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发呆了。

“这就是答案?”我问波洛。

“是的,我的朋友。我是今天早晨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怎么猜出来的?你说它是自己寻上门来的呀。”

“是的,我的朋友,就在报纸的第一版上。我记起了昨天吃晚饭时的谈话,就恍然大悟啦。”

说着他又转向尼克:

“你是昨天晚上听到这个消息的?”

“是的,在收音机上。我借口说要打电话,而实际上是想一个人去听听收音机上的消息。如果……”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所以我昨晚就听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捧住尼克的小手。

“这对于我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可是客人们却纷纷到来。我真不知怎样才能把这一切应付过去,真像一场噩梦!但我看得出——好像我自己成了第三者——我的举止很正常,只是有点不自然。”

“是呀,我完全理解。”

“后来当我去拿弗雷迪的披肩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时痛哭起来,但我还是马上收起了眼泪,因为马吉一直吵着找她的大衣。最后她拿了我的披肩出去了,我急忙搽了点粉和胭脂也跟了出来,可她却已经——死了。”

“嗯,这对你是多大的打击!”

“不,你不懂,当时我气极了,我希望死的是我!我想死——却活着,而且还不知要活上多久!迈克尔·塞顿却死了,淹死在太平洋里了。”

“不幸的孩子!”

“有什么不幸的。我告诉你:我厌弃生命!”她怨恨地哭了。

“我理解,我全都理解,小姐。对我们每个人来说,生活中总有那么一刻会叫人觉得死去比活着强。可是一切都会过去的,哀愁和痛苦,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而逝。你现在自然不会相信这种说法,我知道。像我这么个老头子对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空话——这就是你的看法——全是空话。”

“你以为我会忘掉我的爱情,去跟别人结婚吗?绝不会!”

她坐在床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脸上泛着红晕,十分娇美。

波洛温存地说:

“不,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你很有幸,小姐,曾被这么勇敢的英雄爱过。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那是在托基——去年九月,差不多一年前。”

“后来你们订婚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刚过圣诞节。可是我们一直保密。”

“为什么要保密呢?”

“迈克尔的叔叔——老马修·塞顿爵士,把一切鸟儿当作宝贝心肝而把女人当作仇人、死敌。”

“哦,这可真是毫无道理。”

“是呀,但我不是指的这个。老马修是个脾气古怪的人,认为女人是男人的克星。但他很喜欢迈克尔,并且为这个侄儿感到自豪。迈克尔一切都靠他叔叔。那架两用飞机就是他叔叔替他造的,这次环球探险的一切费用也全是这位老人支付的。这次环球飞行是迈克尔最大的希望,也是他叔叔最渴望实现的梦想。只要这次飞行成功了,在他叔叔面前,迈克尔就能有求必应。那时即使我们的事叫他发觉了也关系不大,因为侄儿成了世界知名的探险英雄,叔叔脸上光彩,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是这样的,我明白了。”

“迈克尔说,在成功之前一点风声也不能走漏,我就一直守口如瓶,对谁也没讲——哪怕是弗雷迪。”

波洛呻吟了一声,说:

“要是你能早点告诉我,小姐……”

尼克凝视着他。

“那又怎样呢?这跟谋害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向迈克尔保证过对谁也不讲,并且我也做到了。当然,这是痛苦的,焦虑和欣慰、绝望和希冀交替着折磨我,一天到晚坐卧不安,大家都说我神经过敏,可我又不能解释。”

“我想象得出。”

“他以前也失踪过一次,那是在他飞越沙漠去印度的途中。当时的情形叫人绝望,但后来他修好了机器,化险为夷。我一直对自己说这一次也一定是这种情形。人人都说他死了,但我始终像个驼鸟把头埋在沙里,直到昨天晚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听不见了。

“你一直抱着希望?”

