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列弗夫人放下酒杯,擦了擦嘴唇。

“你说得对,”她说,“还真管用,我刚才有点歇斯底里。”

“我明白了,你受了一场不小的惊吓,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昨晚,难道仅仅是昨天?是的,是的,没错。”

“你就来找我了!”

这句话不像在询问什么,而只是表明一种想要了解得更多的欲望。

“你来找我——为什么?”

“我当时想,你会有办法。”奥列弗夫人答道,“你知道,这——这不那么简单。”

“也许简单,也许不简单,”波洛说,“很难说,你是不是跟我说得详细一些,我想一定报警了,无疑叫了医生。他怎么说?”

“需要调查。”奥列弗夫人回答。

“那自然。”

“明后天吧。”

“那人叫乔伊斯的女孩子多大?”

“具体我不很清楚,可能十二三岁吧。”

“个头小吗?”

“不,不是的,我觉得与同龄人比算成熟的,挺丰满。”奥列弗夫人回答道。

“发育良好?你是说看上去很性感?”

“对,是的,不过我觉得不属于那一类案件——要是那就简单多了,对不对?”

“那类案件每天报上都登载着,女孩子受到骚扰,中小学生被杀害——对,每天都登。但发生在私宅里就不太一样了,也许没有多大差别,可我觉得你是不是还有些什么没告诉我。”

“是的,还没有,”奥列弗夫人说,“我还没告诉你原因,我来找你的原因。”

“你认识这个乔伊斯,跟她很熟?”

“我根本不认识她。我最好解释一下我为什么去那儿了。”

“是哪儿?”

“哦,一个叫伍德利新村的地方。”

“伍德利新村?”波洛思索了一阵,“最近——”他的话停住了。

“离伦敦不远,大约——嗯,三四十英里吧,我想,离曼彻斯特更近。那里有一些挺好的房子,又在建一大批新建筑,是个居民区,附近有一所不错的学校,人们可以坐火车往返于伦敦或曼彻斯特,是一个有较好的收入的人住的很平常的地方。”

“伍德利新村。”波洛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我在那里的一个朋友家小住,她叫朱迪思·巴特勒,是个寡妇。我今年乘船旅游时遇见了朱迪思·巴特勒,我们成为朋友。她有个女儿,女孩子叫米兰达,十二三岁的样子,她请我去她那里玩几天,说有个朋友要给孩子们举办一个晚会,是万圣节前夕的晚会。她说也许我能出些有趣的主意。”

“啊。”波洛问,“这次她没有让你安排个谋杀案之类的游戏吧?”

“谢天谢地,没有。”奥列弗夫人说,“你以为我会答应再干一次这种事?”

“我觉得也不太可能。”

“可就是出事了,真是可怕,”奥列弗夫人说,“我是说,不可能仅仅因为我在那就出事了吧?”

“我想不是,至少在场的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有,”奥列弗夫人答道,“一个孩子提起我的书,还说他们喜欢看谋杀案。这就是——啊——这就是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我来找你。”

“你还没有说清楚。”

“嗯,你知道,我一开始没想找过。没有马上想到,我是说,孩子们有时做事很古怪。我是说有些孩子很古怪,他们——嗯,我猜想也许他们在精神病院之类的地方呆过,但已经被送回家让他们过普通生活,于是他们干了这种事。”

“晚会有青年吗?”

“有两个男孩,或者说是青年吧,警察在报告中常这么称呼他们。大概十六到十八岁之间。”

“也许是他们中的一个干的,警察怎么看?”

“他们没说。”奥列弗夫人答道,“但他们看上去像是这么认为的。”

“乔伊斯的女孩很有魅力吗?”

“我不觉得,”奥列弗夫人说,“你是说对男孩子来说很有魅力吧?”

“不。”波洛说,“我是指——嗯,就是字面意思。”

“我觉得她不太可爱。”奥列弗夫人说,“你不会想多跟她说几句话的。她爱炫耀,好吹牛。这个年龄挺讨厌的,我觉得,我这么说有点过分,不过——”

“在分析谋杀案时说说被害人的性格没什么过分之处。”波洛答道,“这是非常、非常必要的,被害人的性格是许多谋杀案发生的原因,当时屋里有多少人?”

“你指的是参加晚会的?嗯,我记得有几位母亲,一位教师,一位医生的妻子或者妹妹,还有几个中年人,两个男孩子约十六到十八岁之间,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另外两三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还有五六个女人——差不多就这些了,一共可能是二十五到三十个左右。”

“有陌生人吗?”

