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⑴夫和妻。夫妻。⑵取得合法婚姻关系的男女。

响野一边开着车,依然掩不住内心的惊讶。

他接过成濑的手机,话机里传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喂——成濑,我知道嘛!”听来非常熟悉的声音,而且是平时天天听到的——是祥子的声音!

“为什么是你打来的?”

“咦?老公啊——”祥子在电话那端的口气显得有些失望。

“不对,先不管你怎么会打来,你现在人到底在哪里?”

“我为什么非告诉你不可呢?”

“这是知的权利!知的权利!”响野几近咆哮的大叫:“你人在哪里?”

“你很吵耶!我在日本啦!日本——日本的某个地方。”

响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小孩子啊?”然后抬起头来时,成濑却笑咪咪地站在那里。

“你吓了一跳吗?”

“以我目前经历过人生的惊讶事件里,足以排进前三名了。”

“第一名是什么?”久远问着。

“应该是祥子答应我求婚的是吧!”

“哇——这的确是值得惊讶的。第二件呢?”

“就是祥子又立刻对我说:‘反正,一定又是胡说八道——’”

“这个……的确说得好!”久远笑了。

响野虽然手中操控着方向盘,却丝毫无法隐藏心中的焦虑,踩油门的脚也不听使唤地多用了一些力气,此时旁边坐着成濑,后座则是久远,他们目前正朝祥子打电话来的位置前进,距离并不太远。

“你这个人,在办公室里一定很讨人厌吧!”响野面朝前方,对坐在旁边的成濑说着。

“你是指区公所吗?我也不知道,在工作场合里,我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不用说,八成是很讨人厌的啦!”响野很肯定地说得口沫横飞:“知道的事却舍不得说出来,好像全天下只有自己知道一样的爱耍嘴皮上司,怎么可能被人喜爱呢?”

“是哦。”

“我如果被分配到你的部门,一定当场要求转调,如果不能调职我就干脆辞职。”

“拜托,你还是辞职吧!”成濑这么说着,坐在后座的久远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成濑哥,你还是好好地说明一下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全乱成一团,搞都搞不懂……雪子姐背叛了我们吗?”

“我还不知道详细情形,这纯属个人臆测。”

“臆测也无所谓,反正拜托你快说给我们听听。”其实响野的心里早已按捺不住了:“雪子到底是怎么了?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要背叛我们?祥子又为什么会打电话来?那女人为什么现在会在那个地方?如果你大慈大悲,还麻烦你顺便告诉我,你这种舍不得开尊口的个性,到底是在什么阶段形成的?”

响野快嘴快舌,仿佛想用质疑的利箭,刺穿交往二十年以上的老友。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从聚会那时候就觉得雪子很怪异了。”

“你刚才的确说过,但是她到底哪里怪呢?”

“那时慎一也在咖啡店里吧?”

“慎一喜欢我的店啊,也不是只有那一天才来。”

“一点也没错。慎一在你店里出现的确稀松平常。不过,你们记不记得,雪子当时显得非常慌张,还很生气地对慎一说:‘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啊!”久远提高嗓门,然后马上轻快地点头同意:“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对了,雪子姐怎么莫名其妙地担心起慎一,连响野哥也吓了一跳呢!我当时还觉得,这样实在太不像平常的雪子姐了。”

“那时候的确很不自然。”

“那是……故意装出来的关系吗?”久远质疑着。

“不——那不是平常的雪子,她是真的很担心。”

“我那时候的确想过……她是突然怎么了?”久远歪着头,一副不解的模样。

“雪子可能很担心慎一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才显得过度紧张。”

“这么说来,慎一的确是说过……”响野若有所思说道:“雪子最近好像相当神经质。”

“对——对——他还说他妈妈最近不像花豹,反而像只斑马。”

谈话中突然冒出动物的名称,成濑听着疑惑的皱起脸。

“雪子在害怕什么呢?”响野边沉思着边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应该是担心慎一被抓去当人质吧!”成濑简洁有力的发言,让车内顿时陷入沉寂。

“人质?”

“你是说绑架吗?”久远高声说道:“可是慎一在啊。我们聚会时他在,刚才也在,他没有被绑架啊!”

久远对“绑架”的发音,显得相当吃力。响野看在眼里,突然想起以前久远曾对他提到过,自己小时候被绑架的经验。

“嗯……慎一的确没有被绑架,不过恐怕已经受到威胁了。对,一定是威胁她,要她把钱准备好,否则儿子的生命就会有危险之类的。”

响野打断成濑的话:“不——你等一下。假如真的是这样,我们已经计划要抢劫银行,而且也一定会拿到一大笔钱,雪子大可把她分到的钱付给威胁她的人,那不就没事了吗?”

“那些不够啊!”成濑说话的样子,俨然已经看穿一切。

“你所谓的不够……”响野说着:“是说一千万还不够的意思吗?”

成濑的眼神直盯着窗外,然后说:“她需要的是全部。”

“全部?”久远咬着牙低语:“将近四千万耶——”

“雪子需要的是四千万。那么要怎样才能弄到手呢?”

