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栋老式楼,空间窄小,无法两人同行,在这种阴暗封闭的环境中,没有灯光是完全看不清前面的路的。

尤念以前惧怕黑暗,大部分的原因是来源于童年噩梦,如今随着她记忆的恢复当年的噩梦她也全部记了起来,那些已经算不上噩梦的‘噩梦’仍旧对她有很大的阴影,只要身处在黑暗中,她就会紧张害怕。

“裴然,我、我的包呢?”尤念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背包,但她的手触到裴然的身后却什么也没摸到。

裴然看着眼前如同环抱着自己的尤念,他平静道:“我拿不了,先放到我的车上了。”

“那你的……”

“我的手机也在下面。”裴然似是知道尤念想说什么,于是提前把话接了。

在这种无光封闭的环境中,除了视线模糊了些,裴然是没什么感觉的,但尤念不行。刚刚她有努力保持镇定了,但在这黑暗中她待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慌张,最后理智被恐慌侵占,尤念双手一紧,直接抱住了裴然。

“我……”尤念小身板忍不住的轻颤,高他两级的台阶弥补了她的身高劣势,这样刚好可以让她把下巴抵在裴然的肩膀上。

近距离接触下,她可以感受到裴然呼吸间的热气,尤念咬了咬唇,趴在他耳边小声喊了他一声,裴然轻轻一‘嗯’,但像是在笑。

他手中提着的行李箱不知在何时已经放在了地上,耳边的气息微喘,他能感觉到此时紧抱着自己的小妻子有多害怕,不过他的手垂在两侧并没有回抱她。直到,尤念像是哭了般,她抽泣的小声又喊了他一遍,软软的说道:“裴然,我、我的腿软了。”

“那怎么办呢?”裴然终于抬臂拥住了她。

有了他抱着,尤念的身后就像是多了层保障,她起先是手软,后来是腿软,最后她直接挂在了裴然身上。

感觉怀抱中的人明显已经没了力气,她颤颤的将头抵在裴然身上无法思考,已经失去了走路的能力。裴然知道在黑暗中待的时间越久尤念就会越虚弱,于是他只能舍弃手中的行李箱,贴在她耳边和她商量道:“念念,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他是故意的,明知道此时只有这一个方法行得通,他还故意要问,裴然就是想亲耳听她说一声‘好。’

“好。”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答案,裴然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一层的距离很近,对于裴然来讲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但对极为恐惧黑暗的尤念来讲这就是横跨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深渊,等到见到四楼的灯光后,她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

“你说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尤念在被裴然放下来的时候,好似听到他这样低低的说了一句。

她听得不真切,等到抬头看向裴然的时候,裴然只是碰了碰她的小脸,示意她赶紧开门。

黑暗恐惧症还没有完全消除,尤念摸了摸衣兜哆哆嗦嗦的去找钥匙,然而找了一圈后她忽然顿住动作,裴然站在她身侧挑眉看她,问道:“出门忘了拿钥匙?”

“不、不是。”

尤念有些尴尬,“我的钥匙放在包里了,刚刚、刚刚你把我的包拿去,我以为你会背上来的,但没想到你……”

没想到你放在了车里。

“……”裴然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一时无言。

四楼的灯泡暖黄打在人身上发橘,裴然黑色的外套也染了层温暖。

“好吧。”

裴然总觉得跟着尤念在一起会智商下降,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塞到尤念怀中,他有些无奈道:“你在这等着,我下去给你拿。”

“我和你一起去吧?”尤念作势就要跟上去。

裴然脚步一顿,薄唇一弯侧眸看她,带着些戏谑意味:“你是想让我在抱你两趟?”

是了,三楼没有光的。

“……”

反复折腾了两趟,裴然才帮尤念把楼下的东西搬完。

人都已经到门口了,尤念自然不可能不让他进去。冬春交替之季带了些燥热,尤念见裴然最后一趟上来脸上都出了些汗,于是就递给了他一块毛巾。

“谢谢。”尤念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屋内灯光明亮,尤念总感觉裴然的脸色比刚才白了许多。他垂眸看向尤念递过来的毛巾,顿了顿才慢吞吞用右手接过,不过他没有擦脸,只是擦了擦自己的手。

“我的外套呢?”环视了下这间空荡荡的破旧小房子,裴然似乎并没想多留。

接过尤念递过来的外套搭在自己肩膀上,裴然转身就要离开。

他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衣,被上衣遮挡住大半后,白色中还是渗出了星星点点的红色,尤念眼睛一晃,她想也没想就上前拉住了裴然,随着肩膀上外套的滑落,他染血的衬衣暴.露在视线中。

