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决定继续监视雅子的动向。

最好的结果是她写一封坦白全部事实真相的书信,如果这信能到手,就可以逮捕星野功了。

而且,一旦她写完,马上就对其进行保护,防止她自杀身亡。

第二天一早,雅子吃过早饭就出去散步了。

旅馆的后面有一眼喷泉,因为是硫磺泉,因此很猛烈,也很壮观。

由于那儿很危险,因此设置了护栏,防止有人跌落。

十津川担心雅子翻过护栏自杀,让龟井在附近进行监视。

趁这时间,十津川偷偷溜进她的房间,进行查找。

有一只小型旅行包放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这间房间有8张草席那么大小。

桌子放着暖水瓶、茶碗和茶壶等茶具,其中还有信纸和信封。

信封是一捆儿,十津川数了数,共有10个,看来还没有启用。

信纸也是白纸一本,但他向纸篓里一看,里面已有几张揉成团儿的信纸,十津川便捡了出来。

上面都只写了一行字。

十津川十分小心地把它们打开,展开铺在桌子上。

现在,我已不再绝望了……

现在,我来到了后生挂温泉,写下这些。

我……

非常宁静。我希望一直这样……

我脑子非常混乱地来到了这个温泉,冷静一下……

无论哪张信纸都没有写完,而且好像是写不下去的样子。

十津川又把这四张信纸重新揉成团儿,扔回到纸篓中去然后出了房间。

30分钟后,雅子散步回来了。

“好像没有要自杀的迹象。”

龟井向十津川报告道。

“信倒是写了,但没写完就扔了。要写什么还不清楚。”

十津川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了龟井。

“如果全都坦白了就好了。”

龟井悻悻地说道。

吃过午饭,雅子又出去散步。

大概她在拼命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吧!

十津川又给东京打了个电话。西本刑警惊慌地报告说:

“实在对不起!”

“怎么了?”

“星野功跟丢了!”

“是的。因为他始终开着车在市内转,我们就麻痹了。中途,他下了自己的车,上了一辆出租车,可我们不知道,还一直盯着他那辆车,结果让他溜掉了。”

西本懊丧地说道。

“是不是回家了?”

“不在家。”

“去哪儿了?”

“我们正在四处找。”

西本说道。

“知道了。”

十津川说。

他回到房间,把星野功失踪的事对龟井讲了。

“你认为他会去哪儿?”

龟井问道。

“肯定来这儿了!”

“来这儿?!”

“对!星野功急于找到雅子,因此他设法思掉了我们的跟踪。由于在市内找不到,他也会和我们想的一样,来这儿找她的。”

十津川自信地说道。

“西本是什么时候把他跟丢的?”

“中午前一点儿。”

“那么他就是上了新干线,到这儿也得是傍晚了。”

龟井分析道。

“对,要在天黑时到达这儿。”

“雅子要在这段时间里写好信,寄给警方就好了。”

龟井叹了一口气。

十津川马上铺开列车时刻表计算着。

有一列12时整发自上野、开往盛冈的43次列车。

星野功甩掉警察的跟踪后,极有可能迅速登上这43次列车。

这列车到达盛冈出发和时间就是16时11分。

他将和十津川他们一样,从那儿乘出租汽车。

从那儿乘车到后生挂温泉,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顺利的话,17时40分左右便可到这里。

“现在是下午1时了,还有4个小时40分钟!”

龟井看着手表说道。

“正好天黑了。”

“星野是来杀雅子的吗?”

“也许是带她回去吧。”

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立刻去了服务台,让服务员们看了一下星野功的照片,并告诉她们,这个男人一到,立刻通知自己。

下午4时多钟,雅子突然要了一辆出租车出了旅馆。十津川和龟井也连忙要了辆出租汽车跟踪着她。

因为她没有拿那个旅行包,因此考虑她不会离开这儿的。

又因为旅馆没有电话,也肯定不是有人来喊她出去的。

十津川乘的车比雅子的车慢了七八分钟,但幸好这两辆同属一个出租汽车公司,因此十津川请司机用对讲机了解雅子去什么地方。

“好像去了八幡平。”

司机对十津川说道。

“八幡平是不是靠近花轮铁路线?”

“对。”

“去那儿干吗?”

“那儿有一个距此最近的邮局,也许是去邮局吧。”

“写好信了!”

十津川眼睛里闪着光对龟井说道。

“写给谁的呢?”

