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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天还没亮,周四丰也起了早,去三哥院里抱了满满一筐油纸包的素肉干,周寂年和父亲还各自背了一篓,谢宁背着轻便的书和干粮,牵着爹爹林锦出了周家院子。

照例租了阿爷的牛车,周寂年赶着牛车,谢宁歪在他身上,昂着脑袋搭在他肩头打瞌睡。

晃晃悠悠进了镇,谢宁睡了一路,下了车精神饱满,熟门熟路地朝集市去。

周寂年背一篓抱一筐,他庆幸自己每日都有练臂力,且陪着宁郎上山下山的泡水潭,身体健壮,力气见涨。

临近中秋,这回镇上人比上次多了一倍,整条集市满满当当都是摊子,倒像是昨夜鬼市未收摊似的。

一家人只好在角落住了脚,旁边是一个卖编织篮筐的,周边几乎没有卖吃食的,更别说鱼肉了。

周寂年从箩筐里拆了一包打开,晾着茄干吸引路人,可惜街深无人问津,眼看着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了,竟然一包都没有卖出去。

谢宁蹲在一旁,袖子包着手捧着脸,心里干着急,歪脑袋一看周寂年,依旧站姿笔挺,负手而立,他夫君哪里像个市井小贩?

谢宁站起身来,挨着周寂年轻问:“没有人买怎么办?”

“不急,再等等看。”周寂年嘴上安抚,其实他心里也没谱,这做买卖赚钱竟比当官儿还难。

谢宁又去蹲下,捡了根木枝在地上写名字,心里焦躁不已。他把周家地窖里的、田地里长的茄瓜,全部做成了蒸茄干,家里还晒着不少就等中秋背去祈恩寺售卖呢,若是卖不出去,他怎么面对父亲和爹爹啊?

林锦也一直盯着集市中心,就盼着路人能走到尾,可是一波接一波,路人见尽头都是些卖常用小物什的,也无甚稀奇,并不愿意多走那几步路。

眼看着烈日高照,晌午时分了,终于有人往尽头走了,包括尽头其他的摊贩,齐刷刷盯着来人。

来的是一个挑着馒头的老汉,一边走一边喊:“卖馒头咯,个顶个饱的馒头,贵人来一个馒头吗?”

原来也是个商贩,知道集市热闹,摆摊的晌午人饿了要吃,所以走街卖吃食来了。

谢宁脑子里那根赚钱的筋支棱了起来,他过去扯周寂年袖子,“寂年,我也走街去!”

小竹篓里的书籍干粮拿出来交给林锦,谢宁说:“爹爹,我去走街,你帮寂年哦。”

谢宁给小背篓里装满茄干,拆了一包捧在手上,边走边喊:“素肉干,香香辣辣的素肉干,贵人买一个素肉干吃吗?”

周寂年也背起一个大竹篓,对父亲说:“阿父,爹,我去护宁郎。”

等他追上谢宁时,已经有人在给谢宁递铜钱了,谢宁手忙脚乱想卸下背篓给人拿货,身后夫君低沉地声音传来,“我来。”

周寂年递了一包给付了钱的路人,见小夫郎扭头对着他笑的一脸灿烂,他伸手去揉了揉人的小脑袋。

“素肉干,香香辣辣的素肉干……”谢宁索性自己拿了一块蒸茄干边吃边叫卖。

素肉干?路人们都好奇的看他,第一次听说还有素的肉干,且那少年郎啃得食物,确确实实就像风干的腊肉。

“这怎么卖的?小郎君。”

“二十五文钱一包,小孩儿当零嘴吃,也可以蒸了做菜吃,来一包吗?”

那人一听价格蹙眉,“这价格和一斤肉也不差多少了。”

“肉可常吃,我这素肉干只赶上这个季节可以吃到,且中秋佳节,招待客人也是个稀奇的美味啊。”谢宁说完咬了一口手里的茄干,故意嚼的香香的诱惑人。

“那来一包,我尝个稀奇。”那人低头数铜钱。

谢宁抿嘴笑,“不多要一包吗?中秋佳节走亲戚,拎上也是一份心思。”

“你倒是嘴巧,那来两包吧。”

“我也来两包,给。”那人早已备好了钱递过来。

谢宁收了钱,身后的周寂年马上给人拿货。就这样,才走到集市中心,一大一小两背篓都卖出去了,还有人数好了铜钱递来要买。

谢宁数了数要买的人数,朗声道:“诸位贵人若是要买素肉干,可以随我去街尾,也可以在此地等候一二,我与夫君去背了来。”

“那我就随你去吧,顺道逛下街尾。”其中一人立马接话。

“小郎君带路吧,我也随着逛一逛。”

“那我也跟着逛一逛……”