“所以她故意引起那场意外?可是,为什么非得付这么大笔钱呢?”

“这个嘛,只因为那些劫持运钞车的家伙非常贪婪。如果碰巧被他们知道从学子身上可以捞到一大笔钱,他们是绝不会放过良机的。”

“但是,好像也没有必要特地制造那种近距离接触吧!”

“听好了——”成濑开始说明:“回想一下我们作业模式——每次都是由久远和成濑分别抱着装满钞票的袋子,等安全逃脱后这些钱就会交给我来保管。”

“一直都是这种模式啊!”久远点点头。

“这么一来,雪子毫无出手的机会啊。仔细想想,抢劫当天雪子根本没机会碰到那些钱,也不是我们故意这样安排,而是工作分配原本就是如此。雪子负责开车,她能拿到全部金额的机会,的确相当有限。”

“所以呢?”响野仔细回想他们犯案的步骤边问。

“所以她的机会,只有抢了钱从银行出来到脱逃时的这段时间。”成濑说着:“因为雪子只有这段时间和装了全部钞票的袋子在一起。”

响野咋了一下舌头。

“在车里我们又都把袋子抱在膝盖上,她也没办法偷换。”久远说着。

“雪子恐怕是说服了威胁她的人。”成濑继续说:“她告诉对方:‘钱会用车子运送,就直接抢车吧!’”

“所以她也向对方说了我们是银行抢匪的事啰?”

“谁知道?或许只是单纯告诉对方车子里有钱吧!运送现金的工作有很多种,总之她一定是建议对方,制造假车祸,连皮包带车全部拿走,这样才达成交易的吧!”

“有必要这么麻烦去制造假车祸吗?”

“她显然是很在意我们的。”成濑立刻这么说。

“在意我们?”

“她毕竟还是希望假装成一场车祸,而不希望让我们感觉她好像是大剌剌地背叛了我们。”

“为什么呢?”久远皱着眉头:“她可以和我们商量的啊?”

“是啊!”响野也发出忿忿不平的声音:“我也这么觉得!她需要钱可以明说,我们又不是不能商量的人。”

这么说着,响野恍然想起聚会那天的一些状况——

“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一天祥子说了一些蠢话……”他边回忆着,边重复着当天妻子所说的话:“她问我们:‘没想过独占所有的钱吗?’”

“啊!这个我也记得。”久远点点头。

“那时候,雪子在观察我们大家的反应啊!”成濑轻描淡写地说着:“她当时的确很想找我们商量。”

“真的吗?等一下……那时我是怎么回答的?”响野回忆着自己的发言,虽然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但大概的内容已经浮现在脑际:“那根本就是背叛啊!我们绝不容许叛徒存在!”——自己的确说过这类的话。

而久远似乎也同时想起了这件事:“响野哥,你的发言真是烂透了。”他说话的口气里带着几分指责的味道。

“谁都知道那是在开玩笑的吧。”

“但是响野哥还煞有其事地说:‘叛徒只有死路一条!’”久远像在告发什么罪状似地,用手指头指着响野:“这是重话啊!”

“我根本不是当真的。”

“对一个认真烦恼的人来说,任何一句话都会刺痛她的。”

久远像抓住了他的把柄般,拼命地加以攻击,而响野丝毫没有反击的能力。

“雪子听了那些话之后,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最后她选择了放弃求助于我们。”

“你是在指责我的不是吗?”他皱着脸,仿佛在求饶似地:“都是祥子,没事干嘛说那些奇怪的话?”

“不,那也不是巧合说说的——”成濑回答:“她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好像是雪子拜托她的,在那一次的聚会里问这样的问题。祥子说前一天她接到雪子的电话。”

“是雪子特别拜托她的?”

“或许她真的很想知道我们的反应吧!她想知道对于独吞这件事,我们有什么想法。”

“这也算是商量的方式吗?”久远苦笑着:“也太迂回了吧!”

“她原本就是个很不擅长拜托别人的人啊,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她就是那种一个人面对问题,解决问题的人。因为从来不曾寻求别人协助,所以做法当然也很笨拙。”

“不过,她这样的做法,反而造成我们的困扰啊!”久远笑着:“我还宁愿她找我们商量。”

“人所思考的事情,未必永远都是合理的。”成濑说着。

“你说话老像是你什么都知道似地!”

“所以雪子姐想把四千万交给歹徒,所以就依照他们约定的方式,在那里制造了假车祸,让他们把钱连车子一起带走。是这样子吗?”久远整理着现在的推论。

“如果根据我的臆测,的确是这样。”成濑点头表示同意:“那些抢劫犯并不真的想要我们的车子,而是我们的钱。”

“等一下!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成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那些家伙的目的是那些袋子的?”