“如果是写给警察的,那可就谢天谢地了!”

“可要是写给她丈夫星野功的,那可就麻烦了!”

“是啊!”

“追上去,把那封信抢过来。”

龟井说道。

“不行,还不能确定,我们只能暗中监视。”

十津川说。

而且司机说在这样的天气和山路上,要追上前边的车很困难。

雅子的车先到了花轮线的八幡平站。下车后,她进了邮局。

出邮局时,她手中拿着一个信封,一下子扔进了门前的邮筒中。

十津川和龟井从隐藏的地方正在看着这一切,突然龟井小声叫了一声:

“啊!”

雅子好像没有发觉十津川他们,又上了一辆出租汽车。

十津川他们赶紧也上了一辆车。

雅子又回到了后生挂温泉旅馆。

“能不能看一下她扔进邮筒的信?”

在车上龟井问十津川。

“也许是写给警察的,因为我看见她好像用的是快递信封。”

十津川说道。

“如果是写给朋友或同学的,我们就无权看了。”

龟井遗憾地说道。

下午6时多钟,他们回到了旅馆。

他们下了车,一进旅馆,服务台的服务员就走过来小声说道:

“他来了。”

“是那个男的?”

“对,就是您让我看的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那他在哪儿?”

龟井问道。

“因为他和那个女人是夫妇,就带他去了那个女人的房间。”

服务员说道。

“怎么办?”

龟井小声问道。

“我想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旅馆内杀死她的。观察一下吧。”

十津川犹豫地说道。

然后,他又让服务员去看了一下情况。

一个服务员去送点心,过了六七分钟,她回来对十津川说道:

“好安静的一对夫妇呀!”

“两个人怎么样?”

十津川问道。

“夫人脸向下不说话,丈夫生气地不知在骂她什么。”

“听不清吗?”

“我拼命想听一下,可还是没听懂,而且那个丈夫还问我有没有新来的客人。”

女服务员说道。

“新来的客人?”

“对,问有没有可疑的客人。”

很明显,他在怀疑警方有人已先他而来了。

“他还说,如有可疑的人告诉他。”

女服务员又加了一句。

“今天夜里要通宵监视。”

龟井对十津川说道。

“对。不过,我想星野还不至于自己下手杀死雅子的。”

十津川说道。

天黑了,但十津川和龟井没有躺下。

他们与星野夫妇仅隔着一条走廊。

星野功会在那间房子里杀死雅子吗?也许他认为警察来不了,会对她下手的吧?

十津川想来想去,倒也没有了困意,可如果这样僵下去,也无法逮捕星野夫妇啊!

“星野功会不会把雅子带回去?”

龟井一边仔细地听着走廊外边的动静,一边问道。

“也许吧。星野功害怕雅子把事情说出去,肯定要把她监禁在家中的。”

“如果他知道了那封信呢?”

龟井问道。

“我认为星野功不会知道雅子在这两天干什么了,除非雅子自己说出来。”

“也许现在正在盘问她呢!”

“星野功会拼命问的。”

十津川说道。

现在已经是凌晨3时多了。

十津川和龟井特意沏了一些浓茶,以克服困意。

突然,从走廊对面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哀鸣声。十津川和龟井“噌”的一下子站了一起,两个人拉开门冲到了走廊上。

十津川闪电般地拉开了星野夫妇的拉门。

在房间中央,星野功呆呆地站着,他的脚下躺着妻子雅子。

被子叠得好好的,好像没有动过。

龟井蹲在雅子身边,去摸她的脉搏。

“怎么样?”

十津川问道。

龟井默默地摇了摇头。

十津川面色苍白地看着星野功。

“你杀死了她?”

“……”

星野功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残忍呀!”

龟井怜悯地看着星野功。直到今天,总算抓到了他杀人的证据。

“为什么要杀死她?”

十津川厉声问道。

星野功无力地瘫坐下来:

“她背叛了我!”

他的话音带着颤抖。

“背叛你?可她什么也没有说,一个人藏到这儿!”

十津川说道。

“如果仅仅如此,我才不会杀死她呢”

“那为什么呢?”

“她把我出卖给了警察!”

星野说道。

“出卖给警察?你太过敏了吧?夫人真的是这样做吗?你让她喝砒霜中毒,她不也没有反抗,一直到今天才躲到了这儿吗?”

