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红烧肉（一）

天还没有亮，淡淡的薄雾漂浮着，沁凉的空气带著湿意和草香，猫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缓缓的收回了鸟戏的最后一式。现在她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睡早起，起来以后她先做一些暖身运动之后，然后开始练习舞蹈基本功，最后再打一套五禽戏。

跳芭蕾是她没那个条件练习了，再就算有能条件练习，她也不会练习。当年学跳芭蕾是因为不知道学芭蕾是一件对自己很残酷的事情，不仅把两只脚跳的变形了，走路还成了外八字。幸好当年她嫌苦，学了三年后死活不肯再跳了，不然不定还会把身材跳成洗衣板。现在她是什么也不会再跳那个火坑，要不是这些舞蹈基本功，能塑身兼拉伸韧带，她连这些基本功也不会练习。

而五禽戏是她学三年级上体育课时学的，那时来了一个很年轻很帅的体育老师，从第一式开始，教了他们一个学期，把整套的五禽戏全部教会。因为她有舞蹈功底，所以是全班学的最快的，那帅哥老师还让她这个体育白痴做体育课代表。为了体育课代表的面子，她是全班五禽戏学的最认真也是最好的一个。

后来那个老师教了他们一学期，就离开学校了。等老师走了之后，大家才知道他居然是全国武术冠军。年幼的她带着对武术冠军的崇拜和对帅哥的怀念，每天坚持不懈的练习，大学毕业在家做了宅女之后，为了不让自己身体出现问题，练习的越的勤快了。现代那么多诱惑，她都没有放弃锻炼，更不要到了无聊的古代了！

她唯一遗憾的就是，为什么别人连瑜伽都能修炼出内功来，而自己修炼的是中国最传统正宗的武术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摸摸下巴，自己果然没轰轰烈烈干大事的命！做完运动之后，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猫儿一进厨房，就见南瓜正忙得热火朝天，微微诧异，“大嫂，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南瓜憨厚的笑了笑道：“习惯了，到了就醒了。”

猫儿无奈的笑了笑，熟练的把葱花、榨菜切成末，把紫菜撕碎，见炉上的豆浆开了，就把事先兑好比例的酱油、香醋到了进去，等豆浆再次沸腾，从炉上取下豆浆，撒上葱花、紫菜、榨菜和虾皮，又递了几滴麻油，一锅香喷喷的咸豆浆做好了。

家里她爱吃原味的豆浆，爹娘爱吃甜豆浆，而其他人都喜欢吃咸豆浆，所以早上起来，南瓜都要烧两锅豆浆。猫儿平时是能帮忙就帮忙，现在王氏几乎不管灶上的事情了，全是她跟南瓜两人做了。

南瓜一手拎起大枣粥桶，一手端着豆浆，猫儿连忙接过了粥，“嫂嫂，你心。”她忧心的看着南瓜微微凸起的肚子。

南瓜神色黯了下，随即笑道：“没事，都第四胎了，哪这么娇气！”

猫儿听了也神色一黯，勉强笑了笑，“心些，总没错的。”

南瓜从四年前怀第一胎开始，生了两个孩子都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还有一胎就根本没保住。猫儿认为是大哥性￣生活开始的太早，精￣子太弱，才导致胎儿先天不足。但比起孩子，她更担心的是南瓜的身体，四年之内如此频繁的怀孕生产，产后又没有好好调养，她身体再强壮也会亏损的，可这些她都不是她能的。

屋里王氏见女儿端着粥进来，连忙道，“心烫到。”

猫儿笑着道：“不烫的。”她把粥放在桌子上，给家人一人舀了一碗，南瓜在一旁给大家倒豆浆。

顾四牛见女儿干活利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自己这个女儿从就娇滴滴的，原本他会以为在大家的溺爱下养出个娇姑娘，却不想女儿除了模样娇，力气一，不能干些重活之外，其他事比谁都能干。

顾全拿了一个白馒头就大嚼了起来，猫儿给他舀了一碗粥道：“哥，你吃慢，别噎着了。”

顾全一边吃一边含糊的道：“没关系，我要快去学堂了，不然先生又要骂了！”

猫儿哑然失笑，顾四牛抬头狠狠的瞪了顾全一眼，“好好吃饭！像什么样子！”

顾全缩了缩肩膀，不过吃饭的度还是慢了下来，猫儿笑了笑，又给顾寿舀了一碗粥，顾寿接过粥道：“猫儿，你坐下吃吧，我自己来。”猫儿一笑，坐下给自己舀了一碗粥慢慢的喝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四牛家的在吗？”

南瓜忙放下碗筷走了出去，不一会南瓜抱了一个包裹进来道：“姆妈，刚才王姑子过来，让我把这个给你。”

王氏连忙问道：“她人呢？怎么不进来吃茶？”

南瓜道：“她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氏打开包裹道：“阿囡给我看看，这可是地藏经？”

