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烟结束,纪燃又掏出一支,他不想回房里,一是他懒得再应付他那位智商低下的姑姑,二是……他的心跳还没完全缓和下来。

他原本没打算吃这顿饭,谁想纪国正一直拖着,就是没把那件要宣布的大事儿说出来。

刚点上火,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还不进去?”

打火机的那点小火苗灭掉,纪燃牙齿不禁轻轻用了力,回头道:“吃饱了。你出来做什么?”

秦满把门关上,实话实说:“被问得没办法,就出来了。”

到了后面,甚至都问到他那位‘女朋友’的姓名和家世了。

秦满散漫地想,倒不是他不想说,就怕说出来会吓他们一跳。

提起这茬,纪燃一顿,烟在他嘴里上下晃了晃:“我说,你干脆去拍戏吧?随随便便演个电影,准能火。你这演技,干别的都是埋没你了。”

秦满一哂:“你捧我吗?”

“我可捧不起。”纪燃吐出一口烟雾,随口道,“做人做事都要脚踏实地、循序渐进的来,这道理你都不懂?”

“还真不懂。”秦满笑,说的话没脸没皮的,“我就喜欢走捷径,不然怎么会跟着你?”

纪燃抖抖烟灰。

得,无法反驳。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是演的?”秦满突然道,“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纪燃险些被烟呛到。他咳了两声,有些狼狈:“……什么?”

秦满笑吟吟地跟他对视,没说话。

纪燃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把自己那点莫名其妙的念头拧灭——他在代入个什么劲儿啊。秦满不在私底下骂他,就已经是人善心美了。

“我们之前谈好的,不准给老子戴绿帽。如果这事是真的……”纪燃想了想,“我就往你结婚现场送十个花圈,上面贴个黑白照。我倒要看看,谁敢嫁给你。”

“还送花?”秦满莞尔,“那也太便宜我了。”

纪燃咬着烟,抬眼瞪他。

秦满见好便收:“行……我开玩笑的。”

天色渐暗,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

纪家老宅的地理位置极佳,虽然楼层不高,但到了晚上,仍是能俯瞰一片夜景。

纪燃手肘撑在石板上,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纪家住过一晚。

那晚,他也是站在这个阳台,捏着衣角看纪惟和他那几个弟弟妹妹玩过家家。

他们不让他参与。

到了最后,一个肥胖的小男孩上前来,问他要不要一块玩。

他眼睛都亮了,期盼地应要。

小男孩说:“那你就演我们的看门狗吧!”

所有小孩哈哈大笑。

他握紧拳头,没吭声。那群人就指着他的脑门,骂的都是些从大人那学来的浑话。

“我当时在这跟别人打了一架。”阳台寂静,跟室内的说笑声形成鲜明对比。纪燃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秦满点头,问:“打赢了吗?”

“废话,我会输吗?”纪燃捏着眼,偏头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架?”

“结果最重要。”秦满笑了笑,这才问,“为什么?”

纪燃自然不会告诉他,他懒懒道:“不为什么。看他不爽,就打了。”

当时保姆还以为是小孩子之间的吵闹,直到小胖子脸上被他划了一道红痕,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纪燃自出生起,打架这项技能就已经点满了。别说是小胖子,就是后来其他小孩子全围了上来,他也没吃到亏。

事后,赵清彤揽着他的肩,腰都快弯到地上,不迭地向小胖子的家长道歉。

第二天,他们就被赶出了纪家。

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打了人,所以才被赶出来,愧疚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才知道——不论他是对是错,做或没做,他们母子俩都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纪燃想得出神,直到秦满提醒他:“烟。”

他才低下头,把燃尽的灰烬弹进烟灰缸里。

秦满道:“给我也来一根?”

“没了。”纪燃说完,把烟放嘴里,吸了最后一口,然后抿着唇把它摁灭。

他没急着吐掉烟雾,敛眼不知在想什么,眼睫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的。

秦满看着他的侧脸。右侧建筑的灯光打在纪燃脸颊上,把他的面部线条衬得特别温柔,方才在饭桌上的戾气全收了个干净。

他心底动了动,突然道:“那给我尝个味吧。”

纪燃疑惑地转过头。

怎么尝?

他还没开口问,秦满就先他一步低下了头,两人的嘴唇贴到了一起。

“……”

秦满用舌尖撬开他的唇,烟渡了过去。

纪燃就这么僵直地站着,直到秦满轻轻舔了舔他的舌尖,他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把推开他。

“你有病啊……”纪燃脸颊红至耳根,在灯光下特别明显,“上赶着抽二手烟?!”

他呼吸加快,食指抵在秦满的胸膛上,强装镇定地警告他,“我得跟你说清楚。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平时别有事没事就瞎亲!”

