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嫌疑犯,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专案小组总部的氛围,突然急转直下,沉重得不得了。

调査又重新回到了起点,为了排除到目前为止的调查,是否有遗漏的地方,警方人员又从头讨论了一遍,和死者有关系的人的不在场证明,与此同时,他们也意识到:必须着手努力寻找新的嫌疑人。刑警们之所以全部出动,一方面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揪出真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无法忍受专案小组总部里沉闷的空气!

伊井和志村属于从县警察署短期借调来的,渊野边和他们不同,他是热海警察署的刑警。虽然刚入行不到两年,却已经历过不少大案件。他把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因此,即使进出廉价料理店或小钢珠店,也不会引人注目,于是在这方面的查访,进行得很顺利,曾立下相当的功劳。这次事件发生后,他迅速潜入欢场闹区,全力搜集情报。

这天,他也在热海银座的某家店里布网静待,却毫无收获,只好心灰意懒地,打道回警察署。他摊开一张旧报纸,开始吃便当。对于忙碌不堪、过着不规律生活的刑警们来说,在家里根本连看报的时间都没有,只好利用在警察署的休息时间,抽空看看过期的报纸。

这时,渊野边伸向腌萝卜块儿的筷子,忽然停在半空中,他伸手抚平皱巴巴的报纸,脸几乎快贴上去了。

那里有一则小报道,迅速吸引了渊野!

那是上个月二十九日,汤田真璧命案发生前两、三天的报纸。在社会版一隅,刊载着神崎惠美子自杀的消息。由于当时还不知道,她的突然自杀,乃是受到汤田真璧的勒索所致,所以,警察当局、报社都觉得:神崎惠美子的自杀,非常不可思议,不断臆测她寻短见的动机。但吸引渊野边视线的却并非这个,而是惠美子的母亲,发表的简短谈话。

女儿突然自杀后,母亲的心也乱了,含泪泣诉的这段话,经记者寥寥数笔简述,又被编辑大幅蒯除,变成文字刻板篇輻短小的豆腐块文章,读起来一点儿都不动人。吸引渊野边注意力的是其中的-句话:“那孩子马上就要结婚了……”

神崎惠美子竟然有未婚夫!

渊野边直到那时候,才知道这件事——那就是说,又出现了一位有杀人动机的男人了。

这位未婚夫有充分的动机,可能一个因缘际会的契机,让他获知了惠美子自杀的真正理由,当然,可以想象,他会是何等激愤了。想替惠美子报仇的心理,促使他关注汤田真璧的动向。在知道汤田去了热海之后,就趁机到热海的旅馆杀人……

渊野边一把丢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慌忙跑来见警察署长。署长当然有照顾直属部下的心理,也希望直属部下能够立功!

“什么,惠美子有未婚夫?……把报纸给我看看。”

署长接过渊野边带来的旧报纸,仔细看完,立刻抬起头来,面露紧张之色。报纸接着传给泽检察官,再由检察官递给馆山课长。慢慢的,他们脸上再度浮现兴奋之色,死气沉沉的办公室里,也随之亢奋起来。

“好不容易出现第十二位嫌疑犯,真没想到,那位女性有未婚夫。但只要是适婚期的女性,应该都会有未婚夫或男朋友的,为什么以前我们没有想到……”泽检察官肥胖的脖子涨得通红,有些内疚地说道。

“怎么样……渊野,这次由你去调查……怎么样?”生方署长说道。馆山调查课长马上猜透他的心思,于是决定,由渊野和伊井,两个人负责调査。

“问题是不知道未婚夫的姓名。不如找找其他报纸,也许会提到这个人的姓名。”泽检察官说。

渊野边立刻拿来几份旧报纸。

“没有,有些报纸,甚至都没刊登这起事件!”