猫儿接过王氏手里的经书，地藏经是她最熟悉的经书，她才看了一个开头就头道：“是地藏经。”

王氏欢喜的道：“我听王姑子了，家里有人生孩子，念这个经书最好，生出来的孩子各个活蹦乱跳！你先教着你嫂子念，等过几天我忙完了，你再教我念。还有玉倌儿、禄倌儿的亲事，我就盼着他们能早日成亲了！他们一个十八！一个十七了！还有寿倌儿你！都十五岁了！你们这帮死人，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非把我气死不可！”

猫儿抿嘴一笑，头道：“我知道了。”

顾寿闻言忙道：“姆妈，你别气，上头两个哥哥都没成亲，哪里轮得到我？总要等他们成了亲再吧？”

王氏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到也不再什么了。

顾寿听到王姑子，不由皱了皱眉头，“王姑子？她还有脸来村里？姆妈还不知道她的丑事吧？她把镇上布料铺牛掌柜的女儿藏在自己的庵里同一个伙通奸，事被牛家告到衙门里，被知县大人褪衣打了二十板！”

王氏啐道：“死人口没把门，在你妹妹面前胡什么？”

顾寿这才想起妹还在，看了妹一眼，见她低头正在喝粥，便笑道：“猫囡才几岁啊，她不懂的。”

顾四牛轻咳了一声，抬头望了望顾寿，顾寿吐吐舌头不敢话了。猫儿心里苦笑，默默的把在古代当尼姑这一条给划去了，除非你背后有强硬的靠山，不然古代的尼姑庵大多就等同于妓院，不然红楼梦里怎么会写秦钟跟智能通奸那段呢？

到了古代八年，她也看开了，人生在世，不就是吃饱等死吗？嫁人就嫁人吧！反正依照父母宠爱她的程度，也不会把她嫁的太差，只要未来的老公没有打骂老婆的恶习，她就谢天谢地了。

王氏道：“对了猫儿，我昨天买了一些肉，一会你去烧红烧肉，你哥哥他们都爱吃。”

“好。”猫儿头道。今天是大哥、玉哥和四哥回家的日子，难怪王氏会让她烧肉吃。

顾全欢呼一声，“有肉吃了！”

吃完早饭，顾全急急的往学堂里跑，顾四牛下地去，顾寿则赶去镇上看杂货铺，王氏跟着大壮家的一起去找王姑子闲话去了。

“嫂子，你给我打几桶井水上来，碗我来洗吧。”猫儿道。

南瓜道：“好，那我去洗衣服了。”

“好。”猫儿头，从灶膛里取出一个大铁壶，里面全是热水，她拿了一块丝瓜筋用热水洗碗。洗完碗以后，她就开始打扫家里的卫生。

爹爹，等大哥他们回来，就商量重新盖房子的事情。顾家的房子还是曾爷爷时候建造的呢！虽是砖瓦房，可已经老旧不堪，房间也太少了，家里这么多孩子，根本不够住。猫儿至今还是跟哥睡一间房间呢！

要是房子能重新翻建的话，就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了。猫儿嘴里哼着歌，心里很开心，刚出生的时候，她跟着爹娘一起住在的，后来南瓜来了就跟南瓜睡在一起，南瓜嫁给大哥后，她之后又跟哥住在一起。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有一个人住过一间房间呢！

这几年自从大哥考上秀才之后，家里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顾家名下的土地也是越来越多，甚至还请了两个长工和三个短工一起帮忙种地，难怪爹爹会答应重新盖房子。

大哥和玉哥都在苏州府学里读书，除了固定的廪银和廪米之外，还各自找了一个人家教书，教书每月也有不少束脩。二哥脑子灵活，这几年跟着舅舅走南闯北，赚了不少钱。还在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平时二哥在外奔波的时候，都是让三哥在打理。

三哥一直镇上、村里两地奔波，辛苦是辛苦，可人长进了不少。四哥已经十三岁，大哥认为村里的蒙学已经不适合他读书了，就把他带到了自己身边读书。五哥也被父亲送到了学堂读书，五哥读书聪明，大家都五哥就跟大哥时候一样，不定将来也是秀才。想着想着，猫儿一双眼睛笑了月牙形，她就知道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猫儿，你怎么又在拖地了？”红菱提了一个竹篮进来，“不是前天才拖过吗？”

“前天拖过，今天又脏了嘛。”猫儿一边拖地一边道：“你坐一会，别乱走，别把我拖过的地方又弄脏了。”

“哎，知道啦。”红菱往椅子上一跳，“你为什么要老是拿热水拖地？”她不解的问道，“这样不是很浪费柴禾吗？”若现在天气冷，猫儿怕冷，用热水拖地也就算了，可她连夏天都是拿热水拖地的。

猫儿道：“热水拖地容易干，地上湿湿的老是不干多难受。再这个热水是我烧饭的时候，顺便烧出来的水，不能喝，只能用来洗碗拖地。”

