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淮最近剪了个寸头, 眉眼桀骜,轮廓硬朗,肆意又嚣张的神色藏在眉峰之下。

茶茶进屋的瞬间, 他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太自然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看见她没缺胳膊少腿,精神状态似乎也还不错, 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闻淮这人在剧组里当惯了大爷, 说话都是被供着的那方,这几年脾气渐长,跟谁说话都随自己的心情, 高兴了态度就好点, 不高兴就夹枪带棒的讽刺。

而且他也很久没见过茶茶, 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 现在手和脚都不会摆, 犹豫半晌, 他别扭地说:“茶茶。”

茶茶被他的外表恍了一下,上次见闻淮剪了个平头, 还是在他高中辍学之后, 那时他满眼戾气, 不似现在这般平和。

茶茶顺口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闻淮今天上门拜访用的借口非常蹩脚, 他带着奶奶亲手做的米饼,说是奶奶让他送来给他们尝尝。

两家平日没什么走动,楚清映知道他是茶茶的好朋友,便请他留下来喝了杯茶。

人刚刚坐下来,茶茶就牵着于故回来了。

楚清映心疼这俩孩子,这段时间于故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自己身体不好还要挨个去跟人道歉说订婚宴取消了, 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隐瞒消息。

总是因为一个捕风捉影没被证实的消息,就跑去当地找人。

楚清映说:“我出门买个菜,你们几个同龄人好好聊一聊。”

茶茶觉着她和闻淮没什么好聊的,但是她也不能赶在家做客的客人离开。

于是她很有礼貌地问:“你要喝水吗?还是喝茶?”

闻淮说:“白开水就行。”

茶茶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白水,递给他,然后窝在于故身边的位置打了个哈欠。

两人的手指自然而然扣在一起,茶茶枕着他的肩膀,金黄绚烂的阳光穿透玻璃窗,岁月静好般投在她身上,光照折射下,她的瞳孔好似变成了浅浅淡淡的茶色,她舒服的眯起眼睛,从鼻腔里哼出来,“有点困了。”

于故顺手拿过身旁的毛毯,给她盖好毛毯,“那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我就眯一下下,妈妈回来了告诉我。”

“好。”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这话,这幅亲密的画面当真让闻淮看的有些眼热,那种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在胸腔里扩大。

闻淮强压下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他抬起眼,认认真真观察了一遍于故。

以前闻淮对他印象不是很深,沉默寡言,性格无趣,没什么存在感。

后来多看他几眼,因为他是跟在茶茶身后的尾巴,无声无息的侵占了她的生活,忽然间就成了她身边的男人。

闻淮记忆里茶茶还是那个因为沈执和别的女孩玩的更好就哭鼻子的小姑娘,觉得她傻的可怜,天天都在犯倔。

闻淮越想心情越烦躁,摸出裤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指间,又摸出打火机,想了想,还是没在屋里抽烟。

他捏着烟,面无表情地问于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定。”

“没个大概日子吗?”

“你要来捧场吗?”于故皱起眉毛,“这得看茶茶的意思,但我看她,没打算邀请你。”

闻淮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没好气地回:“我知道。”

闻淮的目光从她的睡颜上略过,嘴硬道:“但我不信她现在还没消气,不会记那么久的仇。”

于故气度平和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闻淮觉得自己没必要多留,在这儿坐一下午,人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他又何必来自讨没趣呢。

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身体动作又是另一回事,脚下就跟长了钉子似的,抬不起来迈不开步子。

他和于故也聊不起来。

两人都不熟,性格也不太合得来。

闻淮性子直,脾气差架子大,做不到像于故这么的能忍耐,性格温润平和,做事面面俱到。

于故主动开腔,问道:“我还挺好奇的,你那时候到底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闻淮含糊道:“说了一些她不爱听的话。”

他就不该嘴贱要去说教她。

诸如“一见钟情见的是爱情”“日久生情生的是友情”“第一眼没有爱上这辈子就都不会爱上”等这类的屁话,他就该老老实实的吞进肚子里。

至于他替姜妙颜开脱,指责茶茶不够大方的话,早就被他给忘记了。

于故也聪明,“和姜妙颜有关吗?”

闻淮深深看了眼他,语气不好,“你怎么知道?”

