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四牛铁青的着脸走从厨房里走出来,“死人,你胡什么?!好好的书不念,去做什么生意?!”顾四牛怒喝的道。

他声音响得如同打雷一般,吓了大家一跳,猫儿浑身一抖,差从椅子上摔下去,陈君玉眼疾手快,一把她楼到怀里,安抚的拍着。

王氏也唬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道:“四牛,你好好话,被吓到孩子。”

顾禄也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可依然坚持道:“我要跟舅舅学做生意,我不要再读书了!”

王世泽见顾四牛一脸怒气,连忙拦着他道:“好了,跟孩子好好话,你把孩子都吓坏了。禄倌儿,你告诉舅舅,为什么要学做生意?”

顾四牛喘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不肯读书?!”

顾禄憋着气,大声的道:“我不喜欢读书,也不想家里再这么穷下去!”

“你什么?!你有胆再一遍!”

“我不要读书!我要赚钱!我不想家里连给哥哥考试的钱都没有!”

顾禄的话,宛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戳进了大家的心里,顾福和陈君玉握紧拳头,尤其是陈君玉,一张脸立即变得惨白。

猫儿连忙伸手楼主他的脖子,脸亲昵的蹭蹭他的脸蛋,陈君玉回神,爱怜的摸摸猫儿的脑袋,勉强的对她笑了笑。一时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之后,顾四牛随手举起南瓜洗衣的棒槌,“我打死你这个不上进的孽畜!”

“四牛!”

“爹!”

“四牛叔!”

“哇!--”

一时间,王世泽、王氏的阻止声,顾福、陈君玉、顾寿跪下的哀求声,夹杂着顾全的哭声,都响了起来,猫儿一见哥哭了,也瘪瘪嘴,哇哇大哭起来了。

王氏心疼的扑到顾禄身上,一把抱住他哭喊的道:“你敢打孩子,我就跟你拼命!”

陈君玉跪在地上,跪行了几步,抱起被他留在椅子上的猫儿哄到:“猫儿乖不哭,别怕,玉哥在这里!”

顾禄把王氏扶到一旁椅子上坐下,然后跪在了地上,“爹,你打死我吧!你不打死我,我就要跟舅舅去学做生意!”

顾四牛气的浑身抖道:“士农工商!商人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舅舅拼死拼活赚钱,买了这地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王世泽也道:“禄倌儿,你还,不知道我们行商的地位。唉!你爹的不错,不然我干嘛买了这么多地?不就是为了求个地主的身份?你爹为什么要让你们读书呢?”

顾禄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我们家,大哥已经是秀才了,我不怕!”他环视了家人一圈道:“大哥和玉哥考秀才就花了五十多两银子,以后考举人呢?考进士呢?寿倌儿也到了亲的年纪,聘礼呢?贵倌儿、全倌儿要去学堂读书,这么多年的束脩呢?还有猫儿,猫儿以后要嫁人,没有一份体面的嫁妆,能个好人家吗?难道这么都靠亲戚借吗?”

王氏听了顾禄的话,失声痛哭。顾四牛呆了半天,棒椎落到了地上,他沉声道:“赚钱的事情,不是你该想的!你现在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了!”

顾禄惨然一笑道:“爹能怎么赚钱?难道就一直白天种地,晚上干木工活吗?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还有姆妈,这些天绣活做下来,眼睛都开始不好了!大嫂整天织布,腰都直不起来了!还有猫儿!这么,就天天给我们打结子--”他哽咽的一声道:“隔壁的红菱还只知道天天玩呢!”

猫儿从陈君玉的怀里探出脑袋怯生生道:“哥哥,囡囡不喜欢跟红菱玩,囡囡喜欢打结子。”

众人听着她稚气的话语,不由勉强扯了扯嘴角,顾四牛神情缓和了不少。陈君玉爱怜的揉揉她的脑袋,“猫儿,跟大嫂一起去困觉好不好?哥哥给你热羊奶去。”他把猫儿递给南瓜,准备去给猫儿热羊奶。

南瓜连忙道:“我去热。”她知道现在的事情,她根本插不上话。

猫儿乖乖的任南瓜抱着去房里,王氏也抹着眼泪,要把哭闹不休的顾全抱去房里,顾四牛粗声道:“不许去!让他留下看看,自己的几个哥哥是怎么想着家里的!”

