一次浮现在鱼初月眼前。

听着那缭绕耳畔的诵经之声,她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幅壁画,正是这奇异的通感,让她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联想到了一起。

如果魔界的壁画就是失传的大毗邪罗阵,那么无量天中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件,立刻便能够找到答案——

一切阵法,都会有主阵之人。主阵之人只要身处阵中,整个阵法的力量便可以为其所用。

主阵之人借助巨大邪阵的力量,灭杀写信求救之人,灭杀踏出无量天之人,将人们心中的恐惧催升到极致,令人不敢试探,束手束脚。诡异、恐惧、神秘,足以让这些刀锋之下的羊羔老老实实待在阵中诵经,以待大阵彻底完成。

壁画上的血与火,欲与死亡,靡靡男女,正是铺成了一个巨大的‘卍’字。

‘卍’字中心,有火刑柱,柱上缚着仰天痛呼的佛者。

禁欲、破灭。欢喜之毒。人间地狱。

而整个大阵之下,恶鬼张开饕餮巨口,享受这欲之盛宴。

毒香只是辅助,真正能够让人迷乱发狂,白日是人、夜间是鬼的力量,源自这个铺满了整个无量天的大阵。一砖一瓦,暗藏玄机。福禄诞的大红绸布,则是点睛之笔。

这样大的手笔,绝对不是小小一个景春明能干得出来的。

清心经显然也有问题。清静驱邪之术虽然可以将邪煞挡在身外,但首先它需要灵气支持,其次对手得是真正的邪物。只凭一个寻常的清心经,怎么可能就起到结界的效果,将被毒香控制的人挡在身外?

最大的可能便是,清心经与毒香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念诵清心经,犹如饮鸩止渴!

有谁,能不动声色地篡改经文,把清心经变成了邪经?

有谁,能偷天换日,把整个无量天做成了大毗邪罗阵?

又有谁,本是百毒不侵的脱凡之身,却轻易被控制了心智,在开局时便顺利脱身隐到了幕后,好巧不巧就被‘关’到了阵眼的位置?

无量天是阵。

火刑柱上的茂学是被献祭的‘佛’。

周遭的弟子、皇族,全部都是祭品。

镇邪倒塔中的掌印鉴空是‘恶鬼’。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主阵的护法是谁?

鱼初月把视线从空中收回来,缓缓投到三位执印的身上。

护法必在这三人之中。

正是此人,借助大毗邪罗阵的威能,将一个个对他们的计划有威胁之人碾成浓血。

鱼初月轻轻吸了一口气。

得等。

对方此刻的实力与己方悬殊天堑,若是贸然暴露,便会被这个隐在暗中的主阵人轻易灭杀,根本没有机会揭露他的阴谋。

所以鱼初月方才当机立断,‘制住’景春明,交出了茂学,以避免无谓牺牲。

如今,唯一可以逆风翻盘的机会,便是杀了镇邪倒塔中的阵眼恶鬼,让主阵人受邪阵反噬。

大毗邪罗印,在施印之时,施法者是极致虚弱、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所以需要护法护持。阵与印既然异曲同工,那么在起动大阵的时候,阵眼中的‘恶鬼’,应该也是没有什么自保的实力。

隐身的鱼初月蹲在火刑柱上,幽幽望天,‘但愿如此……’

日头渐渐爬到了正中。

“事不宜迟。”葫芦头鉴诚开口了,“诸位,原地诵经,度化邪佛,解除大毗邪罗印!”

众人齐齐坐下,开始念诵清心经。

也许曾有佛修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清心经本就是极冷门的经文,平日有灵气护持,根本用不上它,谁也不熟。出事之后,见旁人都这般念,经书上亦是这般写,再加上被香毒折磨,自然无暇去深究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再说,念诵清心经,效果立竿见影,谁还会多心去怀疑它?

