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中元轻轻伸手,带着指温,触在她的耳廓,他不在意她说的这些,事实上,他仿佛不在意一切,只是看着她,轻轻开口:“你呢,你对我的喜欢距离爱远吗?”

阮宁有些迷惑,也有些迟疑地审视着眼前的丈夫,他的眼睛那么像俞迟,那么讨人喜欢,他的书也很好,好像一瞬间扛起她心头的巨石,他的一切都契合着她,像世俗中的桃源,讨她喜欢。

她当然喜欢他。

可是,爱呢?

她仰起头,有些干涩地告诉他:“我喜欢你,中元,谢谢你喜欢我爸爸。他们都不喜欢我爸爸的,谢谢你喜欢他。我无法告诉你,我多么爱爸爸,也无法告诉你,我多么感激你。”

谢谢你为他写书。

宋中元却瞪着她,用那双明亮而清澈的杏眼,头一回,带着失衡的情绪狠狠地瞪着她,狠狠地瞪着,狼狈地开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多么爱阮将军!我当然知道!”

他说到此处,却再也无法继续,只是收回表情,轻轻垂下头。阮宁不知他从军之前是什么样的发式,可是这样没有任何修饰的板寸让人看着莫名觉得可怜。是的,是一种忽略了自身而把一切投入军队或者……那样一本书中的可怜。

很久很久了,他像个孩子,垂着那样的板寸,轻轻开口:“你说的喜欢,原来是骗人的。”

你说的喜欢,原来不是会变成“爱”的喜欢啊。

他静静放下手指,也放下那点温暖,又静静转身,静静走到自己的房间,静静看着这满屋奇怪的布局,静静看着枕边上了锁的盒子。

他哼了一首儿歌,阮宁又扯了扯小铃铛,她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听见那儿歌,难过得忍不住鼻酸掉泪。

他用手合住小铃铛,也合上眼睛。

那首歌儿是怎么唱的来着,阮宁?

不相见,不离别,而欢喜;小朋友,小冤家,怕长大;今日知,明日熟,后日抛;小手帕,小伤口,会结疤;就这样,就这样,老去吧。

不知为何,阮宁有些产前焦虑症,老是丢三落四,情绪颇是不稳定。宋中元带她去瞧了军医dr.sn。孙博士是香港人,知名的心理医生,最近两三年聘在延边军区任职。她让大家按照港式习惯唤她英文名sn。

阮宁第一次见到,对宋中元有着确切的爱慕之情的女子,也是少有的喜欢宋中元的女人。

sn爱中元,一眼可观。

sn染着利落的麦色短发,眼睛大下巴尖,是个洒脱的好姑娘。她知道阮宁是团座的妻子,眼中虽有黯然,但依旧竭力帮她摆脱坏情绪。

“我有一些胎里带的神经系统发育障碍,从小不显,大了却渐渐表现出来。自从怀孕以来,我的精神一直揪着,这些天,全身浮肿,难以成眠,状况不大好。”阮宁说明来意。

sn诧异,她虽普通话不大好,但因为说话慢,字字清晰:“你们夫妻俩好怪的。你有病,他也有病。”

阮宁:“啊?”

sn比手画脚:“c有创伤后遗症。前两年一直找我疏导,我治不好他,他任务又繁重,渐渐不大来了。”

阮宁皱眉:“他因为什么,是家中出了火灾,亲人去世的缘故吗?”

sn摇摇头:“我也不知。之前曾为他催眠治疗,他缩成一团,叫得好凄厉,好像有人打他一样。我见他太痛苦,只能中断。”

阮宁想起宋中元高大稳重的模样,再对比sn言语中的描述,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sn耸耸肩,她望向阮宁,目光温柔睿智:“你快生baby,本应该很幸福,现在这么焦虑,与你过往的病无关。我猜,你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是什么让你觉得做一个孩子的母亲,不,或许是做c的妻子这么受折磨?”