她记得前世爸妈就一直用热水拖地的，苏州潮湿，尤其是黄梅雨季的时候，要是用冷水拖地，地上会湿上好久，用热水拖地一会就干了。到了古代以后，她一直是用热水拖地的。而这些她专门用来洗碗拖地的热水，是她用一只老旧的大铁壶灌满了水，塞在灶膛的角落里，利用灶膛内的高温把水烧热的，根本不能喝。

红菱看着她拖完地，又拿了一块干净的抹布擦起屋里的家具来，不由撇嘴道：“就你规矩最多，连抹布都洗的比人家衣服还干净。”村里那家人家的抹布不是黑的？就猫儿天天把抹布洗的比人家的衣服还干净。

猫儿懒得跟她嚼舌，问道：“今天你怎么来了？不出去玩吗？”

“唉，你看，我的花样又绣歪了，你帮我改改。”红菱嘟着嘴道，“让姆妈改，她非骂死我不可。”

猫儿瞄了一眼红菱绣得歪歪斜斜的荷包道：“你等等。我现在没空，要不你去玩，等我改好了，给你送过来？”

红菱道：“不要。这几天姆妈不让我出去玩，每天不是让我绣花，就是让我扫地，我还不如在你这里玩呢！”

猫儿把家里打扫干净之后，用皂角水把手洗干净，“那我还要做饭，要不你在院子踢毽子玩？”

红菱摇头道：“一个人踢毽子有什么意思？我看你烧饭吧。”

猫儿笑了笑，“好啊！今天我哥哥他们要回来，我一会烧红烧肉，你中午在这里吃饭吧。”

红菱一听红烧肉，不由咽了咽口水，猫儿烧的红烧肉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肉了！她连忙头道：“好啊！好啊！”

厨房里肋条肉已经被均匀的切成麻将牌大放在一个铁锅子里，她现在最欠缺的厨艺就是刀功了，厨房里的刀她单手几乎拿不起来，更不要是切东西了，所以王氏一般都会把东西切好了，再给女儿烧的。

猫儿把肉从水里捞了出来，先放入一个锅里加了清水，先把肉放在灶上烧。等锅里的水煮开，肉块在水里翻滚着，猫儿就把锅从炉上取了下来，把里面黑红的血水丢掉，再用清水把肉块洗了一下，才把洗干净的肉放入闷锅中，加适量的清水、料酒浸着。

她一旁忙碌，一边嘴角微微含笑，红烧肉的做法是外婆教她的，外婆一直跟她过，正宗的苏式红烧肉，除酒、酱油和糖之外，不需要放其他任何佐料，烧出来的红烧肉原汁原味，肥而不腻、酥而不碎、甜而不粘、浓而不咸，滋补而不胖，乃红烧肉的极品

红菱坐在板凳上，好奇的问道：“猫儿，你为什么把刚刚那锅水倒了？”

“因为很脏。”猫儿道，取了一些糠米拌了晒干的蚕沙，先把鸡喂了，打扫了鸡圈，再回厨房洗手，取出浸在料酒中的肉，放在灶上的铁锅里，加适量的清水和山楂干，燃了大火，在灶上烧。忙完了之后，她拉过一条板凳坐下，“把你的荷包给我看看。”

红菱早就把她跟猫儿的针线竹篓带了过来，“喏，给你。”红菱托着脑袋见猫儿熟练的给她改荷包的样子，不由羡慕的道：“猫儿，为什么你这么聪明，我这么笨呢？”

猫儿抬手摸摸她的额头问道，“你病了？”

红菱嘟着嘴拍开她的手忿忿的道：“你才病了呢！”

猫儿扑哧一笑，“我哪里聪明了？我到现在毽子都不会踢呢！”

“那不一样啊！”红菱嘟着嘴道：“你的绣花就比我好多了，你烧饭也比我好多了。”

猫儿笑着道：“我三岁跟着姆妈学绣花，四岁学做饭，都学了四五年了，你学几年了？现在知道后悔了？早让你学的。”

红菱哼哼的道：“你等着，等我学满五年，我也比你绣得好。”

“好，我等着。”猫儿笑了笑道，“嗯，进步多了，针脚也平整多了。”猫儿一边改她的荷包，一边赞道。

“我也觉得呢！”红菱笑嘻嘻的道，“对了，猫儿，后天镇上有集市，你去不去啊？”

“大哥他们这几天都要回来，我怕是没空去呢！”猫儿嘴上惋惜的道，其实她一都不喜欢去镇上赶集。很早起来不，到了集市也没有什么好买的东西，人又多的要命。别是跟现代的大商场比了，就是现代的那些夜市也比这种集市好多了，猫儿叹气的想到，真的很怀念现代啊！

“那可惜了。”红菱惋惜的道：“猫儿，姆妈答应给我买匹新布，我回来以后，你帮我作件新衣服好不好？”

“好啊。”猫儿剪断线头，把荷包拉平整：“你看这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