谢宁带着身后一群人朝他们街尾的摊子走去,一路上给街尾的其他摊子带去了不少生意。

林锦惊讶地看着两人身后的人群,好奇地不得了,凑过去帮忙递货,最后还剩一小筐茄干,谢宁背着继续去集市中心走街叫卖。

午后未时,蒸茄干卖的干干净净,谢宁抱着一大包的铜钱,跟着周寂年去钱庄换成银锭子。

周三丰和林锦去把空箩筐、空背篓送去驿站牛车上,四人约好在钱庄门口集合,一起去吃晌午饭。

钱庄的人和谢宁当面核算了三遍,换了四两银子,余下的铜板换了一贯钱串子。

谢宁看着银光闪闪的银钱,两眼冒光,再一次冒出了开酒楼赚银子的心思,不,赚金子!

周寂年心里对小夫郎是满满的钦佩,用食指刮了刮宁郎的脸颊,夸道:“往年家里所有的茄瓜也只能换来今日的一半,宁郎真厉害。”

谢宁忍不住又咧着嘴巴笑,还不好意思的用手捂着嘴,怕叫镇上的人看了去笑话他。

等父亲和爹爹赶了过来,一家人去了飘香酒楼。谢宁借着机会细细地问菜品,问价格,家人只当他好奇,随着他问。

饭毕,一家人去看胡同院子,上北胡同和下西巷子都是住宅院子,格局大致相似。

跟随牙郎进了胡同,挨家挨户隔的就近了,不似大井村那般道宽路阔,院与院间隔老远。

院墙高高砌,在院墙的最右侧才是大门,开了大门后,院阔地广,院左是灶房,院右堆了些杂物,应是储物的柴房。

堂屋有光,亮亮堂堂,四角各一间厢房;穿过正堂,有一处小内院,横向两角有两偏房。

清水镇到底是个人口基数小的镇子,这处院子砖木都很新,且院墙垒了近两成年人身高,保护屋中人隐私也保证了安全。

交了钱签了契,牙郎笑意盈盈,“月尾就给您拾掇干净,下个月您随时入宅,还有甚交代?您吩咐就是。”

“那井万万得处理干净了,有劳牙官了。”林锦还是心细一些。

几十年前就有过一个大案子,山匪下山在井水里投毒,洗劫村庄,一个活口都没给留下,恐怖如斯,井水的安全是个大问题。

大井村里唯一的饮用水源就是那口大井了,为了保证井水安全,早些年村里挨家挨户轮流派一个守井人,后来外面流传过来‘乌龟守水’的法子,才免去了辛苦。

到现在,村井里都还有两只小乌龟,每日去打水的人见乌龟是活的,就能放心的吃井水了。

别说是小乌龟了,大户人家直接在井水里养鲤鱼,鲤鱼在当朝是一种吉祥的象征,喝了锦鲤游过的水,年年有余。

牙郎打保证:“应该的,井定给您家测好了才开。”

林锦点了点头,一家人准备回去了。

“您慢走,提前祝贵人乔迁之喜。”牙郎送走了人,就去安排人扫院开井。

结了抄书钱,拿上卷三和纸张,一家人折返回村。

林锦也靠在自家汉子身上,给腰省力,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喜,“离集市挺近,咱们鸡鸣就去支上摊子,定能抢个好位置。我回去就练练炸油条,咱卖些什么馅儿的包子?”

谢宁一听谈做买卖的小营生,脖子一扭,直勾勾看着牛车后面坐着的爹爹。

他成亲前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因病糟了后娘嫌弃,于是有了逃离家里,镇上开大酒楼的想法。但是他有想法,却因年纪小又养在农村,没什么见识,这下好了,他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又冒出来了。

“鱼肉馅儿!”小小少年谢宁积极地出主意。

周寂年赶着路,面上无甚表情,心里却有些好笑,小孩子就是这般,自己爱吃什么,就想让别人也尝尝。

林锦睁了眼道:“哪有做鱼肉包子卖的?饺子还差不多。”

“那就鱼肉煎饺,别个卖油条卖了那些年,咱们怎么比得过人家?”谢宁找支持者,转动眼珠去抓周寂年的手,摇了摇人道:“寂年,我做鱼肉饺子给你吃。”

他倒是会找人,周寂年自有赚钱的法子,只是时机未到,所以也并不怕宁郎瞎折腾,只点着头,顺着夫郎的力道晃了晃身子,声音沉沉,“好。”

林锦腰伤那些日子,宁郎对他的孝心照顾,他看在眼里,再就是野猪那事儿之后,他心里早就认定了,宁郎旺家!

再就是,这宠夫郎的好儿子,是他亲生的。所以也没再说什么,顺着道:“那你试试吧,爹给你打下手。”

谢宁满意了,恨不得飞回家去,脑子里开始想着鱼肉剁成馅儿后,加上什么佐味?若卖的话,定个多少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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