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刘钰的入住, 大伯母的离开,魏府也慢慢找到了新的节奏。

严以律妻弟的同时, 魏时也在严以律己。

不在国子监进学,并不意味着学习效率的下降, 先生们单独给他出的功课都很有针对性,而且也都允诺,便是在请假期间, 也可以拿着功课上门请教。

翻过了年,老师那边又忙起来了,为了巡查工事,人都不在京城,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所以水利方面, 魏时现在基本上是自己看看书。

相对而言,也还算轻松,最起码既有时间给夫人算账, 也有时间检查刘钰的功课, 还有时间陪姨娘用膳。

一整天的时间都安排好了, 这日子过得也充实。

比魏时还觉得充实的是刘钰,背书、练拳、跑步、看课堂笔记,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玩乐时间,还得听曹安抱怨。

是的,就是抱怨。

之前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三个舍友, 如今仍然坚持在国子监上课的就只剩下曹安自己了, 不是他不想跟着请假, 是他消息知道的太晚了。

在他想要请假之前,先生们就已经三令五申,新的一年开始了,年假已经过去了,要好好收收心,不允许再有请假的,尤其是请长假的。

作为肃王府的世孙,曹安可以说是国子监里的特权阶级,先生们平素也是不怎么管他的,很是给他面子,自然他也要给人家面子。

“你说说你,人家大婚,你请什么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去大婚了呢”

曹安就纳了闷了,这人瞎起的什么哄,巴巴的跟着人家把假给请了,紧跟着又住进了魏时府上,知道你们俩现在是亲戚了,也用不着这么黏糊吧。

关键是人家新婚之喜,刘钰在里面掺和个什么劲儿,怎么没被亲姐姐跟亲姐夫给打死。

一块玩耍的小伙伴儿突然把他撇下了,曹安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学舍空荡荡的院子里,就他一个人住着,别提多孤单了。

刘钰请假的时候也是一时兴起,压根儿就没想那么多,自然也就来不及通知旁人,关键是他请完假之后,也没想起来这一茬,这会儿倒是觉得心虚理亏了。

“我不是一有时间就过来找你了吗,你是不知道,魏时这家伙成了我姐夫之后,又是给我布置任务,又是给我检查进度,我这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自由时间。”

刘钰上面有四个哥哥,但是从来没被这么管过,当然了,他那四个哥哥平时就喜欢练武,四书五经是不通的。

活该,自己送上门去的,被压着读书也是活该。

曹安仍旧是有些愤愤不平,他在国子监这十天,连个说话聊天的人都没有,自己一个人吃小灶,肉都觉得不香了。

尤其是这次见面,他比之前胖了,刘钰却瞧着比之前瘦了,魏时那家伙他虽然没见着,可就算这几天长胖几斤,那也是个瘦子。

“你既然在你姐夫那儿过得这么累,那回国子监好了,先生又不是不会同意。”

“我都已经请好假了,这么快回去干什么,再说了,我在那里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平白耽误功夫。”

瞧瞧,这像是刘钰说的话吗,这人什么时候怕耽误过时间。

被严加管教的这几天,不,更准确的说,在刘钰开始看课堂笔记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些人生大事了。

“我想去考个童生试试,反正在国子监里混日子也就那样,还不如学点儿东西去考个童生呢,日后如果真的走仕途,也不至于连同僚说话都听不懂。”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关键是这话从刘钰嘴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像是在做梦呢。

“魏时对你的影响也太大了。”曹安喃喃道。

在认识魏时之前,他们俩的理想可是吃遍大靖朝,什么时候想过做官的事儿。

小伙伴好像是突然就长大了,自己还停留在原点,这感觉确实不太舒服。

曹安和刘钰各方面都挺像的。

倍受长辈疼爱,也没什么来自家族的责任和压力,一生就算是碌碌无为,也能比绝大多数人过得好。

但两个人又是不一样的。

刘钰若真的不入仕途,一辈子吃遍大靖朝,那终其一生,都只是一介白身,只能靠旁人庇佑。

曹安若是不入仕途,却还可以继承爵位,要么是国公,要么是侯爷,皇室宗亲,只要这大靖朝没改了姓氏,基本上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跟刘钰比起来,曹安的要更高,哪怕站在原点一动不动,也是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燕县这边,魏仁还没有收到长子要银子的信,但是夫人已经收到了来自李家的信。