响野瞪着他,抱怨他为什么对重要的事情老是三缄其口。

成濑从以前一直就是这样。即使是老师在黑板上写错东西,他也从不加以指正。全班没人察觉,只有成濑一个人发现时,他一样不发一语。之后问他,他还会表情冷漠地说:“我以为大家都知道了。”一起到澳洲旅行时也不例外,当两人悠闲趴在海岸时,十只巨大蜥蜴并排横越而过,响野并没有注意到,而成濑却一个人安静地观赏着奇观。事后抱怨他为什么不招呼一声,害别人错过观赏蜥蜴奇观时,他则一点也没有愧疚之意地说:“我以为你也看到啦——”最后还会加上一句:“你会想看蜥蜴大队吗?”废话,当然想看啊!蜥蜴大队耶——

“那些家伙不是拿枪对准我们吗?我一看就觉得那是计划好的,因为觉得很奇怪,所以才故意问:‘你们的目的是车子还是皮包?’而持枪站在我们前面的男人却回答:‘车子。’他根本在说谎!”

“你这臭测谎机男!”

“你那时也已经察觉这件事和雪子有关系了吗?”

“聚会时我就觉得雪子有事瞒着我们。发生意外时,她的样子也很奇怪。”

响野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你明明已经知道,却还眼睁睁地让我们的钱被抢走哦。”

成濑差点笑出来:“那我该怎么做呢?雪子那么拼命地想把钱交给对方,即使我说了,对大家也没好处。”

“那么,成濑哥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那时马上就对那些钱死心了。”成濑说得很干脆。

因为实在说得太斩钉截铁,让响野一时也忘记该指责他,反倒是差点为他拍手叫好。“干嘛自己随便死心!”

成濑说着:“不可能当场讨论嘛,所以我想雪子既然会选择这种方法,想必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觉得如果随便采取行动,搞不好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

“不得已的苦衷?现在不流行这种形容词了吧。”

“我原本是想向雪子问清楚的。”成濑说着。

“所以你才选择和雪子姐一起去公寓的吗?”

“我真的不想让雪子太难堪,但我想如果一起去姓林的住处,她应该会有什么行动才对。看是姓林的逃走还是雪子逃走,因此我才请祥子跟踪她。”

“啥——?”响野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进入姓林的公寓之后,一定会有人跑出来,反正不是雪子就是姓林的,所以我拜托祥子跟踪跑出去的人,看那个人去了哪里,然后和我联络。”

“为什么会叫祥子去呢?”

“因为我觉得不管是你或久远,雪子都相当注意,恐怕很容易被识破。”

“祥子是开车跟踪她吗?”

“她租了车子,总不能叫她开你的车吧,那一下就被雪子看穿了。”

“结果你们到了公寓一看,姓林的已经死了。”久远说:“那也在成濑哥的预料中吗?”

“不。虽然我说过他就像蜥蜴尾巴之流,但真的没想过他那么轻易就被解决掉了。”

“是同伙内讧吗?”

“那些家伙本来就不是同伙。”成濑说着,并向两人说明姓林的房间里被装置窃听器的事:“也就是说,那个姓林的并没有受到信任,而姓林的也很可能已经发现窃听器,所以才会慌慌张张地和X联络。搞不好他要求对方多给他一点也说不定。”

“结果,他就被菜刀砍了?”久远皱皱脸:“好痛啊——”

“但雪子为什么要跑出去?她要去哪里呢?”

“看见姓林的死了,雪子的确有些震惊,我想她一定会怀疑是不是她认识的X杀了人。”

“雪子真的认识X吗?”

“大概吧!所以我才会故意说谎,让她误以为X把慎一带走。”

“说谎是偷窃的开始——”响野边踩刹车边说:“净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最后就会变成小偷哦。”

“那你就是小偷冠军王了。”

“我说过慌吗?”

“光这句话就是大谎话。总而言之,雪子慌张地跑出去,而她要去的八成是X那里,这个准错不了。而祥子就跟在她后面。”

“X到底是谁啊?”响野皱着脸,再次回忆着在小钢珠店里举枪对着自己的那个男人。他的行为仿佛是收到“拯救孩子”的正义感所驱动,却看不到一点沉着稳定的感觉,说他是好人,不如说看起来更像是懦弱而平凡的中年男人。

“那个家伙,为什么要持枪对着我们呢?”

“因为你们看起来像坏人吧!”

“如果我们看起来像坏人的话,那在这附近走动的哈巴狗,全部都应该被逮捕了。”

“哈巴狗是不会乱拳殴打中学生的。”成濑说着:“我猜X是被逃窜出来的中学生给吓到,所以才想去拯救孩子的。”

“什么意思?”

“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免于怪人的欺负,这是身为父亲当然要做的。”成濑开门见山地说着:“不管再怎么漠不关心,或者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一旦发现自己的儿子处于危险状况,做父亲的还是会伸手援救的。”

“咦?”久远有些状况外的说:“儿子——?”

“X就是慎一的父亲啊!”

成濑一脸漠然,完全无视响野他们的惊讶。

过了好一会儿,响野终于开口了:“你真是无所不知啊!”他咕哝着:“之后如果要发生大地震,你也会知道吧。”

“如果我开始默默地整理行李,你们最好小心为妙。”

“可是雪子姐身上有枪吧?没关系吗?”久远有些担心:“她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开枪射杀X吧!”

“雪子不会随便乱开枪的。”响野这么回答,但立刻继续说道:“不过这回牵扯到慎一……”说着说着,他也失去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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