阮宁听见“c的妻子”五个字,果真抓耳挠腮,坐卧不宁。

她简直如坐针毡,浑似的“腚上扎了签子”。

她负气道:“团座不想要这个孩子。”

sn讶异:“c是我见过的最有爱心的男人。他不会的,宋太。”

&nbs

p;阮宁心塞:“他现在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您不知道,他每天跟我说话,都不瞧我。我知道自己胖了三十斤固然很丑,可是他这样,让我觉得自己丑得无法饶恕。”

ell,你们最近有什么矛盾吗?一般不肯正视一个人,却还同她讲话,一定不是觉得她丑,而是不想面对她。”

宋中元因担心阮宁身体,十五个小时的高强度野外训练完毕,未冲澡就早早回到家。一打开门,却吓了一跳。

阮宁躺在瑜伽毯上,横在玄关,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像只控诉伙食差的肥猫。

他想跨过去,又觉得有点没人性。他心平气和地问她:“又饿了吗?我去给你做饭。冰箱里有虾仁和火龙果,刚好炒盘你爱吃的饭。”

“肥猫”继续泪汪汪看他。

宋中元眼越过她,有些尴尬地看着厨房的方向,故作冷淡:“dr.sn很专业,你现在舒服些了吗?”

“肥猫”用爪子抱住饲养员一条大长腿,她说:“tme!”

然而,宋中元并没有“tme”。他淡道:“sopoor!”

她的英语烂得让人不忍听。

孕妇嚷嚷:“qie!”

团座叹息:“你做了一次心理疏导,只跟着dr.sn学会了说英语吗?”

&eae,letyotme,ifyonot,yohavethreewomen!”

如果你不看我,说明你丫有小三!

宋中元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傻x,让眼前的二货这么折腾自己。他气得青筋全起,操起瑜伽垫把她一卷而起,就像鸡蛋灌饼卷香肠,然后大步流星,把她抖落在床上,狠狠地ther,咬牙道:“你就躺在这儿,不许动!我去做饭,你就在这儿好好想想,‘小三’的英语到底怎么说的!而你,又是怎么考上z大的?”

阮宁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数理化满分,英语不及格都够用!第三者有什么难,我刚刚不小心译错了,看把你能的,肯定是‘thethirdwoman’!”

宋中元深吸一口气,他说:“你就确保,你是thefirst吗,你就确保,你是我唯一的女人吗?”

“你长这么丑,又一直暗恋着别的姑娘……”阮宁小声嘀咕。

宋中元冷笑:“瞎了我的眼,喜欢这个别的姑娘。瞎了我的狗眼,没找thesecohehhor>

她听得莫名郁闷。

他骂得莫名解气。

阮宁做最后一次孕检,一切正常。一直给她做围保的李医生看完检查结果,笑道:“小家伙很健康,只是我恐怕没法帮你接生了。”

阮宁惊讶,她一直信赖李医生,宋中元、梅大姐包括陈师长都提前打过招呼,把阮宁和孩子托付给了她。

李医生摊手,也很无奈:“上级突然通知,下月初要出去培训交流两周,往年没有这样的先例,我们也觉得仓促。不过到时候会有承办单位的主任医师派驻过来,我瞧了名单,都是妇产科界的大拿,赫赫有名,我临行时会同他们交接工作,到时候也会拜托他们照顾好你。咱们军区孩子很少,大家都盼着中元的小娃,弟妹尽管放心,该做的我都做到。”

阮宁很感激,顺便问了一句:“承办单位是医院吗?还有医师。”

李医生摇摇头:“每年承办单位都在换,不过都是招标来的大公司,资质没什么问题。这次的公司是个综合性的大企业,近两年风头正劲,旗下有医学研究机构,因此外聘的也有知名医生。”

阮宁点点头,倒放心了。

安安来东北出差,返程之前正好探望阮宁,俩人一起在苍蝇馆子吃热干面。他说:“阮宁,这些日子我有些困惑。”

卢家家风淳朴,子孙很少走歪门邪道,安安从小到大又是一路理工男,长大了以后搞it,连女生都少见,这种种太阳长大的教科书式好儿童,对什么阴谋诡计实在没什么深刻的认识。可是他最近经历了不少事情,世界观有些颠覆。

阮宁对好友的境遇倒是有些同病相怜之感,轻轻抚摸腹中蹭来蹭去的小胎儿,温柔道:“你尽管问。”

安安咽了口唾沫,他说:“你喜欢的人是林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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