王氏哭喊的道:“你把孩子都吓到了!”

顾四牛道:“狗屁!猫儿都知道天天打结子给家里赚钱,他整天只知道疯玩!都被你惯坏了!这样下去他有什么出息?!让他留下!这里没你的事情!”

王氏被顾四牛一吼,无法,只得把儿子塞到大儿子怀里:“你看着你弟弟。”

顾福连忙头,接过被爹爹骂了一下,不敢大声哭,只敢抽抽噎噎哭泣的弟,王氏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客厅。

厨房里南瓜生了一个炉,放上了一盏薄铫子,把今天新挤的羊奶,放上花生、杏仁和白茯苓粉,煮沸了,就喂猫儿喝下。猫儿喝了羊乳之后,南瓜抱着她轻轻拍着背,拍了数十下猫儿打了个嗝,就倚在了南瓜怀里,沉沉的睡去了。王氏同南瓜两人两两相对,皆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谈话。

客厅里,顾福道:“二弟,你别去了,我已经跟玉倌好了,等年后,我们就去镇上找个人家当教习先生,加上廪米和廪银就足够家里嚼用了。”

顾禄道:“大哥,我跟你不一样,你从就爱读书,我只比一岁,可你已经考上了廪生,而我呢?不过只会写几个字而已。”他自嘲笑了笑,“还不如跟着舅舅做生意呢!家里有你一个读书的,就够了!”

顾福欲言又止,最后叹气一声,手狠狠的往做桌子上一捶。

王世泽沉声道:“禄倌儿,做行商可不容易,有时候要奔波万里啊!家里有再多的绸缎,你也只能穿粗布衣服!”

顾禄道:“我不怕,我有的是力气!在外面奔波,要穿什么好衣服?”他的倒是实话,顾家的几个孩子也不是纯粹死读书,便是顾福和陈君玉有时候在农忙的时候也会帮忙下地。

王世泽道:“做行商要吃苦,可不比读书那么轻松了!”

顾禄道:“舅舅,我不怕吃苦!”

顾四牛看着王世泽道:“大哥,你--”

“四牛啊,你啊!就是火爆脾气!”王世泽轻拍他的肩膀道,“其实禄倌儿的也对,家里有福倌儿一人读书也够了。”

他见顾四牛想要反驳,继续道:“四牛,你听我。孩子大了,你就该放手让他们去闯!禄倌儿才十三岁,就是让我跟着做一两年生意,觉得不合适了,再继续读书也才十四五岁,还有的时间。你这么压着他,孩子不定真不喜欢读书呢?”

顾四牛拧着脖子道:“做生意有什么不会呢?这还要学!”

王世泽脸一板道:“你放屁!做生意怎么不要学?!你忘了你当年跟我一起出去做生意的时候被人骗的事情了?”

顾四牛老脸一红,他对舅兄一向尊敬,见舅兄这么一,也不敢反驳。王世泽劝道:“不如让孩子跟着我去一趟,让他吃些苦头,不定他知道自己不合适了,自己就死了那个心了。跟着我,你怕什么?”

顾禄一听,眼睛一亮,连声道:“对啊!爹爹,你就答应我吧!我跟着舅舅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顾四牛闷头沉吟了半晌,最后狠狠的灌了一碗酒,瞪着二儿子道:“做生意可以,要是让老子知道你嫌苦中途偷溜,老子打断你的腿!”

顾禄一喜,大声的道:“不会,要是我半途而废,爹爹打死我,我都没话!”

王氏和南瓜在里面听了大家的谈话,两人不禁眼泪汪汪,王氏用袖子抹着眼泪道:“不知不觉,禄倌儿都这么懂事了!”

南瓜憨笑的道:“姆妈,您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王氏头,望着南瓜的肚子笑道:“你能给我生个孙子,我就更有福气了!”

南瓜脸一红,连忙起身道:“我去收拾碗筷。”

王氏哑然失笑,笑着摇头。

自那天晚上,顾禄提出要经商之后,顾寿几天后勇敢的提出,自己也不想读书了,想跟着顾四牛下地和学木匠手艺。

自打顾禄事件之后,顾四牛对儿子们不读书的火气也了很多,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老二、老三也确实不是读书的料,读了这么多年书,除了能写一手好字之外,连一篇像样的文章也写不出来,可他就是不甘心。再他这些年,年纪渐长,家里的农活也渐渐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家里家境拮据,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没钱请短工,也就默许了顾寿辍学跟着他下地学手艺了。

顾寿学做木匠手艺之后,最开心的就是顾全和猫儿了,因为顾寿为了练手,一口气给他们做了好多个木头玩偶给他们玩。在猫儿看来,顾寿的木雕天赋,可比顾四牛好上太多了!不定他以后能靠木雕赚钱呢!