此刻,众人齐齐聚在‘卍’字中心,邪经声声叠加,再有那些失控的皇族发出靡靡之音,整个法场,颜色仿佛浓烈了起来。

冉冉升起的金光,向着四周散射出巨大的‘卍’字,令人眼前出现幻象。

明烈的色泽,以橙、红、深蓝为主色,美之极,恶之极。

放眼望去,俨然已有那欢喜地狱的模样。

鱼初月看见,鉴诚的唇角缓缓勾起了邪恶的幅度。

‘果然是你。’

与她的判断一般无二。

从藏经阁开始,整个局势便是鉴诚在主导。在鱼初月心中,他的嫌疑本就是最大。

鉴诚踱到近前,将一枚火引掷在茂学脚下,然后便转过身,走到众人之前盘膝坐下,带头高声吟诵。

那诡魅的重叠诵经声加剧了火势。

就在火焰舐到茂学衣摆之时,隐身的鱼初月勾下腰,一把将茂学薅了起来。

与此同时,手一晃,掌中出现梵罗珠。

梵罗珠早已准备就绪,在鉴诚发现出了状况,合身扑向茂学之时,一蓬红雾兜头盖脸向他洒了过去——鱼初月赌的就是,此刻鉴诚还想要隐藏身份,不会贸然使用灵气。

发出一击之后,她迅速把梵罗珠扔回芥子戒,换出了邪骨铃。

鉴诚果然犹豫了片刻。

已到临门一脚,谁知竟出了这等意外!

若是引人起疑,只怕功亏一篑,坏了那一位的大事。

这一迟疑,梵罗珠的大红毒雾便兜头盖脸地罩了下来。鉴诚只能挥舞袈裟广袖,尽量将梵罗珠的毒雾驱散。

趁着这个空档,鱼初月毫不迟疑地摇响了邪骨铃!

一时之间,法场诸人都深陷在邪铃的音波冲击之中!浓墨重彩的大毗邪罗阵阵心,忽被绿莹莹的邪骨音波笼罩。

诵经之声猝然被打断,修为较低的佛修与凡界皇族已抱着脑袋昏了过去。

修为较高、肉身强韧却不敢运功抵抗的佛修们亦是东倒西歪。

鉴诚听到诵经之声被打断,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回头望向场中。

就是现在!

鱼初月将茂学从火刑柱上方整个拎了出来,抱着他滚向一旁。

人事已尽,是生是死,只能看天意了。

距离邪铃最近的茂学已陷入昏迷。

鱼初月把那具小小的身体放在一旁,然后握住骨铃,一边跑一边大肆摇晃这邪气满溢的铃铛,让法场上零星坚持的诵经之声彻底消失。

她处于隐身状态。

在旁人眼中,只有一只绿莹莹的邪铃在晃。

跑出两步,她狠狠将邪铃掷了出去。

“砰——”

邪铃忽然凭空爆成了粉末。

‘呼……’鱼初月拍了拍胸脯。

算是赌对了。

鉴诚需要茂学来做火刑柱的祭品,所以她与茂学在一起的时候,鉴诚并没有发动这碾血一击。

邪铃一爆,鉴诚立刻暴喝道:“诵经!”

身形掠起,他腾空跃过十丈,抓向地上昏迷的茂学。

“不要念!”趁此机会,鱼初月放声大喊,“这不是大毗邪罗印,而是大毗邪罗阵!看到没有,就是鉴诚这个护法,在无声杀人!”

话音未落,她方才站立之处,忽然原地爆开了一蓬极为恐怖的冲击力道。

鱼初月虽然边喊边往一旁扑,但还是被余波扫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逆光诀被破,她的身形显现出来。

“妖女找死!”鉴诚大怒回眸,杀意再度凝聚。

鱼初月行踪已显,再无挣扎的余地。

‘大师兄,鱼命在不在,端看你动作够不够快了!’鱼初月并没有坐以待毙,她强行压下胸口的腥甜和憋闷,拖着沉重的身躯,用力向着旁边扑开。

摔落地面之时,又一簇杀机笼住她的躯体。

‘没救了。’鱼初月心神一凛。

此刻动作用老,方才又被震出内伤,身躯重若千钧,她已无路可逃!