“我觉得他们互相都认识,有些更熟一些,有些不那么熟罢了,好像女孩子们都在同一所学校上学。有几个女人是来帮忙做饭准备食品之类的,晚会结束时,大部分母亲都带着孩子走了。我跟朱迪思·巴特勒还有另外几个人留下来帮罗伊纳·德雷克(主办者)打扫一下,好使明天上午清洁女工来的时候不至于那么狼藉,要知道,到处都是面粉、饼干包装纸之类的东西。我们简单地打扫了一下,最后来到书房。就在这时——我们发现了她。后来我记起了她说过的话。”

“谁说过的话?”

“乔伊斯。”

“她说什么了?我们现在来谈谈,好吗?现在说说你为什么来这里?”

“好。我想过告诉大夫或警察或者别的任何人可能都没什么意义,但我想告诉你也许就不一样了。”

“请告诉我吧。”波洛说,“是乔伊斯在晚会上说的什么话吗?”

“不是的——是那天说的,但时间要早,是在下午我们帮忙做准备的时候,在他们谈论完我的谋杀案故事之后,乔伊斯说,我看见过一次谋杀,她母亲还是别人说‘别傻了,乔伊斯,怎么说这种傻话,’一个年纪大点的女孩说‘你不过是编的罢了,’而乔伊斯说,我真的看见了。真的。我看见有人杀人。但没有谁相信她的话,他们都嘲笑她,她非常生气。”

“你当时相信吗?”

“不信,当然不会相信的。”

“我听懂了。”波洛答道,“对,我听明白了。”他沉默了一阵,用一个指头轻轻地敲着桌子。然后说,“我想问你——她没有细说——没有指出人名吗?”

“没有,她继续吹嘘着、大声叫着,别的女孩子都笑话她,她弄得十分气愤。我觉得,母亲们以及其他年纪大一些的人对她都很恼火,而女孩子们和男孩子们都嘲弄她!他们说什么‘接着说吧,乔伊斯,是什么时候?你以前怎么从不告诉我们?’乔伊斯说,‘我全忘了,过了那么久了,’”

“啊哈!她说是多久以前?”

“好多年以前,”她回答说,“要知道,说话可像个大人呢。”

“‘那你当时怎么不去告诉警察呢?,一个女孩子问,好像是安,或者比阿特丽斯,是个很高傲自大的女孩子。”

“啊哈,她怎么回答的?”

“她回答说:‘因为当时我不知道是在谋杀。’”

“这话很有意思。”波洛说,他坐得比先前更端正了。

“这时她有点弄糊涂了,我认为,”奥列弗夫人说道,“大家都讥讽她,她努力地想解释,同时还十分生气。”

“他们坚持问她为什么不去报警,她老说,因为我当时不知道这是在谋杀。只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我看到的一切。”

“而没有任何人显出有丝毫相信她的样子——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她——一旦见到她死了,你突然觉得她说的也许是实话,是吗?”

“是的,一点不错。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或者我能做什么,后来我就想到了你。”

波洛庄严地点点头表示感谢,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必须向你提一个严肃的问题,你考虑一下再回答,你认为这个孩子真的见过一桩谋杀案吗?或者你觉得她只是认为自己看见过?”

“我觉得是前者,”奥列弗夫人说,“但当时不这么认为。当时我只是猜测她模糊地记得曾经见过的某件事,然后添枝加叶使之听上去很重要很刺激,她变得非常狂热,说,我真的看见过,告诉你们。我的确亲眼所见。”

“于是……”

“于是我来找你了。”奥列弗夫人说,“因她的死惟一能说明是真的出过一桩谋杀案,而她是见证人。”

“那就涉及到一些事情。意味着参加晚会的某个人下了毒手。这个人那天早些时候一定也在,他听见了乔伊斯的话。”

“你不会觉得我只是在胡思乱想吧?”奥列弗夫人问。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都是我异想天开?”

“一个女孩被谋杀,”波洛说,“杀她的人有足够的力气把她的头摁进一桶水,歹毒的凶手,而且怎么说呢,看准时机,他就马上下手。有人害怕了,一找到机会他就毫不迟疑。”

“乔伊斯不会知道她看到的凶手是谁,”奥列弗夫人说,“我是说她要是知道当事人在屋里她肯定不会说的。”

“对,”波洛答道,“你说得对。她看见了一桩谋杀案,但她没看见凶手的脸,我们也不能太拘泥。”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可能那天白天有人听见了乔伊斯的话,他知道谁是凶手,也许凶手与他有密切的关系。也许他一直以为惟有自己知道他的母亲或者妻子、女儿或者儿子的所作所为。也许这是个女人,她清楚她丈夫或母亲、女儿或儿子是凶手。她以为除了自己再没有人知道,而这时乔伊斯说起来了……”

“于是——”

“乔伊斯非死不可?”

“是的,你有什么打算?”

“我刚刚想起来了,”赫尔克里·波洛说,“为什么伍德利新村听起来那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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