于故说:“那你就是活该了。”

于故大概是全世界最先发现茶茶很讨厌姜妙颜的那个人。

他观察力敏锐的惊人,那个时候姜妙颜才刚刚转学过来,后排的人挨个借作业抄。

茶茶脾气最好学习也不错,讨要作业照本宣科抄袭的人找到了她,本来她答应的很爽快,后来一看那个人好像是替姜妙颜借的,她就很不情愿,还扯了谎:“我自己也没有写完。”

茶茶暗自和姜妙颜较着劲,吊着一口气不服输。

闻淮死要面子,装得吊儿郎当:“现在我知道了,以后就不会犯这种傻逼的错误。”

于故:“但愿。”

闻淮发现自己和他说话就容易动气,牙齿根部痒痒的,他想起来这种生理性厌恶源自何方,于故太能装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正人君子。

于故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委婉提醒道:“快十一点了。”

潜台词就是——你该滚了。

闻淮厚脸皮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正好留下来吃个晚饭。”

于故笑了声,“不太好吧?”

闻淮也咧嘴笑开,反问道:“哪里不好?”

“家里没有多余碗筷。”

“我可以用手。”

行,牛逼。

于故似笑非笑盯着他,“随你。”

楚清映买完菜回来时,于故把茶茶抱回楼上的卧室补觉,他自己下楼帮忙洗菜择菜。

闻淮站在阳台抽了两根烟,烦躁的心情也没得到缓解。

于故把小青菜洗了四遍才放到篮子里沥水,他问:“妈,您买鸡翅了吗?”

楚清映听见这声“妈”,愣了好几秒,然后说:“冰箱里有。”

于故说:“一会儿鸡翅让我来烧吧,她最近爱吃这个。”

“行的。”

于故做菜的时候,低头垂眸的侧脸看着非常认真,他烧好可乐鸡翅,脱下身上的围裙,洗净双手,又用纸巾把每根手指头擦拭干净,然后上楼,把缩在被窝里睡的迷糊的女孩叫醒:“起床吃饭了。”

茶茶嘤咛两声,闭着眼睛滚进他怀中,拱了两下,像在撒娇。

于故无奈把她从被窝里提起来,“回笼觉也该睡够了。”

他很宠溺把她抱下楼,“对了,闻淮今天中午也要留下来吃饭。”

茶茶可小气了呢,“他是不是故意来蹭饭的!他不是大明星吗?难道没有钱吃饭吗?”

茶茶也不是还记仇,她当初就是心寒了。

于故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

“你放我下来吧,我醒了。”

“真清醒了?”

“嗯嗯嗯。”

餐桌上,一桌子丰盛的菜。

茶茶吃饭全程没往闻淮的脸上看,她在于故的盯梢下吃了一碗米饭,填饱肚子后,她问:“妈,爸爸今晚会过来吗?”

楚清映说:“应该会。”

茶茶点点头,“好的。”

坐在她对面但是却被忽略成一团空气的闻淮非常不爽。

她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吗!

还生气!?

闻淮气都气死了,还不能发泄,他努力在餐桌上找存在感,“这个西蓝花还挺好吃的。”

除了楚阿姨无人理会他。

闻淮他不是来蹭饭的,他是来给自己找气受的。

闻淮离开她家之前,仍然不死心,他问:“茶茶,你是不是忘记给我什么了?”

茶茶微笑,眼神清纯:“没有啊。”

这比说她忘了还要伤人。

闻淮换好鞋子,深深蹙着眉,厚颜无耻,舔着老脸,“结婚记得邀请我。”

茶茶:“那不结了。”

闻淮:我看你是要把我气死。

于故忍着唇边盈盈的笑意,低声在她耳边说:“别胡闹。”

闻淮真是不想看这两人无形中秀的恩爱,眼睛疼脑子疼。

茶茶下午和他爸打了电话,撒娇卖萌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还是没成功拿到户口本。

江承舟说:“等办了结婚典礼再去领证也不迟。”

茶茶弱弱道:“爸爸,我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吗!”

江承舟还是不松口,不肯同意他们先去领证。

电话里沉默几秒,茶茶说:“爸爸,我怀孕了。”

江承舟:“.......”