“看来只好直接问,那位女性的母亲了。”

“不错!……但是,直接行动的话,很可能会被对方察觉。毕竞,如果真是替自己的女儿报仇,身为母亲,心里一定感激不尽,说不定还会用电话,偷偷通知对方,那么,凶手很可能逃匿。”

“看来得拟订详细的作战计划了。”检察官和署长互相望了一眼,颔首说道。

渊野边和伊井两个人,在品川下了车,从五反田换乘池上线,在雪谷下车。神崎惠美子的家,就在调布大冢町,这个町位于大田区,又和田园调布相邻,还是最小的町。所以,即使是对地理环境完全不熟悉的人,只要来到大冢町,也很容易就能找到神崎惠美子的家。

神崎家就在髙中校园旁边,是两层楼格局的中产阶级住宅。虽然水泥砖围墙看起来还很新,但是,建筑物本身却相当古老,庭院里的柏树,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已经高出屋顶许多。

根据作战计划,伊井在门外等候。

进入庭院,看得见二楼,有一个挂着乳白色窗帘的房间,渊野边心想,那大概就是自杀的惠美子,曾经住过的房间吧!那一刻,他突然感受到,神崎家想保留过往记忆、以求安慰的心思。

敲了门,一位头发斑白的六十多岁老妇人出来应门。她一手拿着老花眼镜,满脸疑惑地望着渊野边。双眸里并无严厉之色,只有无尽的哀伤。

渊野递出手上的绢布洋伞,语气诚恳地说:“我前不久在银座,碰到一场大雨,慌忙跑到屋檐下躲雨,但是雨势却无转小的迹象,正在进退维谷之际,偶然遇见令爱,她说他们要搭车回去,就叫她未婚夫把伞借给我。”

虽然明知在死了女儿的母亲面前,编这样的故事太残酷,但除此之外,并无更适当的方法。

“我一直想送回来,可是,令爱只说,那是她的未婚夫,没告诉我姓名和工作的地方。我本想打电话问令爱,却想不到发生了那种事……实在太遗憾了!……”其实,在渊野边的内心里,也很同情面前的老妇人,“在这种时候前来打扰,我也知道不应该,但是,拖延太久不把伞送还,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

母亲似乎对渊野边说的话毫不怀疑,反而是眼前的年轻人,提到自己已经逝去的女儿,又引得她悲从中来。这当然也是因为这位年轻刑警,天生一副憨傻的外貌,即便是瞎说,也会让人信以为真吧!

“那孩子实在可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到现在,我都不明白。”老妇人哽咽着说道。她似乎对女儿神崎惠美子在外面,不端庄的行为一无所知。

渊野边点点头,掏出记事本,询问惠美子未婚夫的姓名、住址以及工作地点。然后,故意一使力将铅笔芯折断,再装出惶恐的表情,向对方借笔,趁老妇人进去里面时,把纸条包住,事先准备好的小石头,丢出墙外。为了不让老妇人用电话和对方联系,渊野边必须暂时羁绊住老妇人!

对于东京的地理环境一无所知的伊井,即使见了“丸之内二之四〇、北田矿业”这几个字,也根本不知道是在丸之内的哪边。他慌忙拦下一辆空出租车,上车后,以焦急的语气说明目的地。幸好出租车司机知道怎么走。

伊井不太淸楚渊野的个性。根据他在这次事件调查中,对他的了解,渊野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他开始担心渊野,是否能够用话套住惠美子的母亲。

“十分钟可以赶到吗?”

“先生,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司机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开始加快车速,在满布阴霾的天空下,超过公共汽车和卡车。离开五反田需要五分钟,之后,沿着都电线路,经过鱼蓝坂、穿过芝公园,十三分钟后,停在丸之内的北田矿业门前。

一屁股冲下了车,伊井刑警以跳上已经离岸的船的速度,飞一般冲进大楼,对面露讶异之色,望着他的服务台小姐说,他要见冈稔,然后凝视着拿着话筒的女人,那樱桃色的鲜红指甲,焦急地等待着。从通话内容可以判断,电话那头,是冈稔接听的。伊井心想,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但他仍有着猎物当前的紧张感,也有着不可失败的责任感!

“对不起,请问尊姓大名?”女人看着他。是那种刻意模仿电影明星的姿势和表情。

“我是税捐处来的,由于冈稔先生的报税额有些问题,才找过来的。”刑警轻摇腋下的公事包,笑着说,“他多报缴了部分金额,不还不行。”

“哦,那冈稔先生一定会很高兴的。”女人也跟着笑了,移开掩住话筒的手。

冈稔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女人频频点头。

“冈稔先生手边正好有工作,希望你能够暂时等他三分钟。”

