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炒蚕豆

“行了, 别装死了，”柳湘莲伸出食指，逗弄了一下大鹦鹉, “不过你这般色彩鲜艳的，还天天飞来飞去, 是不是略微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

大鹦鹉蓦地升起了一股危机感，豆豆一样的眼睛盯着柳湘莲看了一会儿, 突然张嘴叫了一声：“吃饭！”

柳湘莲：……

他干脆利落地提起了大鹦鹉的翅膀，熟门熟路地将它从窗口又一次丢了出去。大鹦鹉一边怪叫着一边飞远，那动作活像是柳湘莲要把它抓住给炖了吃了一样。

柳湘莲轻哼了一声，又抓起那张字条看了看。他忽然对对方起了无限的兴趣——收到字条的那个人,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 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呢？

柳湘莲不知道，而且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可能知道了。

或许下一回可以换一个信使？找个不那么起眼的。

——

荔枝在小厨房里面坐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把汤给煲好了。当她将汤锅的盖子掀开的时候, 扑面而来的便是鱼汤的鲜香气味。

鲤鱼已经炖的几乎看不见肉，鱼肉和乌豆的精华已经全都融入了汤汁之中, 加上红枣和陈皮辅佐，整锅汤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乍一闻叫人有些不太习惯, 然而再闻两口, 却又忍不住被那独特的香气所吸引。

荔枝用勺子撇去了最上层的浮沫和油脂, 将炖的完美的汤全都舀到了一个大碗里，再用细筛子筛了一遍，将汤里面残留的鱼肉残渣给过滤掉了, 最后将汤分了几个碗装好，又往汤里放了一些完好的红枣。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荔枝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忍不住扭了两下屁股。

林家住的院子里，林黛玉正和自己的弟弟在屋子里玩耍。

林黛玉手中拿着一卷书，对她来说这本书还略微有些大，不过用来教导弟弟似乎倒是正好。

“潇哥儿，快些看。”林黛玉含笑道，“这个便是潇字，是你的名字。”

林潇盯着那个字看了看，没有吱声。

林黛玉轻轻地催促了他一下：“可识得了？”

林潇又眨了眨眼睛，这回干脆打了个哈欠。

林黛玉略显失落地放下了手里面的书，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你还这般小，能够识得什么呢？倒是我急功近利了。”

林潇瘪了瘪嘴，低下了脑袋，拉长了声音道：“潇。”

林黛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一边的贾敏看着姐弟两个的互动，也觉得颇有意思。林黛玉自不必说，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心思玲珑剔透，又天生聪慧，也不难看出是一个美人胚子，竟是无有一处不好。

倒是林潇，叫贾敏有些意外——这小孩儿虽然年幼，但是却异常乖巧。就像是能够听懂人说话一样，刚出生的那会儿，除了饿了或者拉了的时候会哼两声，其余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自己和自己玩。

贾敏没有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一开始还以为婴孩当中就有这样的性格，等林潇略微有些大了，贾敏才察觉出来自己这个嫡子和其他婴孩的不同之处。

只是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在感觉到林潇的与众不同之后，贾敏反而放宽了林黛玉和林潇的接触。

从小开始培养的感情，将来才能够坚不可摧。

屋外，荔枝拎着食盒，慢吞吞地走到了门口。林家的丫鬟见到了她，轻声细语地问了问她的来意，当荔枝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之后，那个看门的丫鬟便先进屋禀报了一番，接着便又出来叫荔枝进去了。

荔枝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倚在窗边的贾敏，还有坐在床上，正在和林潇玩耍的林黛玉。似乎是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林黛玉和林潇此刻正全都好奇地看着门口，荔枝一不小心和林黛玉对上了眼神，她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低下了头。

只是她的心里面正在疯狂地呐喊着——林黛玉！那是真的林黛玉！活的！小时候的林黛玉啊！

“荔枝见过姑太太，”荔枝没有忘了行礼，她将食盒放下了之后，便对着贾敏福了一福，“见过林小公子，见过林姑娘。”

贾敏淡淡地应了一声，叫荔枝起来了，她看了一眼那个不小的食盒，倒是露出了一点笑容来：“难为你了，小小个人儿，拿了这么大一个食盒。”

“这是奴婢的本分，”荔枝走到食盒边上，轻轻地打开了食盒的盖子，“今儿给姑太太还有林公子林姑娘送的，是鲤鱼乌豆汤。”

鲤鱼乌豆汤？林黛玉好奇地看了过来，她还未曾听说过这类汤品。

反倒是贾敏笑了：“这是粤地的菜品吧？我倒是听说过。”

说着，贾敏冲着清月点了点头，清月会意，便带着两个丫鬟到桌边，将三碗汤全都端了出来，摆到了小茶几上。

荔枝退到了一边，暗中观察着三个人的反应。

贾敏先是坐直了身子，接着便端起了那碗汤。她本来只打算略略尝上一口，结果一眼看下去，却是一怔——这碗中的汤半分油星子也无，但是却有一股扑鼻的鲜香。贾敏原本因为身体不好，而胃口也有些不行。如今看到这碗汤，却忍不住抓起勺子，舀了一勺子送进了口中。