秦满余光一撇,紧跟着挑眉:“为什么,是我亲得不好?”

……这是什么清奇的角度?

“不是这个问题。”纪燃顿了顿,“而且你知不知道这是哪?要被发现了怎么办?!”

旁边传来一道声响,纪燃吓得立刻噤了声,刚要教训秦满的话全数咽了回去。

谁来了?

听到了多少?

他猛地转过头,看到纪惟就站在门口。

纪惟脱了西装外套,此时只穿了一条白衬,面色如常,语气极其不情愿:“……爸让你去书房一趟。”

纪燃松了口气。对方这副神态,应该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警告般地瞪了眼秦满:“你在这等我,等我谈完了,我们就回去……我再送你回去。”

秦满:“好。”

纪燃拎起烟灰缸,转身进了屋,跟纪惟擦肩而过时,连个眼神都没施舍对方。

纪惟暗暗松了口气,朝秦满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正准备回客厅。

“等会。”秦满转过身,手肘撑在阳台上,笑得懒散,“谈谈?”

纪惟转过身,强撑出一个笑脸:“谈什么?”

“刚刚的话,就当做没听见吧。嗯?”秦满淡定自若地问。

纪惟做了个深呼吸。

原来秦满已经发现他了。

他几分钟前便站在门后,两人的对话他听了个全,包括那个亲吻,也都从头到尾看完了。

他紧张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秦满才是那个该慌乱的人啊!

“你们两……”他表情复杂,“是什么时候的事?”

“纪燃刚刚说你们不是在谈恋爱,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秦满挑眉:“这些,我应该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是了,这样才是秦满。

刚刚在饭桌上那个一脸情窦初开的男人是谁?

纪惟皱眉道:“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怕啊。”秦满道,“所以我这不是打算跟你打个商量么?”

纪惟:“……商量什么?”

“帮我们保密。”秦满哂笑道,“作为交换……你和许麟的事,我也不会外泄的。”

纪惟最后那点镇静全然崩塌。

他猛地回头看,确保身边没其他人在后,才松了一小口气。

秦满怎么会知道他和许麟的事?!

秦满站直身:“别紧张。只要你不把事情说出去,往后也别再为难纪燃,我会好好帮你保密。”

纪惟仍站在原地,不敢随意开口。

他和许麟……只越线过一次,在那之前他们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上下属关系,最多,最多就是有点暧昧。后来许麟调职后,他们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更不用说别的。

秦满是不是看出点什么,在诓他?

“去年圣诞节。”秦满慢悠悠地打断他的思绪。

纪惟仅剩的那点侥幸心理都被他全部剿灭。

他和许麟,就是在圣诞节那天过的界。

他面色很沉,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秦满满意地点头,正准备离开。

纪惟:“你有什么目的?”

秦满停下脚步:“什么。”

“你和纪燃在一起,有什么目的?”纪惟揉了揉眉心,“他虽然姓纪,但在我们家没什么实权,你如果是想利用他掺和进我们公司来……”

秦满失笑:“你多虑了,我对你们公司并没有什么兴趣。”

“那你到底……”纪惟完全无法理解,“他上学那会还经常找你茬,不是吗?你难道是想报复他?”

“如果我说是。”秦满道,“你会劝我收手吗?”

纪惟默了一会:“适可而止吧,纪燃那人本身脾气就不好,你要真把他惹毛了……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不会。”秦满打断他,“他比你想象中要好得多。”

纪惟:“……”

秦满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很多事情,其实都是长辈的错,没人应该为他们的错误买单。迁怒他人,是弱者才会有的行为。”

“当然,我只是顺嘴一说。”他声音淡淡,“记得你答应我的,不要再找他任何麻烦。”

“哥!”纪棠小跑着过来,打开阳台的门,“他们在催你进去呢……”

她的目光飘到秦满身上,声音不自觉娇弱几分,“啊,秦满哥哥也在。刚好,一块进去吧?”

纪棠话还没说完,就被纪惟抓住了手腕。

“我这就进去。”他道,“走吧。”

纪棠一步三回头,看见秦满嘴边噙着的笑容,她恋恋不舍道:“可是……”

她最后还是被纪惟拉了回去。

“哥!你干嘛呀,我,我还想跟秦满多聊会天呢。”她嗔骂道,“阳台刚好没人……”

纪惟硬生生打断她:“你以后都别惦记着秦满了。”

纪棠瞪大眼:“为什么呀……”

“没为什么。”纪惟烦躁地喝了口水,“总之,别再招惹他。”

他原以为秦满因为家中变故,转了性子。

现在才发现,他压根没变,还跟以前一样,冷淡又腹黑,还有一肚子的心计。跟他亲近,到时候被拆吃入腹了,没准都还得帮他拌酱料。

像这种人,还是有多远离多远得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和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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