“谢谢!……”伊井刑警点头致意。

“股票课就在大门人口处,里面有沙发,请在那里稍候。”女人用食指,指了指栗色的门。

看了墙上的房间配置图,可知北田矿业,是一个相当有规模的公司,这东京的总公司,占了大楼的一至三层,一楼是股票课和庶务课。伊井进入大门,在近旁的沙发上坐下。他知道不能被对方看穿自己是刑警,所以,在离开警察署的时候,特意带了个公事包。此刻,他把公事包放在膝盖上,尽量神色自若地挥着扇子。

隔箱隔间的柜台,听得见女客户和打着蝴蝶领结的职员,正低声交谈着。仔细一听,似乎是讨论股票过户的事。

伊井刑警悄悄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股票课员和其他课员相比,和外来客户接触的机会较多,所以,男性都理着齐整的头发、身穿笔挺的内衬衫;女性则穿着轻便、活泼的衬衫,整间办公室,给人以淸洁的感觉。每一张桌子上,都放着玻璃花瓶,花瓶里则是各不相同的花,有白色和红色的康乃馨、有大朵的金鱼草、也有菊花等等,都是时令花卉。正面窗玻璃擦拭得纤尘不染,可见到一角阴霾漫布的天空,以及对面隔着马路的大楼。

冈稔是哪一位呢?……这是伊井最想知道的。除了看起来像课长的男人,年纪较大之外,其余的都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的青年,每个人都系着图案鲜艳的蝴蝶领结,有的在记账,有的打电话,有的正利用算盘,淸点股票。在伊井眼里看来,每个人都是冈稔。墙上的钟显示,已经过了六分钟。感觉已经等了很久。

“请问一下!……”等女客户离开后,伊井刑警对那位职员说,“冈稔先生在什么地方?”

或许是一眼就看穿了,伊井并不是公司的客户,抑或是伊井的服饰平凡、貌不惊人,职员回头望了望同事的座位,冷冷地回答:“他不在!……”

“什么……不在?”

“大概去洗手间了吧!……”说完留下伊井,自顾自地回到座位上。也许是上洗手间了也不一定。在和伊井见面之前,冈稔有可能先整理一下仪容。但如果不是上洗手间,而是因为察觉了伊井的真正身份逃走,问题就严重了。

伊井刑警的内心一阵不安,他希望能够知道,冈稔是否真的去了洗手间.但是……

回到沙发上,他再坐下来等了一会儿。转念一想.担心冈稔逃走,根本是多余的,自己假冒成前来还款的税捐处人员,对方应该会很髙兴,出来见面才对。至少,不可能识穿自己是刑警吧!

又等了将近五分钟,冈稔仍然未出来。

情况真的很可疑,整理仪容、梳理头发,不可能需要五分钟。伊井刑警再次坐立不安,他起身向附近的一位职员打招呼。和刚才那个人不同,这是个看起来很亲切的青年。白晳的脸上,戴着近视眼镜,和夜晚在银座曾见到的、替人画肖像画的青年很相像。

“奇怪,我去看看。”青年听完伊井刑警的说明,起身消失在门后。

或许是年龄的原因,伊井刑警最近,已经不容易毛毛躁躁的了。但是在这一刻,他竞然像等待入学考试成绩公布的考生一样,心跳加速。

青年很快就回来了,边走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洗手间里没有人,他知道你来吗?”

“服务台已经用电话和他联系过了,他让我在沙发那边等他三分钟。”

“那就怪了!……”青年频频摇头。

“冈稔先生的座位在哪边?”伊井问道。青年指着正对面窗畔、花瓶里插着黄菊的办公桌。

伊井刑警记得:刚刚坐在那里的男人,频频打着电话。皮肤虽然黑一些,但肩膀宽厚、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足可当电影明星。原来他就是冈稔!

“也许有事去了其他课室,你稍等,我去问一下课长。”青年走到坐在电钟下方的中年男人面前,弯下腰说话。课长边挥着手上金色的自动铅笔,一边说着。青年浮现意外的表情,用力摇头。然后,轮到课长停下挥铅笔的动作,哑然失色。

当然,从伊井刑警站立的位置,是听不见他们的谈话的,等于在看一场默剧,不过,从两人的神情判断,结果想必不佳。

不久,青年@来了,对伊井刑警说:“奇怪,我去问课长,课长说冈稔忽然表示,头痛欲裂,刚刚已经早退了。课长还问他,反正只剩十五分钟,就下班了,何不忍耐一

下,冈稔回答说他痛得想吐了。”

“糟糕!……”伊井刑警大叫出声。虽然他并非故意大声叫喊,声音却传遍办公室的每个角落,所有的职员都惊异地望着他。伊井在肚里暗骂,被这家伙耍了!

