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予深结束和季清时通话,从大厦走出。

丁秘书今晚兼职司机,把车开过来。从莫予深表情看,他一时无法判断,跟向教授到底有没有谈拢。

莫予深坐上车。

丁秘书从后视镜看莫予深:“莫总,去哪?”

莫予深略有停顿,“去我妈那儿。”

出乎丁秘书预料。难道跟向教授谈崩了?他也不敢多问。

莫予深这才想起跟丁秘书说:“谈的还行。”

丁秘书松口气,发动车子。他刚刚接到一个坏消息,要是跟向教授没谈妥,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汇报给莫予深。

这个坏消息,太扎心。

“莫总,莫董又约了律师。”

莫予深正看着窗外,心不在焉,没听到丁秘书说什么。

“莫总。”

莫予深回神,“什么事?”

“莫董约了律师,应该是把手里剩余的股份又赠与了一半给莫濂。”如果消息属实,那至此,莫濂持有莫氏集团的股份超过了莫予深。

莫予深跟一致行动人李董的投票权暂时超过莫濂,不是长久之计。

谁知到换届时,莫董是什么打算,也许将手头的所有股份都给莫濂。那时胜负就难定了。

莫予深仿佛事不关己:“他的东西想给谁,是他的权利。”

丁秘书不知如何接话,索性专注开车。这不单纯是股份,是股份后面的那点父子情,如今也没了。

车里太过安静,莫予深将后车窗打开一条缝。

三月初,春寒料峭。

车来和人往,嘈杂声传到车厢。

即使冷,莫予深也感觉舒服不少。

当初买高端车,享受的无非就是安静和舒适。现在反倒觉得,静,已不在他的舒适区内。

他想象不出,奚嘉现在有多难受。跟与世隔绝,又有什么区别。

到了母亲所住公寓楼下,莫予深下车,让丁秘书回家去。

丁秘书问:“我明早去哪儿接您?”

别墅,他暂时不想回,太空荡。至于到底住哪,他还不确定,“不用接,我明天有别的事要处理。”

丁秘书也忙糊涂了,莫予深还在请假,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集团上班。

丁秘书没急着离开,多了句嘴,“向教授那边,我们尽量在换届前达成合作。”

换届后,莫氏董事会说不定就换主。

莫氏药厂跟向教授团队合作,肯定是向教授那方受益多。到时,合作方案在莫氏董事会,怕是很难通过。

莫予深自然知道,也做了多手准备。

秦苏澜没想到莫予深会来,竟有点不知所措和紧张。她忙着去给莫予深煮咖啡,拿出一只新的咖啡杯。

这是一对情侣杯,从国外带来。就是为了招呼他跟奚嘉。但回国这么久,每次让莫予深过来吃饭,都没了下文。

杯子就一直搁在那。

咖啡煮好,秦苏澜端出去。

莫予深靠在沙发里,好像是睡着了。

秦苏澜盯着儿子看,心疼蔓延。十年前,他刚创业那会儿,那么累,他都没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半点疲倦。

后来回莫氏,顶着那么大压力,也不见他如此筋疲力尽。

奚嘉听不见了,她晚上刚知道。这些日子她经常跟姜沁打听奚嘉的状况。只能干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

莫予深睡得不深,有脚步声,他醒来。看着客厅陌生,他恍惚了几秒。

“这是妈妈托朋友买的咖啡豆,尝尝。”

原来是在母亲这里。莫予深坐直,接过咖啡。

秦苏澜知道,他在为奚嘉的病焦愁,就刻意岔开话题,问他最近公司怎么样,还有两周,董事会那边就要选举。

莫予深:“五六成把握。”

这些年来,这是她们母子第一次心平气和聊莫氏。

秦苏澜:“那就没问题。”她了解儿子,就算是五成把握,他也会拼赢。

客厅有一瞬的沉默。

莫予深说起父亲:“过年时他给我打电话,应该是想我主动开口问他要股份。”求来的东西,他不稀罕要。

秦苏澜原本两手交握放在膝盖,听言,手指还是不自觉紧扣。这曾经是莫予深的禁忌。

他很少跟她聊莫董。

现在说起来,风轻云淡,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在奚嘉的病情前,他跟莫董的父子关系,现在就像一杯冷水,清淡的没了任何味儿。

秦苏澜想替儿子做点什么,“等嘉嘉有空,我跟她约稿,我把我的故事说给她,让她给我写个剧本,要是有可能,我自己出钱拍。”

找奚嘉约剧本,奚嘉就感觉自己被需要,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这是唯一,她能为儿子、为奚嘉做的力所能及的事。

莫予深抿了口咖啡,看向母亲:“约什么样剧本?你和你的霸道总裁前夫?”

秦苏澜:“……”

最后被气笑。

她有些年没这样笑过。

就在莫予深不经意调侃间,她不愿提起的过往,也不再是不可言说。

秦苏澜:“你跟嘉嘉在一块,开朗多了。”也变得有趣。刚才那个剧本名,一听就是奚嘉风格。

莫予深:“你真要约剧本,跟季清时联系,你以陌生人身份重新跟奚嘉认识。我马上就要跟她离婚。”

秦苏澜嘴角的笑僵滞,“怎么要离婚了?”

