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听到下人送来的消息, 先是下意识去看天色。

天边霞光艳红,染着云层。

这个时候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为什么他们父女会过来!

潘氏心里一乱, 就六神无主, 求救地看向兄长。潘大老爷的胆比妹妹好不了多少,正捧了茶想喝, 手却在一起抖着,怎么也没送到嘴里去。

“大哥, 这个时候你还喝什么茶?!”

“不喝茶!做什么!你还不让我喝茶了?!”

潘氏一吼,潘大老爷吓得险些连茶都没拿住, 把袍子浇显小半片。

“这个时候当然不是喝茶时候, 算帐的时候, 哪里有空喝茶。”宋霖在这个时候一撩袍子走进屋来。

他逆着光, 神色不明,声音冷淡似水,威严得叫人肝胆俱寒。

“二、二叔!”潘氏慌乱地站起来。

潘大老爷也跟着站起来, 拼命地挺直腰杆。

宋霖没理会两人,直接走到高座上, 让女儿坐下。这举动叫两人看得脸色铁青。

这是什么意思,让一个小辈坐在上头!

宋霖转身指着两人,轻声说:“卿卿, 你当着爹爹的面说,当初是谁要把你送锦衣卫里去, 是谁坑了你铺子。”

初宁换过一身衣裳,穿得极素淡,神色亦十分冷漠,抬手就指向潘氏:“她和宋大老爷要送我去锦衣卫, 她还和这位潘大老爷联手坑骗我的铺租。”

小姑娘手一指,两人心跳得更快了。

宋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也没有骂人,而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份陈旧的帐目,丢在桌子上:“这里是当年分家的时候帐目,兄弟早已明算帐,现在我就把帐放这里,你们欠我的银子如今就拿出来还了。我来前已经结算过,一共是一万三千两,我只要现银。”

一、一万三千两?!

“我们什么时候欠下你一万三千两了?!”

潘氏听到这个数目已经头晕眼花,失仪的惊叫一声,面部表情都被吓扭曲了。

宋霖便和她开始算帐:“当年分家的时候,大房为长,占了祭田等。而我和老三的钱,是娘补贴的,是娘给的现银。我们的宅子是先前我们自己置好的私产,所以也没有占家里一分钱。”

“我除了娘的钱,多一分没拿。那个时候宋阳说我们已经置好私产,但他要承受宗族里的一些自助,正好又是年关,一时也拿不出现银,就让我们先把现银借给他。”

“这里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还有宋阳的签字,你现在知道是怎么欠的了吗?”

宋霖说得清清楚楚,潘氏想起这件事情来了。

但这都快十年过去,不提起,根本就记不起!

而且他们是还了三房的现银,分了好几年才还清的,二房那里因为没催,又是阁老所以他们就当他不需要了。

结果现在就拿着帐来要银子了?!

“不是,二叔。”

“这位宋夫人,请你弄清楚关系再说话。”初宁听到这句二叔就心烦,“是你们说我们已经脱离宗族的,我爹爹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别乱攀关系。你们要送我去锦衣卫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潘氏被她堵得脸色铁青,几年前去徐家自找其辱的事也跟着回忆起来,一时脸色就跟开了大染缸一样。

宋霖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神色十分平静,便又看向潘氏:“此为第一笔旧帐。第二笔旧帐,潘家欺瞒,用一个奴身来签下卿卿的铺子,你们要么补齐那么些年铺租的世价,要么我一纸告到衙门里去。就告你们潘家的主子众奴出来欺诈,那奴才即便是死了,也得拖出来鞭尸,你们潘家也得有连坐的责任。”

早些年的旧帐,桩桩件件都要与他们算清楚。

潘家兄妹俩已经是脑袋里嗡嗡作响,宋霖说完再问:“这帐还过不过目,要是你记起来了,明天太阳下山前给银子,记不起来我自然有办法叫别人让你们记起来。”

两人现在哪里还能回话啊。

宋霖冷笑一声,拿起帐目,拉起女儿准备离开。

哪知还没走两步,初宁以为最没出息的该是潘氏,也合该她才会哭饶。结果是魏大老爷一把拽住宋霖。

初宁就看着他居然跪了下去,一把泪地说:“宋阁老!宋阁老!铺租的事是我们的错,我这就给你拿钱去,两倍补偿。所以不用去衙门的,这个铺租我一定会送到你手里!”

潘氏眼前更晕了,尖声喊了声:“大哥!”

潘大老爷已经站起来,朝门外就走:“我回家凑银子去了!”

“大哥,我这儿啊,你也要帮我凑一些啊。”

潘氏追到门边大喊,家里能拿三千现银已经很不了起来,哪里来的一万多两!!