恢复冷静后,伊井迅速出示了警察证件。青年的脸色,霎时间僵住了。

“冈稔有犯罪嫌疑,我是怕他没面子,才假装是税捐处的人员,事情既然变成这样,也就没这个必要了。如果他回公司,请拨电话到丸之内警察署,拜托你了!……”说完,伊井冲出办公室。

渊野边应该已经赶往冈稔的住处了。但伊井担心的是,这位年轻刑警,同样被狡猾的冈稔耍了……

通往大阪的末班列车相当拥挤,伊井和渊野两位刑警,总算找到空位子坐下。拖着这么疲倦的身躯,就算只到热海,也站不住。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默默地抽着烟,眺望着不断往后飞逝的霓虹灯影。两条腿累得像木棒一样,几乎已经动弹不得。不过,这时候抽上一根烟,味道却特别醉美!

“冈稔这家伙,可能早就预料到,有今天的事了。”把烟屁股丢进窗框下的烟灰缸,伊井气愤地说。

冈稔并没有回到他住在三鹰牟礼的公寓,出了公司以后,就失去踪影了。结果,两人不得不和专案小组总部联系,又请求丸之内警察署,和三鹰警察署支援,在深秋寒冷的天空下,挥汗奔驰。

“你还好,我的错误就严重了。眼睁睁地看着凶手在眼前消失,我实在没脸见课长。也许,冈稔打了电话,到税捐处调查过我的身份了……”

“不要那样悲观嘛!……如果是黑社会分子或工人,还能找到地方藏身,像他那种知识分子,是逃不远的,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人。”渊野边刑警安慰着。

他打开在月台买来的二级淸酒瓶盖,替伊井斟满一塑胶杯。伊井一边接过盛满黄色液体的杯子,一边觉得很高兴。至少,渊野会想到用酒来替自己打气!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含一口冰冷的酒到嘴里,伊井暗暗告诉自己,渊野的话没错,冈稔一定很快就会被逮捕的。

“伊井前辈,冈稔还这样年轻,却住在那样豪华的公寓里。”

“不错,我们根本住不起那种房子啊!……”

带宽阔草坪的庭院里,栽种着井然有序的喜马拉雅杉,花坛里是盛开的菊花,门柱上的青锎牌子上,雕刻着“LaMaisonMourel”几个法文。单只是那块门牌,就让渊野和伊井两人自惭形秽了。

“那家伙的薪水不到三万日圆,应该根本住不起牟礼庄。”

“他家似乎很有钱。只是,自己能赚到钱,却仍然伸手向父母要钱,实在不像话。”

“没办法,败家子嘛!……富贵之家,经常有这样的子弟。”

由于冈稔潇洒地逃之夭夭,伊井和渊野连带着对他的奢侈生活,也产生了极度反感。西式房间里面,除了值钱的床铺和桌子外,还有红色天鹅绒布的休闲椅,以及高大的檀木衣橱。见到这些,伊井不屑地轻哼出声。

“会对这种肤浅的男人用情,看来神崎惠美子的格调,也不怎么高!……”

“现在的年轻女性,根本不重视什么人格,简直是和金钱结婚。但是,渊野,她们是在战后,艰苦生活中成长的一代,充分体会到金钱的可贵和金钱力量的伟大!……因为,在那种时代,如果没有了金钱,即使是重病之人,都得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生自灭。所以,虽然那是和金钱结婚.也不可随便就轻蔑、责备他们的。”伊井刑警沉痛地说道。

在此之前,渊野完全不知道,伊井也有这样的现点。所以,年轻刑警颇觉意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腔,“对了……刚刚她母亲说过,汤田真璧到东京以后,立刻打电话到神崎家了,当时她告诉汤田真璧,惠美子去有乐剧场了。”

“是吗?……”

“她母亲至今仍不知道,那是汤田真璧打来的电话,只说有一个没说出姓名的男人,打了电话过来,她回答惠美子去了有乐剧场,不在家。”

“嗯,汤田真璧那个家伙,大概最先找上惠美子的!……”

“也可能打电话给其他人,但是没有接通,只好后来回了热海再联系。”