莫予深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秦苏澜缓过来,还真以为要离。虽然奚嘉生病了,未来未知。但莫予深跟她在一块,那种开心发自心里。

人的一生怎么都是过,不如听从内心。

秦苏澜问莫予深要了季清时电话,存好。

时间不早,一杯咖啡也喝完。

莫予深搁下杯子,挣扎数秒,才说出口:“跟奚嘉离婚这段时间,我住这边。”

秦苏澜愣怔片刻,连连说:“好好好。妈妈这就给你收拾房间和书房。”她也没再管莫予深,转身就去了楼上。

只要跟莫予深相处,她的那份从容,早不知去向。

在这一刻之前,她不敢奢望,儿子会主动搬过来跟她一块住。

莫予深拿了母亲的车钥匙下楼。他给母亲发消息:【我回家拿些衣服。】

莫予深没回家,让管家收拾好送来。

他去了爷爷家一趟,陪爷爷说说话。爷爷一直有个卑微的愿望,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原谅母亲。

——

才晚上十点,奚嘉已经躺床上。两个月里,她头一回睡这么早。

关了灯,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她自己。

这是季清时公寓,她想回自己房子住,季清时不让,说他一个人住着也冷清,让她陪他。

辗转反侧,半个钟头过去,奚嘉还是没困意。她开了灯,把耳机插好,打开莫予深给她录的那段音频。

在她点下开始键,她突然意识到,她听不见了。

她把声音开到最大,手机的音量和耳机的音量都开到顶。

还是没声。

奚嘉眯上眼,努力回忆莫予深的声音。脑子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想莫予深了。

奚嘉去洗手间,用冷水洗脸,慢慢平复下来,她敷完眼膜,去找季清时。

睡觉前,季清时告诉她,莫予深同意离婚,让她明天去找一个叫程惟墨的律师,拟离婚协议书。

至于莫予深还跟季清时说了什么,季清时没告诉她。也许,什么都没说。

她不知道,莫予深会不会跟她一样,不舍这段婚姻。

她把所有笔记本都放在了季清时那里,网盘的密码也给了季清时,季清时已经改掉。

季清时又给她买了一个新的活页笔记本,说明天是新的开始,就用新的本子。以前,就忘了吧。

她也打算忘了。怕重看那些笔记,她会忍不住想念莫予深,会忍不住去找他。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然而,她现在有点不果断了。

奚嘉敲了季清时的门,“二哥。”

季清时不在卧室,听到那么大声的‘二哥’,他从书房出来,“在这儿呢。”说完,又是一番难受。她听不到。

【怎么还不睡?】他发了消息给她。

奚嘉看手机,回:【找你有事,你开门。】

季清时:【回头。】

奚嘉转身,季清时走了过来。

奚嘉:“二哥,我跟莫予深那本笔记,你先还给我,我明晚再给你。我想再看看,等后天离婚了,我再忘了他,行不行?”

那么多情绪梗在心口、喉间。堵的季清时喘不上气。他用力点点头,示意她跟他去书房。

那些笔记本,他锁在保险柜。

季清时也不知道哪本是专门记录她跟莫予深,让奚嘉自己过来找。

奚嘉一眼就认出,她抽了倒数第二本,拿着时,小心翼翼,里面有花瓣和花叶,她生怕它们掉出来。

季清时打字发给她:【要不,我们就不离了,我跟莫予深打电话,他会理解的。】

奚嘉摇头,“二哥,晚安。”她捧着笔记本离开。

走时,她顺手了季清时书桌上的一卷双面胶。

回到卧室,奚嘉把新的活页记录本找出来,把旧笔记本里的玫瑰花瓣和花叶都拿出来,一一贴在了新的本子上。

这是莫予深送给她的第一朵玫瑰花。

以后,他再有了喜欢的人,也会送那人鲜花。但他第一次送花,是给她的。

奚嘉摩挲着花瓣,自我安慰。

她用铅笔,在第一片花瓣旁,写了一个小小的‘莫’。

等她没了记忆,不知道还会不会感知到,这个莫,是她喜欢的男人的姓氏。

这些年,她写的剧本里,有破镜重圆,有久别重逢。她明白,因为现实里没有,所以她想在剧本里给予美好的结局。

岳老先生的《余生》,才是人间写实。

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再遇,早就各有各的家庭,各有各的生活。那些爱与恨,遗憾与不甘,都埋在了彼时。

奚嘉靠在床头,从第一页看起。逐字逐句。所有她跟莫予深的点滴,只能靠这些文字回忆。

看着有些记录内容,她不觉莞尔。

有一页,莫予深把自己名字写的很大,周明谦这几个字,差点要用放大镜看。

还有一页,正好相反。莫予深这三个字,小的像小芝麻,远看,就是三个黑色的点。

末页,她没舍得看,又从第一页翻起。

来来回回,这已经是第五遍。

她希望能记住莫予深,哪怕一点也好。

窗外,天际泛白。

奚嘉倚着靠枕,眯了会儿。醒来,继续看笔记。

手机震动,季清时给她发来消息:【程惟墨今天要开庭,傍晚才回律所,你六点钟去找他。晚上记得把你拿去的笔记本还我。】

奚嘉翻开新的记录本,上面写着,她今天要去签离婚协议,明天跟莫予深离婚。

她拿过铅笔,把新笔记本翻到中间页,在页脚,写了一个小小的‘予’,又往后翻了几十页,写了一个小小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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