“砰——”一蓬浓血爆开。

鱼初月被人重重推到了一边。她愕然望向原本站立之处,只见一片破碎袈裟从空中缓缓飘落。

血腥味道冲入鼻端,她愣神了一瞬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一位佛修扑出来推开她,救下了她的性命。

七八个佛修扑上前去,用他们的身躯挡住了鉴诚。

“师父住手!”

鉴诚暴怒:“你们信这妖女,不信我?!”

“阿弥陀佛。”瘦长的那位执印直起了身体,“鉴诚师兄,在你施放邪术之时,动作已然暴露了。”

鉴诚一怔,低头望向自己双手,反应了过来。

梵罗珠的大红毒雾浸染周身,方才动手时,一举一动,便留下了大红轨迹,可不要太明显!

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手,这一下,动作却是全盘暴露在众人眼前了。

眼见即将功成,没想到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鉴诚怒火冲头,手中法印一闪,杀向挡路同门。

顷刻之间,团团血雾爆开,金光法场之上扬起血雨腥风。

佛者前赴后继,如飞蛾扑火一般冲向鉴诚,将他死死拦在原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鉴诚的袈裟已被鲜血染红,脚下蓬蓬血泉连成一片,如同站在修罗血海之中。

“未破戒者退!我们破了戒的没救了,让我们先上!”一个略有三分耳熟的声音高声喊道。

是景春明的大师兄,缘空。

他从人群之后飞身扑起,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一只沙袋,自上而下砸向鉴诚。

还未触到鉴诚一个指头,便在半空爆成了一蓬血花。

在缘空的带领下,更多的佛修从人群后跃起,试图用叠罗汉把鉴诚埋住。

鱼初月摁下胸口被震伤的闷痛,拄着地面爬了起来,冲向躺在一旁陷入昏迷的茂学。

她使了一个懒鱼打滚,从被佛修们围住的鉴诚边上绕开,抱起茂学,大喊一声:“灯来——”

方才琉璃莲花灯被交由女执印保管,她反应奇快,身体一旋,站在鉴诚视野死角,抬手一掷,琉璃莲花灯划过一道炫美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掠到了鱼初月面前。

鱼初月扬手一接,托住这盏绝美剔透的青色莲灯,置于茂学心口。

莲华灿烂,茂学身上白光流转,小小的身躯如同一盏照亮世间的明灯,浓郁至极的光华和莲香弥漫,沁过周遭诸人。

毒香立解!

能够运功之后,法场之上再不是鉴诚一人的杀戮场。

鉴诚身上沾染了梵罗珠的大红毒雾,行动有迹可循,在他施展那必杀邪术之时,另外两名执印齐齐合力出手,共施怒金刚法印,一枚枚金光灿烂的法印撞上那无形杀戳之指,虽说节节败退,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解过毒的佛修们将鉴诚团团围住,结起了金刚铜人阵。

鱼初月抱着茂学,继续将那纯澈透明的白色莲光洒向法场各处,替众人解毒。

崔败三人已离开了许久,至今这邪阵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必定是他们那边事情不太顺利。

鱼初月望了望天色。

成阵时辰就快到了,没有被献祭在火刑柱上的佛,没有交媾的祭品,不知这邪阵还能不能生效?

不过此刻多思无益。鱼初月摁下心中浮起的紧张,抱着茂学,一圈圈替佛者们驱毒。

鉴诚越战越狂,借着这邪阵威能,将三位执印逼得连连退步,眼见便要支撑不住。

日头爬到了最高处。

鉴诚再次逼退两位执印,身形一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一名眉清目秀的佛子,一掌击晕。

“他要做什么!”众人瞳孔收缩。

鉴诚杀向法场正中。

“阻止他!他想要火刑献祭恶鬼!”鱼初月一边抱着茂学,四下奔波解毒,一边大声道破了鉴诚的阴谋。

她从广场北面跑到了南面。

动作忽然一顿,鱼初月皱起眉头,回头去望——光秃秃的脑袋堆里,她好像看见了一个长头发的异类,而且还有几分面熟!