茶茶继续胡编乱造:“如果再拖,我就要大着肚子穿婚纱了,那不好看。”

江承舟冷酷无情道:“那你先生下来再说。”

茶茶挂了电话,她拿什么生。

唉,怎么结个婚这么困难呢。

于故已经准备好了户口本和身份证,他也想早点把茶茶的名字写进他的户口本上,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得慢慢安排。

两家人重新聚在一起商量了结婚的日子,都比较中意冬至那天。

于故的母亲还特意找大师算过,是个好日子,宜婚嫁。 

茶茶觉着冬至这天也挺好,她想快点结婚,每天都憧憬着和于故的婚礼。

因为那个人是于故,这让她更加期待婚姻。

唯一对婚礼日期不太满意的就是于故,他说:“我不想在冬天结婚。”

于故的母亲很不理解他,“冬天挺好的呀。”

于故提议道:“春天吧。”

他半真半假道:“春天穿婚纱也好看。”

什么日子,茶茶都可以,只要不拖的很晚。

考虑于故的建议,两家长辈就顺势把结婚日期推到立春。

婚纱照、酒店场地等琐事,于故自己一人包揽了下来。

新的结婚请柬,又是他熬夜写好的。

这回不仅闻淮没有份,沈执的父母也不在受邀名单里。

发生过那么大的事情,两家人见了面也会尴尬,倒不如不见。

于故平日吃穿用度非常随和,但在挑选婚礼礼服时,要求颇高。

定制婚纱的工作室都换了好两家,预约了知名的摄影师,依然不是很满意。

沈执被颜穗带回北城,落地之后就被推去投案自首。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她自己不教育,江承舟也不会轻飘飘的饶过他。

绑架和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两项都证据确凿。

颜穗虽然亲手把儿子送了进去,但也有帮他请律师。

律师受到委托去拘留所见沈执的时候,沈执其他的事情好像都不关心,眼神淡漠,他问:“她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律师根本不知道沈执问的是谁,自然也就没法回答他的问。

十月末,于故和茶茶就要去拍婚纱照。

上午于故还有课,茶茶投完简历闲着没事就去学校找他,在教学楼里还偶遇了傅教授。

傅教授先是跟她说了声恭喜,而后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茶茶就跟见了班主任似的那么乖,“挺好的。”

傅修谨也没多留她闲聊,“于故在A2-503。”

茶茶扬着比阳光还灿烂的小脸:“我知道,谢谢傅教授。”

离开之前,茶茶不忘问他:“傅教授,收到我给您寄的请柬了吗?”

傅修谨颔首:“收到了。”

江州亲自给他送过来的。

茶茶眼睛眯成月牙儿,“那就好。”

同傅教授告别后,茶茶就跑去找了于故。

于故在读研究生也免不了要代课的命运,他的课很受欢迎,在学弟学妹们这里人气颇高。

学校里甚至留有于老师和他的小娇妻甜蜜二三事的文。

知道于故的人,都知道他的未婚妻。

于老师每天都戴着婚戒去上课,做实验的时候就摘下来用一根红绳挂在脖子上。

只要未婚妻来学校,那天于老师的心情必定会很好,眼睛里除了他的未婚妻就没有别人。

课堂上的学生得知于老师婚期已定,趁他心情好狮子大张口,闹着要喜糖。

于故关上课件,嘴角抿着淡淡的笑,很爽快地说:“好,见者有份。”

底下一阵欢呼。

不仅因为起哄成功得到了喜糖,还看见了于故难得的笑脸。

“妈的,高冷帅哥一笑就倾城勾魂。”

“帅哥还专情,专情还有钱,有钱还有才,我好酸啊,他未婚妻命也太好了。”

“我上他的课两个学期了,他妈的,见过他笑的次数一只手就够数了,帅哥你清醒点啊,要结婚至于这么高兴吗呜呜呜。”

“英年早婚。”

“婚戒还是不如发圈甜,想当年他第一次代课,手腕上就备着女朋友可能要用的发圈,心碎的同时真是磕死我了。”

同学们的讨论声渐行渐远。

茶茶跳着到他身边,勾着他的胳膊,用这两天新学的韩语说:“吧里吧里!”

于故笑容生动,“你这说的什么?”

茶茶回:“快点快点。”

于故揉揉她的脸,“我们先去吃饭,拍照也不能饿着你的肚子。”

“我吃过了,车上也有给你留了盒饭。”

“那走吧。”

外景婚纱照他们之前拍过了,今天要拍的是室内的。

茶茶请来陈心意和榆晚两个人给她当伴娘,于故则是请了两位实验室的师弟当伴郎。

到了婚纱拍摄的工作室,茶茶就被工作人员客客气气的请进更衣室。

三四个工作人员围着她一个人转,“楚小姐,这几套婚纱都是从国外运回来的,全部都是按照您的身材定制的,由知名设计师设计,裙摆上闪着光的也全是真的细钻。”

“啊,好。”

她换上婚纱,站在镜子面前,发了很久呆。

从校服到婚纱。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她回过神,工作人员拉开帘子,她穿着婚纱站在于故面前,忐忑地问:“故故,好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稍晚。

这章作话没有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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