十津川毫不相信地问道。

星野轻轻地摇了摇头: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给警察写了信了!把根本没有的事儿也写上了。她说我已经完了,因此,我就……”

星野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话头。

“你知道夫人写了信?”

“我根本没她写的那么坏!如果当初她开车时再机敏点儿,我们的生活会一直风平浪静的!”

星野愤愤地说道。

十津川悄悄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按了一下袖珍录音机的开关。

“在御殿场轧死小女孩时,开车的是夫人吗?”

“是的。是她轧死了那个小女孩儿,但不止这些!”

“我知道。她又发现了跟踪在后边的目击了这一切的安田惠子吗?雅子认为这是一个最危险的目击者,也许她会出于嫉妒向警察报告吗?”

十津川问道。

“是的,当时雅子不知为什么向我哭。”

“所以你们就动了杀机?”

“是的。她说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安田惠子。我没有办法。”

“你让你弟弟做了‘不在现场证明’的伪证?”

“对,是的。”

“后来你又杀死了你的弟弟?而且又杀死了妻子?还有什么?”

十津川问道。

“你不承认安田惠子也是你杀的吗?”

龟井从旁边走过来,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星野的肩膀。

星野只是死死地盯着一动不动的雅子的尸体。

十津川又追问道:

“如果夫人的信寄到了警察手里,会对你不利的呀!也许她把你全部的坏事都写上了,因此,我认为在此之前你还是全部坦白的好。”

“我知道。”

星野功点了点头后说道。

“我知道即使是亲兄弟,也有靠不住的时候。他过去是个很平凡的人,性格温顺,对我的话总是百依百顺。但自从我求他帮我做过那次伪证之后,他就变了

。他原来并不想多挣钱,但后来老是找我要。不但如此,我突然意识到他竟然也开始敲诈我了。”

“也就是说,你越来越感到你的弟弟是个危险人物了?”

十津川确认般地问了一句。

“对。我不知道怎么看我弟弟的为人,但在那次事件之后他变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使他改变的就是金钱。”

星野微微一笑,又接着说下去。

“他常常听到我抱怨他,于是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糟。一开始,我对于他老来找我要钱感到很反感,但后来我渐渐地害怕起他了。如果他仅仅是拿钱去吃喝玩乐倒还不算什么,但他的性格的改变却使我感到了害怕,而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于是,你就给北条刑警设下了一个圈套,杀死了你弟弟?”

龟井问道。

“是的。有一天,他来找我,说那天他在电车上碰上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怎么也忘不掉,巳被她迷上了,希望我帮助他了解一下那个姑娘的名字和住址。我就拜托了从前的熟人,在兴信所工作的日野讶子进行调查。但当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女刑警后吓了一跳,我认为和一个刑警拉上亲戚关系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弄不好,会把御殿场轧死人逃走和杀死安田惠子的事都捅出来的。”

“那你是怎么给北条刑警设置圈套的?”

十津川问道。

“日野讶子给我出主意,她说她认识一个女人,和北条早苗十分相似,可以出些钱让她顶替。后来,我见到了那个女人,确实很像,虽然还多少有点儿不同,但一化妆就可以解决了,比方说眼睛上的黑痣等。于是我就在头脑中设想了一个利用这个女人杀弟弟的计划。计划中,再把北条刑警扯进去,警方也就会不了了之了。”

“她叫什么?”

龟井问道。

“问这干什么?她已不在日本了!”

“出国了?”

“是的。当时讲好的条件就是给她一笔钱和一本护照。当时给了她500万日元呢!这会儿她早在国外了。”

星野悻悻地说道。

“在‘富士’号列车内,杀死你弟弟的人是谁?”

十津川问。

“我给了那个女的500万日元,就冲这一点,难道你们还不知道是谁杀的?”

星野反问道。

“你认为你弟弟写出信后,北条早苗肯定会上‘富士’号吗?”

龟井问道。

星野“嘿嘿”地笑了一下道:

“我专门研究了警察这一行。如果是缺乏经验的警察,或是女性警察,最喜欢探险,好奇心极强。如果碰上一件奇怪的事,就更是这样的。对于北条刑警来说就是这样的。一个不认识的人三番五次纠缠她,而且还有一个长得十分相似的人冒充她和一个男人约会,她一定想弄清楚。因此我认为她接到我弟弟的信后,肯定会来‘富士’号的。”

“那封信是你弟弟写的吗?”