没等她想明白,法场上忽然响起了轰隆声。

“大——伙——让——开——”

地上的金砖隐隐震颤,鱼初月循声一看,只见一个身高近一丈的魁梧巨僧挥着一面巨盾冲向鉴诚。

“金刚长老!”

鉴诚的邪杀之术爆掉了巨盾,魁梧巨僧一只膀子炸成血雨,身形微微一晃,剩下半边身体却像小山包一样,轰中了鉴诚。

这位魁梧的金刚长老毫不迟疑地搂住鉴诚,爆掉了自己的元神。

“轰——”

气浪席卷整个广场,鉴诚全力抵挡元神轰爆之时,另外两名执印再度结成了怒金刚法印,轰中他的身体。

鉴诚口喷鲜血,连退数步。

战局已远远偏移了法场中心的火刑柱。

鱼初月舒了口气,视线一扫,寻向刚刚激起心中疑虑的那个方向。

很快便看到了。

混在佛修中的那个有头发的人。

那人也正好抬头,望向鱼初月。视线相对,他嘿一下就笑了。

“这不就是我前些日子收进门下的那个小徒弟嘛!”

白雾非。

鱼初月通过天极宗的入门试练之后,展云彩本打算用八千上品灵石的高价把她‘卖’给无量天,结果买卖没做成,鱼初月还被长生峰截了胡,当时正是拜在白雾非的名下。

只不过入门以来,都是崔败带着她修行,与白雾非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分明只是数日之前的事情,此刻回想起来,却觉得仿佛隔了百年光阴。

此刻,白雾非正小心懵翼地护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和尚。

“小徒弟过来过来,”白雾非招了招手,指着怀里那个小和尚,“快来帮他解一解毒,你师父我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天生佛骨!价值八千上品灵石呢!没想到刚送进无量天,就撞上了这么一档子破事!”

鱼初月哑然失笑。

她将茂学往上搂了搂,大步迎向这个入门之后就再没见过面的‘师父’。

‘在教导徒弟这件事情上,崔败可比白雾非靠谱太多了!’鱼初月这般想道。

可惜正在镇邪倒塔中降妖除魔的某人没机会听到鱼初月的“中肯评价”。

此刻鱼初月距离白雾非,已不到十丈。

在这诡异又紧张的时候,望见这张猥琐笑脸,鱼初月心中的感触很是复杂难言。

“师父啊……”

神情微微僵住。

有一件事,忽然如闪电一般,从天而降,正正劈进了她的灵台!

崔败在洛星门遇袭时,妖王师间敖已亲口挑明,正是冲崔败而来。事后,长生子详查过事发前后几日的离宗记录,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天极宗高层人士行踪有问题。

那么,能够将伏击崔败的口信传到妖王那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宗里的人都反复筛查了一遍又一遍,却唯独漏算了一个人——外出寻找佛子换灵石、已有多日行踪不明的白雾非!

鱼初月心脏猛地一跳,手足冰凉、指尖微颤的同时,神识果断探入芥子戒!

梵罗珠需要时间酝酿准备,肯定是来不及。

在一堆瓶瓶罐罐之中,鱼初月匆匆挑出一个最硬的东西,毫不迟疑地砸向已到了近前的白雾非。

她祭出的是那枚沙妖重千尺的妖丹——崔败让她收着,说是回头要替她炼一件法器。

白雾非真的出手了。

剑光如虹,直斩茂学。

很明显,他的打算是击杀茂学,毁去这个能解毒的东西。

好巧不巧,这一剑,斩中了兜头砸过来的妖丹。

白雾非:“……”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妖丹被斩爆,浓郁至极的妖息自碎丹之中爆发出来,将白雾非罩了个正着。

借着这个时机,鱼初月急急抱着茂学,逃进了一堆光头丛中。

简直是步步惊魂!