王世泽的急性子,顾禄也迫不及待的跟着舅舅出去做生意,两人也商量好了,也不在家过完年,一个月后就出。王世泽正想去合浦去贩珠,去凑本钱的时候,就让顾禄在家好好准备一下。临走前的一个月,王氏手里针线不离手,把顾禄所有要带走的衣服都缝补了一遍,一口气给他缝了二十双鞋子,还把特地多纳了几层鞋底。

顾四牛则埋头给顾禄打行李箱子,顾寿在一旁打下手。猫儿趴在爹爹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爹爹干木匠活,爹爹做家具真牛!连个钉子都不用一个!

“囡囡,去别处玩,好不好?这里脏兮兮的!”顾四牛对着跟在屁股后面的爱女柔声哄道,心里很是无奈,要是儿子在这里调皮,他早一巴掌扇他出去了。

顾寿手里晃着一个已经打磨的很光滑,绝对不会有一根木刺的木头娃娃道:“猫儿,这个给你,出去让嫂子帮你做件衣服,猫儿就能帮娃娃穿衣服了。”

猫儿笑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形,“谢谢三哥!”她把木头娃娃放入自己的荷包,然后伸着嫩嫩的手,天真的问道:“爹爹为什么不在箱子上装个轮子,就跟牛车一样,这样这个木头箱子就能被牛牛拖走了,不用二哥自己搬了。”

顾四牛怔了怔,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兴奋的跑起女儿把她往王氏怀里一塞,“乖囡太聪明了!”完自己转身就往工房里跑,门一关,不一会里面就传出了刨木的声音。

猫儿嘟着嘴佯装不悦的往王氏怀里蹭,王氏抱着她笑骂道:“你这个磨人精!”

猫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爹爹没怀疑。但即使是怀疑,她也要提出这个想法,不然二哥这么远的路,还要搬着木箱子太辛苦了。只可惜她现在太了,不会编藤箱,不然她以后一定给二哥编个藤箱。还有等自己女红再学一段时间,她就给二哥做个背包,二哥你等我再大一吧!她眉眼笑的弯弯的想到。

在一个月后,那天,天还没有亮,顾禄就在家里的依依不舍的目光下,随着王世泽离开了东山镇。猫儿趴在南瓜的怀里,顾全趴在顾福怀里,两哭的好不凄惨。

顾禄揉揉弟弟的脑袋道:“傻子,哭什么,让妹妹看笑话!”

顾全哽咽了一声,慢慢的止住了哭声,顾禄爱怜的抱过妹妹,爱怜的亲了一下,“乖囡囡不哭了,哥哥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花儿戴。”

猫儿哽咽的道:“囡囡不要花儿,囡囡要哥哥早回来。”

顾禄揉揉她的脑袋道:“好!哥哥一定早回来。”

王氏一边哭一边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就把我们留下来自己走了。”

顾四牛憋着气,瓮声瓮气的道:“好了!儿子出去见世面是好事,你哭什么?!晦气!”他回头看着二儿子,道:“你是大人,注意好好跟着你舅舅,听他的话。”

顾禄头,把猫儿递给陈君玉,跪下给顾四牛和王氏各自磕了三个响头。王氏哭到在地上,南瓜连忙把王氏扶着。

顾禄依依不舍的看了大家一眼,就起身跟着舅舅走了。

“玉哥,囡囡舍不得二哥。”猫儿脸埋在陈君玉的脖子里闷闷的道。

陈君玉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也舍不得,二哥会回来的,他还要给囡囡买花儿戴呢!”

“嗯--”猫儿闷闷的应了一声。

顾四牛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渐渐的消失了,才撇开头道:“回去吧!”

王氏由南瓜扶着离开了,顾福弯腰抱起顾全,一行人缓缓的往家里走路,清晨缓缓升起的朝阳暖暖的照在人的身上,猫儿突然想起了斯嘉丽的一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揉揉哭肿的眼睛,无论如何,家里会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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