“我也说不清,也许只是不肯相信吧。最受不了的是对谁也不能说,只好一个人发愁。”

“是啊,小姐,我能够体会。你有没有打算对谁透露一点风声?比方说,对赖斯太太?”

“有时我很想这么做,想得要命。”

“你想她会不会猜到了你的秘密?”

“不,我想不会。”尼克思索着说,“她什么也没说过。当然她有时老是对我暗示说我们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应当无话不谈。”

“迈克尔的叔叔死了以后你也没打算告诉她吗?他死了大约一个星期左右了。”

“我知道,他是动手术之后死的。但他一死就对别人透露我和迈克尔的关系是很不高尚的。在所有的报纸都把迈克尔失踪的消息当作热门新闻大登特登的时候,我这一说,记者便会蜂拥而来,我岂不显得是在趁人之危大出风头吗?迈克尔知道了一定不高兴的。”

“这是对的,小姐,你不能公开宣布。但我想,你可以同好朋友私下谈谈。”

“我对一个人暗示过,”尼克说,“就那么一次,但不知那个人听懂了没有。”

波洛点点头,突然改变了话题。

“你同你表哥维斯先生的关系是否很融洽?”

“查尔斯?提起他干么?”

“随便问问罢了。”

“查尔斯是个好心人,”尼克说,“当然,他固执得可恶。他从不离开这圣卢一带,老是说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啊,小姐,小姐!我倒有所耳闻,说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哩。”

“我们并不互相疏远。他认为我的生活方式是大逆不道的,他不赞成我的鸡尾酒会,我的梳妆打扮,我的朋友往来和我的举止言谈。尽管如此,他还是见了我就神魂颠倒。他呀,老是想要改造我。”

停了停,她眨眨眼问:

“这些事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我悄悄儿地对你说吧,小姐,我曾有幸同那位澳大利亚女士克罗夫特太太攀谈了几句。”

“她是个相当热情的人——只要你有时间坐着听她讲。那些个多情得要命的话题——什么爱情呀,家庭呀,孩子呀,没完没了地发挥个淋漓尽致。”

“我也是一位老派的多情绅士呀,小姐。”

“是吗?我觉得你们两位当中还是黑斯廷斯更多情些。”

我脸上发烫了。

“嗬,他神气起来啦,”波洛看见我的窘态,高兴得眉飞色舞,“不过小姐你说得对,是啊,正确之至。”

“完全不对!”我气起来了。

“黑斯廷斯有极为罕见的纯洁天性,有时候叫我伤透了脑筋。”

“别胡闹了,波洛。”

“他呀,素来与一切邪恶不共戴天。一旦遇见什么丑行劣迹,他那正义凛然的怒气是如此之雷霆万钧,以致一下子就把一切都给你搅个乱七八糟。啊,少见的德行。不,我的朋友,我不让你反驳,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俩对我都很好。”尼克柔情地说。

“啊,啊,小姐,这没什么。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呢。首先,你还得待在这儿,你得服从命令,得照我说的行事。在这点上我是不会让步的。”

尼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目前你不能会见朋友。”

“我谁都不想见。”

“这在你是消极的,对我们来说却是积极的。现在,小姐,我们要走了。我们不再惊动你那圣洁的哀愁了。”

他走到门口,握着门上的把手转过头来说:

“顺便问一下。你说过立了遗嘱。在什么地方——这遗嘱?”

“哦,总在什么地方的。”

“在悬崖山庄吗?”

“是的。”

“在保险柜里还是锁在抽屉里?”

“哎,我真的不知道。反正总不外乎这些地方。”她皱起眉头说,“我的东西不大会在固定的地方,你知道。这种文件很可能在书房的写字台里,许多帐单什么的也在那儿,遗嘱可能就跟这些玩意儿混在一起。再不然就在我卧室里了。”

“你让我去找找看,好吗?”

“你想去找当然可以。你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好了。”

“多谢了,小姐。那么我就要去利用一下你给予我的这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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