“你肩膀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尤念想起他刚刚打横抱起她的时候,轻微的嘶了声。

想来他的伤口就是刚刚在抱她的时候裂开的,可他硬是一声不吭还来回折腾了两趟,手中提了这么多沉重东西上来。

“没事。”裴然垂了垂睫毛,并没有看尤念。

当时仓库中太乱,在裴然抱着昏迷的尤念起身时,并没注意到有人持刀向他们冲来,等他意识到时已经晚了,没有办法的他只能将尤念护在怀中,用后背为她挡了致命一击,虽说没有伤及到要害,但伤口很深,好起来并不容易。

这些尤念都是不知道的,从醒来之后,她也没看到过裴然身上的伤。

如今眼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口因为她的缘故再次裂开,她将人拉坐到沙发上准备帮他处理一下。其实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她在外面买东西的时候,竟然顺手就买了些外伤药,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你自己能脱吗?”

上药需要裴然把上衣脱下一半,他受伤的肩膀虽然牵扯到一条手臂,但另一只手臂却是无事的。

裴然试探的抬了抬另一只手,才触到衣服就迅速下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他语气极为平缓道:“不知为什么这只手也在疼,使不上力气。”

尤念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终是没和他计较。没有办法,她只能坐在他身边亲手为他褪下一半上衣,裴然全程配合没有乱动。

他眉眼清隽,随着脖颈和锁骨的露出他整个人忽然就变得可口起来,尤念手指微顿,在解到他腰腹的位置停下,抬头看他时,裴然上衣半褪着低眸对她笑了笑,尤念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会有男.色.诱人这个词儿了。

裴然的背面远不如他的正面好看,他肩后的伤口很深,横穿肩胛骨像是伤到了骨头,尤念不知道前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他刚刚抱起她时一声不吭的样子,尤念眼眶酸涩,为他上药时动作不由就轻缓了许多。

“你……吃饭了吗?”药上好后,但尤念这里并没有医用纱布。

为了防止药粉蹭到衣服上,他短时间内不能穿衣服,刚好尤念要做晚饭了,于是就想留他下来吃饭。

“你是要留我吃晚饭吗?”裴然听尤念的吩咐,并没有马上把衬衣拉好。

自从尤念恢复记忆后,尤念总感觉他对她不亲近了。他时常情绪淡淡像是带了层面具,他在她面前不喜不怒,虚无缥缈的感觉让尤念抓不住。

这是尤念理想中裴然的样子,甚至她希望裴然对她更冷漠一些,最好再也不要理她,可是真等裴然这样做了她又会觉得难过,尤念骗不了自己,她还是很爱裴然,甚至有了失忆后的那段记忆,她变得更加爱他。

如果说以前的尤念爱裴然爱的理智而又卑微,那么失忆后的尤念爱裴然爱的就是无脑。她喜欢让他抱着喜欢和他说话,偶尔还喜欢和他撒娇,因为她只熟悉他一个人,所以她满心满眼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她依恋他,也离不开他。

尤念失忆时裴然对她的影响太深了,于是她所谓的理智爱硬生生被那股无脑爱冲垮,其实刚才在她提着购物袋在小区门口看到裴然的时候,她就想冲过去抱住他了,但她不再是失忆时的尤念,所以她不能那样做。

阻碍尤念和裴然在一起的,并不仅仅只是爱与不爱。

尤念已经很久没做饭了,如今再次拿起锅铲,她有些生疏,不过该记得的她还都记得,虽然手法不再熟练,但她做出来的饭菜依旧很好吃。

“好了,可以吃了。”在尤念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裴然正在打电话。

隐约间尤念听到裴然说了句‘一至四楼的全部换掉’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尤念出来,他很快挂断了电话。

失忆时,尤念吃饭慢吞吞的还总爱和裴然说话,所以每当吃饭的时候,裴然都是最敷衍她的时候,他会一边散漫应付着她的问题一边催促她快些吃饭,他这人从来就看不惯她聊着天吃饭的坏毛病,所以他总是想下狠心想帮她改掉,但总是又狠不下心。

没失忆或是如今恢复记忆的尤念,吃饭时却从不和裴然聊天,可就算她全程埋头扒饭,但吃饭时仍旧是出奇的慢。

尤念记得,结婚后有次她被裴然关在家里闹绝食,裴然也没哄她,只是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的饭菜。

等到饭做好后,他直接将她抱起按在了自己腿上,那一天,尤念吃的每一口饭都是裴然亲自喂的,她边哭边吃,裴然也不催促她,只是碰着她的小脸每一口塞得毫不留情,有他喂饭,尤念吃饭的效率提高了大半,但两人那次闹得也十分不愉快。

两人从初认识开始,裴然留给尤念的印象就是好坏参半。

他不像裴楚那般从开头起就是个温柔的好哥哥,每次裴楚陪着她玩或是给她带各种小玩具的时候,裴然总是在一旁冷嘲热讽。

她摔倒了他不扶,她玩具坏了偷摸掉眼泪时他还会笑她,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是陪她最久的人。