汤汁刚刚与舌尖触碰，便迸发出了一股奇异的味道。七分鲜美加上三分回甘，不仅不油腻，没有鱼的腥气，甚至还十分的开胃。贾敏咽下了口中的汤水，只觉得一条热线沿着自己的喉咙，就这样直直地灌入进了脾胃当中，一时间，病恹恹的身子都觉得舒坦了不少。

贾敏回过神来，略显惊讶地看着碗里面的汤。她从小在贾府长大，自然是知道贾家的厨房是怎么个做菜风格。如今这小厨房居然能够拿出这般清淡却又原滋原味的汤品来，真的叫人有些惊讶。

这么想着，贾敏又舀了一勺。

而林家姐弟两个，林黛玉和林潇都有专门的人服侍他们喝汤。林黛玉刚刚尝了一口，便忍不住看了看荔枝。

这个汤……好喝极了。

贾家的饭菜对于林黛玉来说有些吃不惯，她本来吃的就少，如今在外祖家，吃的更少了。

然而这碗汤很是时候地抚慰了林黛玉娇弱的肠胃，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碗里便只剩下一点底了。

林黛玉顿时就羞红了脸。

只有一个林潇是在慢慢地喝着汤，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汤着实不错，”贾敏放下了手里面的碗，秀气地擦了擦嘴，“这是你做的？你这手艺是和谁学的？”

荔枝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姑太太的话，小厨房的赵妈妈，我跟着赵妈妈学。”

“赵妈妈啊，”贾敏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怀疑，“看来过了这么些年，她倒是长进了不少。”

说着，贾敏看了一眼清月，清月便帮着荔枝将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又将她送出了门外。荔枝临走的时候，清月给了她两个银馃子：“夫人的赏，倒是有劳妹妹了。”

荔枝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她也和清月见了礼，低声说道：“清月姐姐，明儿林公子和林姑娘想要用什么，不如早些与我说，这样我也好……早些准备。”

清月点点头：“我会与夫人禀报的。”

荔枝这才拎着食盒，步履轻盈地走了。尽管今天她没有和林黛玉说得上话，但是看着林黛玉的模样，荔枝心里面要多激动有多激动。

她搞到真的了！

清月回了屋子，林黛玉和林潇已经被各自的乳母带下去休息了，而贾敏依旧倚在窗边，脸上看不出喜怒。

“夫人，该吃药了。”清月轻轻地说道，“若是不吃药，又要不舒服了。”

贾敏看了她一眼，含笑道：“我倒是觉得，喝了那碗汤，身上爽利了一些。”

清月也闻到了汤的味道，她顺着贾敏的话头说道：“这小丫鬟手艺确实不错。”

“已经得了赵妈妈的几分真传了，看来赵妈妈拿她当女儿来看，”贾敏看着窗外，顿了顿又问道，“她刚刚可曾与你说什么？”

清月如实地将话重复了一遍。

贾敏微微点头：“心思细腻，手艺也好，年纪也不大……再过两日看看吧。”

——

荔枝兴高采烈地回了小厨房，贾宝玉的那一份已经由别的丫鬟给拿走了，她则一个人在小厨房里面洗洗涮涮。等她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荔枝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却看到在灶台边上，停着两只鸟儿。

一只是熟悉的大鹦鹉，还有一只则要小上一些，浑身黢黑，只有脸上一点和鸟喙是黄色，却是一只鹩哥。

荔枝先是惊了一下，旋即便无奈地道：“带了你的朋友来？”

大鹦鹉扑扇了一下翅膀，没有说话，反倒是鹩哥叫了一嗓子：“饿！”

荔枝：……

她将蚕豆摆在了两只鸟的面前，鹩哥和鹦鹉老实不客气地开始用餐，荔枝习惯性地看了看它们两个的脚爪，发现这回在鹩哥的腿上有个小纸条。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今天上夹子来着，然后我看到了评论区的一些问题，在作话里集中回答一下

一、荔枝对于自己的身世说法不一，一是因为她见人说人话，二是因为这是一个伏笔我后面要用的，本来不想说，现在不能不说了

二、古代的饭菜就是难吃，现代人穿越过去了之后就是会觉得不好吃，所以荔枝的厨艺在环境加持下基本上能够提高好几个档次

三、本文小甜文，妹有逻辑，真的是妹有逻辑，也不考据，就是个快乐的美食文

四、贾府是有可人和媚人这两个丫鬟的！原著里有！没空翻红楼原文的话，可以自行百度一下，下回不要再给我说什么可人和媚人这两个名字太媚俗了贾府不会这么取名字……丢自己的脸没必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