“应该是这样没错。”说着,伊井又替渊野斟上了酒。

正好和渊野边的乐观判断相反,冈稔依旧踪迹全无。尽管已经在各处,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仍然未能获知其藏身处,这种状态,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

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专案小组总部接获,冈稳被东京水上警察队逮捕的消息。这时候,已经是汤田真璧被人杀害之后的第二十四天了。

两、三位轮值的刑警,从被窝里跳起来.高声欢呼。其中一人立刻抓起话筒,向生方署长报告。大家心里都认为,经历过几度转折起伏,终于到达最后的阶段了。

从调査过程来看,当然应该由伊井刑警前往押回;但伊井正好回静冈家中,只好由渊野边刑警出马代劳。一大清早,渊野边就匆匆洗了把脸,便赶往热海车站。在月台买了便当,上了电车后开始吃早餐。也许是好消息的影响,渊野觉得,今天的便当特别美味!

羁押冈稔的水上警察署,位于筑地明石町。渊野边读过木下奎太郎的作品,知道明治时代,这附近有很多外国人的宅邸,但沿途仔细观看,却毫无昔日的豪华热闹景现,只留下萧条没落的景象。

渊野被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冈徐脸色苍白,呆坐在里面。本来以为潜逃一星期,应该是憔悴至极的。但事实上,冈稔却似乎摄足了充分的营养,满面油光,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的,连头发都烫了。身上穿的衣服,也和上班时穿的一样,光鲜整齐。

一踏进办公室,渊野就感受到里面的紧张气氛。冈稔四周,坐着五位穿着制服或便服的警察,从年龄上来判断,这几个人都是非常干练的人物,连这样的专家脸上,都浮现或期待、或兴奋的表情,可见逮捕冈稔,具有相当重大的意义。渊野边以为,可能世间的每个人,都在关注汤田真璧的命案,才会如此兴奋吧!

见到渊野边,坐在冈稔正面的矮胖男人起身,带他到走廊对面的另一个房间。他自我介绍是警视厅派来、专门负责调査走私的警部,然后,他请渊野边坐下。见到对方的态度,渊野开始感到不太对劲儿了。

“说实在的,”那位警部说,“有劳你大老远赶来,很不好意思,冈称并不是汤田真璧命案的凶手。”

“什么?……”

“他之所以不敢面对警察,主要是因为干了坏事,因此,虽然那时候,他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先行潜进了。他干的并非杀人,而是买卖美钞。”

“也许除了买卖美钞外,他还是杀人凶手。”

“这个嘛……”警部吸了一口烟说,“我们监视冈稔的行动,已经很久了,借着跟踪他,一举破获了一个庞大的美钞走私集团。我们很耐心地等待机会……冈稔不是凶手的理由……”他伸手拿掉沾在嘴唇上的烟丝,“那桩事件发生的时候,冈稔正好到公司找他的朋友,后来两个人进了咖啡店。当时有刑警跟踪,绝对不会销的。”

渊野边忘了该怎么回答,茫然地望着流经窗户下面的隅田川灰色的水面。希望越大,失望的打击也越大!

见到渊野失望的神情,警部安慰似的说:“我们虽然立刻和热海警察署联系,却已经通知不到你了。”

“这没关系。那么,冈稔是在哪儿被逮捕的?”

“东京港港外,黎明前。”

“是在船上吗?……”

“是的。巡逻中的警备艇,发现了可疑的驳船,就跟踪其后,在防波堤外侧,见到它想靠近停泊中的外国船只,立刻开始突袭,冈稔就躲在驳船里。”

“他打算干什么?”

“搭乘开往冲绳的该艘船,再由那霸搭飞机飞往马尼拉。在这之前,他一直都窝在同伙家里。”

渊野总算明白了,冈稔服装笔挺、容光焕发的原因了,同时也知道他能过上如此奢侈生活的秘密。

“冈稔就是被那艘警备艇逮捕的!……”警部指着河岸边,一艘十吨大小的船只说。

河川中央,有三艘用缆绳系在一起的采砂船,逆流而上,每一艘都大约有一百五十吨左右,船过后,浪花激涌。由上游溧下来的一个空桶,在浪中上下摇摆不定。

渊野边一直凝视着那个空桶,感觉那空桶似乎暗示着,这桩事件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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