有时候尤念总觉得裴然极度讨厌嫌弃她,但是每当裴爷爷说让他好好照顾她的时候,他虽然答应的不情愿但是都有尽职做到。尤念原本对他是没感觉的,就是后来从他开始帮她补习起,她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少女小心思。

“我走了。”吃过饭后,裴然并没有久留。

他一颗颗系好衬衫上的衣扣,慢吞吞抬臂去穿外套时,尤念还是走过去帮了他一把。

送他出门时,尤念到底还是不忍心,她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说:“不然……你找司机来接你吧。”

就他那伤口,尤念很怕他开车时会拉扯到。

裴然一只脚原本已经迈出大门了,但听到尤念的话他很乖的把脚收了回来,又从尤念这里等了一会儿,等到司机来接后,裴然终于离开,只是临走时,他忽然转身扣住尤念的后脑将人拉近,呼吸被人截住,满满的掠夺气息逼近。

伪装了一下午的男人终于装不下去了,裴然将尤念抵在门上放肆亲吻,他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会推开他的,不仅仅是因为他肩膀上有伤,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真的不跟我回去吗?”裴然的胳膊撑在尤念两侧,低低问道。

尤念的嘴巴被他亲的红润润的,她偏头避开他的亲昵,小声回道:“不……”

“为什么?”

裴然抬手抚了抚她的碎发,“千纸鹤中的秘密我都看过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你早在我之前就爱上了我。”

那天他彻夜去拆千纸鹤,心情起起伏伏,人生的巅峰与低谷往往只在一念间。裴然太自信了,自信的以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掌控者,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尤念误会了他话中的意思,此时他提出那些千纸鹤就是狠刮了她的心,她以为他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嘲笑她。

“那又怎么样?”

尤念眼眶发红,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些记载着少女心事的小秘密会被他扒出来,她努力保持着镇定说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你和我妈妈还有这么大的交易。”

裴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最后,他只是摇着头说道:“念念,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如果不是他看完了那些千纸鹤,他也没想到他和尤念会产生这么深的误会。一直以来他以为潜藏在深处的敌人只有那一个,没想到他还有帮手。

一次一次,在无形中把他和尤念越推越远,真真是好手段。

“……”

尤念恢复记忆的第二天,大清早就飘起了小雨。

天空昏暗暗的,尤念从四楼下到三楼的时候,发现走廊上的灯泡换了,不止是三四层,连带着一二层的灯泡也换成了感应灯,联想起裴然昨天打的那通电话,她很快就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并没有太多人,尤念撑着伞在街口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一辆出租车,开车的师傅问她去哪儿,尤念想了想回答:“青山墓园。”

她今天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要去青山墓园看看她的母亲。

半年前,尤念开车从右宅冲出,就是在去青山墓园的路上出了车祸。当时她心神不定,满脑子都是那几张合同书,就算她母亲已经长眠于地下,但是她还是想拿着那几张合同书扔到周贝才的墓碑上,想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尤念的记忆中,周贝才一共自杀了两次,第一次尤念发现的及时把她救回来了,醒来后周贝才眸中没有半点失望,她眼睛亮亮的招手让尤念过去,轻拍着她的手承诺道自己再也不会寻死。

她是真的不会寻死了。

单纯的尤念一直以为,在鬼门遭走过一遍的她是想通了,到头来等她发现那些合同书后,她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周贝才不会寻死,只是因为她和裴然签了一项协议,只要不发生意外伤害,她会好好活到尤念嫁出去的那天。这份合同尤念只看了第一页,她并不知道裴然为什么会和自己母亲签这样一份合同,但这合同对她而言就是晴天霹雳。

紧接着压在这份合同下的第二份文件,就是裴然与尤念的不离婚协议,合同的最下面签的是裴然和周贝才的名字,最下面明确写着,在周贝才死后,裴然与尤念的婚姻中裴然不得提出离婚,就算尤念提出离婚,他也绝不能答应。

如若裴然答应,那么裴然在裴家的一切钱财家产全部归尤念所有。合同一式两份,裴然这里保留一份儿,周贝才的律师那里保留一份儿。

为防止律师会被裴家收买,周贝才还留了一手,但凡尤念和裴然离婚成功,那么尤念所得的离婚财产会分给律师四分之一,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律师只会期盼着尤念离婚成功,也正因如此,王律师才会找上裴楚帮忙,而裴楚才会将这些都告诉她。

可笑的是,那些明晃晃写着尤念所得利益的合同中,没有签上尤念的一个名字,她本人甚至毫不知情,就已经被两个人、几叠纸宣判了自己今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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