“啊,是的。我对他说,那个漂亮的刑警对他很有意思,如果接到了信,肯定会去的,在夜车中向女人求爱是最佳的时机。我这么一说,弟弟就高兴地照办了。随后,我的计划就一步步实现了。”

“你认为把一个刑警诱入圈套可乐的吗?”

龟井皱了皱眉问道。

“有的警察并不怎么样,我不过是让他们也吃点苦头。”

星野耸了耸肩。

“后来,你把日野讶子和她的前夫三村也杀死了?”

龟井追问道。

星野点了点头:

“你们都知道了。”

他接着说下去:

“那个女侦探一开始拿到钱时很高兴,但后来她就觉得嫌少了,还想再要。于是,她就去找她的前夫三村泰介,商量如何向我敲诈,说我至少再出500万就可一了百了。但我知道,这种事是没有‘百了’的,除了干掉他们,我再无别的办法。”

“先杀死日野讶子,然后杀死三村泰介的吗?”

“是的,刚刚干掉日野讶子,三村就打来了电话。开始我非常气愤,但后来我实在烦了,就想连他也一块儿干掉。因为他不断地威胁我,说要查清日野死亡的原因。”

星野说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犯罪就是这样。杀了一个灭口,为了瞒住这件事,就得接着再杀下一个。”

龟井怜悯地看着星野功说道。

“是的。我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只好设计杀死了三村。”

十津川和秋田县警方进行联系,说明了情况。

星野功以“杀妻嫌疑”被逮捕。

十津川让龟井留在县搜查一科向科长汇报这些情况。

同时,他把星野功的录音口供复制了一套,送到了下关警署。

由于北条早苗已因杀人嫌疑受到起诉,因此还不能立即释放,但根据十津川的材料,山口县地方检察院很快就会撤消对她的起诉了。

为了尽快解决北条早苗的事情,向对方施加压力,十津川和三上部长再次举行了记者招待会。会上公布了星野功的坦白供词。

于是,社会舆论迅速转向了支持十津川的方向。

真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呀!但这已在十津川的意料之中。

电视台、报纸用最快的速度向社会报道着事件的进展情况。

这时,龟井也从秋田回来了。

“对方对星野功进行调查取证后,很快就会引渡给我们。”

龟井向十津川报告道。

“那封信到了吗?”

龟井问道。

“哪封信?”

“就是星野雅子从后生挂温泉写来的信呀!不是说是寄给警察的吗?我最后看到星野功时,他说一定要让他看一下这封信。”

“噢,在这儿。”

十津川说着,拉开身后文件柜的抽屉,取出一封信递给了龟井。

龟井一边接信一边问道:

“她的信中揭发了她丈夫吗?”

十津川微微一笑:

“你先看看吧。”

“果然是一封快递信呀!”

龟井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厚厚的信纸看起来。

共9页,都是用小字写的。

十津川默默地看着龟井。

龟井看完信,表情十分迷惑地问:

“警部,这……”

“很意外吧?”

“怎么,从开头到最后,雅子说都是自己干的?而且说她丈夫是无辜的?”

“对。”

“可星野功不是说妻子背叛了他,他才杀死了她的吗?如果他知道内容是这样就不会杀死她了。”

龟井不可思议地说。

“是这样的。”

“那雅子为什么在当时说些刺激她丈夫的话呢?”

“她在五年前开车轧死了一个小姑娘。随后的一系列杀人事件,全都是星野功为了她才那样干的,所以直到最后她也还是要保全丈夫。只是她突然知道丈夫又有了新欢,打算拋弃她时,才受到了刺激。于是,在温泉见到星野功时,出于一个女性的嫉妒,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威胁的话,于是星野功未能等她冷静地说出信的内容……当然,即使她说了,也许星野功也不敢相信……就一气之下杀死了雅子。这也是因为他常常处于雅子要背叛他的恐怖之中所造成的。”

“雅子听命于他去服毒,而且甘心包庇丈夫,星野功还是不相信她。”

“这就是人类的弱点呀!”

十津川不无遗憾地说道。

龟井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那封信上。

“如果让星野功看了这封信,他会是什么样子呢?”

“星野功要判死刑吗?”

“我想会的,因为他杀人太多了。”

“让一个要赴黄泉的男人看这封信好吗?”

十津川问道。

“太残酷了吧?”

“也许是吧。但如果星野功知道妻子到死都是爱自己的,也许他会放心地死去的。”

十津川遥望着窗外的远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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