不想潘大老爷回头就朝她怒骂:“你滚!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跟娘家要银子,你要脸不要脸!我们潘家没欠银子,是你丈夫做孽,你找他!”

说罢还朝地上呸了一口。

潘氏被骂得直接一口气没提上来,潘大老爷已经再转身跑得飞快。

父女俩看着这出狗咬狗一嘴毛的戏码只有心寒。

大房和潘家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让人看着怎么能不齿寒。

宋霖没理会哭倒在门口的潘氏。

当初徐砚不好插手宋家内务的事,如今他就得给女儿出这口恶气。

初宁走到二门还能听到潘氏震天的哭声,听得幽幽叹息:“爹爹,这宋家,我们还要再回吗?”

“这宋家?”宋霖把拢在袖子里,微笑道,“这宋家,以后就是我们宋家,由我来主事。”

初宁闻言抬头去看父亲,看到他藏在眼底的戾气,大约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自从前几年爹爹出事,他们这一支的子弟越混越惨,不少人也还是遭到算计,被人打压了下去。

像宋阳这样还呆在原位好好的,估计还是她爹爹在走前安排过,保住了宋阳。

如今他们这一支的人得知爹爹官复原职,迟早是要再上门来认回去的,不然也会怕如今宋阳的遭遇是他们以后的下场。

初宁想着也笑笑,看着这繁华的庭院:“是啊,我们的宋家。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们没什么好可怜的。”

***

“宋霖去找了他大哥的麻烦?”

陈同济正烦着要怎么把自己以前做的事洗得更干净,就听到探子来回报消息。

他低头想了想,说道:“宋霖疯了?这个时候为难他宋阳是要做什么?”

才官复原职就内斗?

传出宋霖的名声能好听?

先前造的势不得全毁了?

陈同济思绪纷纷,后来却是脸色一变。

不对,宋霖意在别处,宋阳是被他当成了鸡杀了!

宋霖在警告宋氏族里那些老头吗?是准备再掌控宋家?!

陈同济找到了事情关键,咬了咬牙:“他可真是狠!”

那个探子就说道:“我们探听到的由头要叫宋阳还钱,还带着安宁县主,估计也是要给安宁县主出一口恶气。”

说到这里,陈同济莫名脊背一寒。

如若说宋阳曾经怠慢宋初宁,那他们陈家......宋霖真是刺头!

不但有个宋霖,还有个徐砚!

陈同济急燥的在层子里踱步,正想到要说什么,结果就又收到更重要的消息!

管事脸色惨白,跑上前附在他耳边说:“老爷!杭州发回来消息,我们的一船货全翻了!”

“怎么会翻了!!!”

陈同济险些要站都站不住。

那里头的东西不是他一家的,有内阁某阁老的,三皇子占一半,周家占三成!

就是因为他们占得太多,他份额太少,就让偷偷又加了重。

结果翻了!

这要是一翻,那其它人追查起来原因。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伸手找管事的要信:“信呢,信呢?!”

管事的苦哈哈着脸:“那边说不能留下字条,是人赶过来报的,报完,说去其它几家报信了。”

“快人去拦住!!快啊!你们这些蠢货!!”陈同济捂着心头面目狰狞的怒喊。

管事吓得当即屁滚尿流的去拦人。

陈同济心里却是在想,一定要拦回来,不然他也就跟着那船一样,翻了!!

而此时徐砚那头正在对着一本帐册,齐圳在边上给他算帐,边算边砸舌地说:“三爷,这利润太也可怕了!即便我们将上去一半,也足够两辈子衣食无忧了!”

原来一艘船能栽那么多的东西。

近二十万两啊!

这是什么概念啊,分流的钱就有了!

军饷也有了!

徐砚把帐本一合,斜斜看他一眼:“这财肯定要全交的,不全交,他陈同济怎么能死得透!”

齐圳心里明白,也就是那么说说。

徐砚心情不错,然后想到没写的折子,又开始坐到灯下继续。

他要请旨去汝河那里,确实不能再拖,再拖若是仗打起来,那么这分流的事就得再出乱子。兵部想占钱,所以他一定要抢到先机,一定要早早过去把事情办好!

他脑海里想到小姑娘的面容,又想到宋霖那刀子嘴,努力奋笔疾书。

宋霖还不知道徐砚那里又干了件大事,正听着以前留下的探子汇报事情,听着听着,怎么就扯到徐家身上,然后就是徐砚在杭州的一些事迹。

探子说起这个的时候还一脸羡慕:“大人可能不知,那个柳娘子可是杭州第一美人,就在西湖上堵着徐大人唱情歌,如今杭州的众人对此还津津乐道。徐大人红颜可不少。”

宋霖原本平静的神色已变得阴沉,杭州第一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徐砚:???这梗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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