“他和鉴诚是一伙的!”鱼初月扬声告状。

几位佛修立刻祭出金刚降魔杵,围向白雾非。

鱼初月自知修为浅薄,护不住人。她左右一看,将茂学交到了刚刚从战圈中退下来稍事喘息的女执印手中,自己施展逆光诀,隐去了身形。

能力不够,她才不会逞强。

又不傻的咯。

场中没了鱼初月,白雾非视线一扫,在女执印身上顿了顿,无奈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眼见鉴诚已被逼到了法场边缘,白雾非眸光一闪,抓起身边那个细皮嫩肉、价值八千上品灵石的天生佛骨,一掠掠到了法场正中的火刑炷边上,用捆仙索将小和尚往那紫金柱上一绑,掌中阴火爆起,点燃了那个可怜的小佛骨。

白雾非往地上一坐,念起了那一串被改成了邪经的清心经。

“不好!”

众人正要上前阻止,眼前忽然爆起了万丈邪光,金中带绿的巨大‘卍’字自脚下浮起,覆盖整个无量天范围,直直冲上了天际。

破过戒的佛修们骤然丧失了神智,双眸泛起幽绿的光,口中不自觉地念诵起邪经,扒下袈裟,不管身边之人是男是女,径直搂在了一起。

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整个法场变成了壁画上的欢喜地狱!

不堪入目。

不曾破戒的众佛修也被邪力压制,面色骤变,几欲吐血。这些日子念诵的清心经反噬入灵台,嘤嘤嗡嗡,几乎叫人神智错乱!

鱼初月方才就被鉴诚的邪杀之术远远地震了一下,内伤未愈。此刻她正奔向火刑炷,被那邪力冲击,一蓬鲜血涌入口中,险些呛得厥了过去。

她生生咽下了血沫和呛意,发了狠,向前一个扑摔,梵罗珠中喷出红雾,击中了那一段吊住小和尚的捆仙索,迅速开始吞噬腐蚀。

弄断那捆仙索需要一点时间。

小和尚方才就被阴火烧醒了。他是个难得的坚韧性子,阴火顺着双腿往上焚烧,已令他痛得面目狰狞,但他却依旧没有失态,而是用嘶哑的嗓音念起了往生咒。

鱼初月握着梵罗珠的手臂划了个半圆。一半毒雾洒向捆仙索之后,另一半毒雾则直直罩向白雾非,不等他有所反应,大红花苞几乎整只怼到了他的脸上。

鱼初月一击即退。

梵罗珠杀不了化神修士。

稍事拖延之后,鱼初月再也无计可施。

大毗邪罗阵已然启动,鉴诚如虎添翼,众佛修根本无力兼顾这一边。

白雾非左右一看,发现狡猾的鱼初月仍用逆光诀隐着身,无法将她揪出来击杀,大约仍藏身在附近预备捣乱。

他拎着剑思忖片刻,掌中再度捏起一蓬阴火,掷向火刑柱上的小佛骨——其实不用管鱼初月这小虾米,只要加剧火刑的速度,烧死祭品,大阵便能彻底成型。到时候这些人全部得死,鱼初月蹦跶的再欢快,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秋后蚂蚱!

白雾非唇角浮起冷笑。

眼见,那一蓬阴火便要击中火刑柱上的小佛骨。

捆仙索仍未断开,鱼初月心急如焚。

小佛骨一死,邪阵便会彻底生成!

那就完了!

鱼初月心一横,掠上前去,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替小佛骨承受阴火!

就在她摊开双臂,闭眼咬牙准备迎接烈焰焚身之痛时,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忽然袭来,重重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摁进了怀里。

与此同时,闷沉至极、恐怖至极的爆炸声从地下传来,整个法场都震动了起来。

鱼初月愕然睁眼,只见邪光扭曲晃荡,在烈日之下丑陋地挣扎融化,日光洒下来,送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崔败恢复了容貌,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扬向身后,捏住了那一蓬阴火。

火焰瞬间将他的五指烧得焦黑,而他,丝毫不以为意,五指重重一并,干净利落地将那蓬阴火在指间掐灭!

鱼初月呆呆地望着崔败,一时失语。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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