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后门,小仙童就向我道:“宋珧元君,您可来了。星君已经等了您半日了。”引我过了几重屋脊几重门,到了一个雾气腾腾的大水池子边。

命格星君盘腿坐在池边,做闭目养神状。池中的水腾腾向上冒雾气。难道天庭里也有温泉?命格老儿真是会享福。自家里守着一个温泉时不时地泡泡。

小仙童引我到池边后就行了一礼退出去。

我向命格星君身边走走。命格星君仍双目紧闭,忽然长叹一口气,吟道:“唉!一啄一饮皆前定,由因生果循而行——”

叹得阴风惨惨,我身上寒毛林立。

最近要开法道会,难道命格星君也去西边喝茶了?

我拎了拎袍角,坐下道:“星君,你老就别学西边打禅机了。玉帝命我来找星君听原委。还请星君直言罢。”

命格星君睁开眼,看着我,又长叹了一口气。我道:“这温泉瞧着倒不错。”

命格星君道:“什么温泉,那是瞻命池。可以看见未来事。”

我正想伸手去搅水,立刻讪讪地缩回来。命格星君道:“衡文清君回天庭后就到我这里来过,我已将你与天枢的原委说给他听。清君应该都已经告诉你了罢。”

我道:“不错。”方才在另一个池子边坐了半天,已经都说了。

命格星君悲天悯人地看我,慢慢道:“宋珧元君,你可知道,你此次下界最大的过错是什么?”

这句话玉帝在蟠桃园里就已经问过我。他老人家似乎也已将答案说了。我当时一头雾水,现在已经彻底明了。

我道:“我不该挂着天枢星君又去引诱衡文清君。引诱他尝试凡情。”

命格星君仍悲天悯人地瞧着我,半闭双目道:“错也。你是不该让衡文清君通晓凡情后,又扯上那头狐狸。”

在荷花池边,衡文告诉我仙契线与天枢就是杜宛铭时,我如五雷轰顶。此时,我却全然混沌,就是五雷轰顶我也不晓得了。

我踉踉跄跄,出了命格星君的府邸。

瞻命池边,命格将手伸进池水中,升腾的缭绕雾气,便幻化出一副图像。

那是衡文睡在榻上,一头雪白的狐狸低头舔着衡文的双唇。

烟雾变幻,又生出一副景象,衡文站在天河边,一个男子站在他身边,只能看见衣衫飘飘,却看不清面容。但我看得出,那男子绝不是我。

命格星君道:“当年衡文清君初生时,玉帝就命我替他卜算天命。算出衡文清君命中当有一段情劫。就是这只雪狐精。”

命格星君道:“宋珧元君,当日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衡文清君通晓凡情,又这只狐狸近了衡文清君的身侧。”

命格星君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这只狐狸拼尽修为,救了衡文清君。衡文清君欠他千年的修为与相救的恩情。须知欠的债,就必定要还。”

命格星君道:“玉帝本以为,你只是乱了天枢星君和南明帝君天命的变数。没想到你还是衡文清君与那只狐狸之间的引线。”

欠的债,就必定要还。我和天枢栓在仙契线上。命格星君说,他是杜宛铭时,那一世欠了我的债。于是他在天庭护着我吃尽苦头,。狐狸对衡文一片痴心,拼了自己的性命与千年的修为。衡文欠了狐狸,而今我又欠着天枢。

原来一概的缘份,不过是一场要还的债。

原来衡文注定的命数是狐狸。

我晃在僻静的小道上,禁不住苦笑。

在天庭做了神仙,见到了无数的神仙。其实当年给我算命的那位,才是真的神仙。

我果然还是个永世孤鸾的命。

天枢星君和南明帝君本该互辉互应,是我凭空插了一杠子乱了天数。

衡文清君注定与一头狐狸共历情劫,于是由我牵桥搭线,终让此情得生。

各有各的缘份,只是都与我无缘。

我注定只能在佳话中唱这种搭戏的角儿。不是打鸳鸯的棍,就是过河用的桥。

我走到爻光殿前,把守的天兵举戟挡住。我道:“列位可否行个方便,我并无他意,只是想进去看看天枢星君。”

天兵面无表情地瞧我,旁边转出鹤云道:“玉帝并未禁止宋珧元君探视天枢星君,放他进去罢。”

我承情对鹤云抱了抱拳,鹤云略略颔首。我大步进了爻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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