从定亲到大婚,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再没有比这更快的速度了。

这火急火燎的,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躲他们李家的姑娘。

刘唐是正二品兵部尚书,魏时呢,又拜了沈舟为师,所以心里头这股子气在京城是撒不了的,只能是写到燕县来撒气了。

李子成完全是抱着一种我不好过了,你老子也别好好过的心态,一连给自己嫡亲的妹妹去了三封信,如今收到的不过是头一封而已。

燕县山高路远,别说是刘沈两家了,就是在柳州城的魏成也鞭长莫及,魏仁那性子生来就是个受气的,这几封信寄过去了,他都能想象到燕县的知县府有多热闹。

李氏也确确实实不负兄长所望,她才是对这件事情最失望的人,本来嘛,要不是兄长允诺,可以让她带着达哥儿去京城,她是绝对不会同意魏时娶李家姑娘的。

结果,她捏着鼻子应下了,魏时却是嫌弃她们李家,另攀了高枝。

兄长如今正在气头上,连她这个嫡亲的妹妹都被迁怒了,在信上多有责骂,绝口不提让她们娘俩去京城的事儿。

李氏这暴脾气,要是能压得住火,那才奇怪了呢,当即就冲到了前院。

“魏时跟刘家的婚事,你是不是知情”

一家子合起伙来瞒着她一个人,就为了一个奴婢所出的贱种,当初她就不应该放任孩子长大,不,应该是在达哥出生之后,就立刻动手才对。

东窗事发了,魏仁这会儿倒是不慌不忙,左右麻烦已经来了。

“我也是事后才知情的,大哥不让我管时哥儿的事儿,包括婚事都被大哥一手包办了,我知道这消息没比你早几天,算算日子,京城那边婚宴都办过了,我再跟你说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千错万错,都是长兄的错,本来嘛,这些事情都是长兄包办的,庚帖是长兄写的,亲事儿是长兄定的,连聘礼都是长兄出的。

跟他真没多少关系。

李氏要是个能听人说理的,这些年来,魏仁的性子也就不至于越来越往偏了走。

本来就是个怕麻烦又软弱的人,遇上性子强势又不讲理的夫人,可不就是遇到天敌了嘛,变得越来越怕麻烦,也越来越软弱,就跟背着壳的蜗牛一样,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能憋回壳里呆半天。

甭管魏仁怎么解释,李氏都笃定了,魏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她儿子之外,这魏家就没有好东西。

书房里的东西全被砸了一通,反正公中的钱都是魏仁的,跟她的嫁妆无关,花没了,她是不会往里补的。

若是魏仁的私房钱若是全都填进去了,那也不是没办法,就让魏仁写信给他那爱管闲事儿的兄长呗,孩子都能替弟弟养,给点家用又算什么。

书房只是个开始,整个前院儿就跟遭了土匪似的,连个完整的瓷器都见不着,木头家具也都被砍出了口子,能拿着菜刀挥舞的官夫人,也是不多见。

魏仁早就去衙门了,夫人发疯,他何必在这儿待着受牵连。

这样的日子得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府里头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全都是向着李氏,就连他亲儿子,那被李氏教的也是只认娘不认爹。

魏仁想想一直照顾关爱他的兄长,对于他有着濡慕之情的长子,还有温柔小意的白姨娘。

真想立刻辞了官,不在这燕县待了,他还就不信,去了柳州城,李氏还敢这么对他。

便是到京城那边去,时哥儿的岳父是刘唐,老师是沈舟,还能怕了李家去。

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他要是真敢辞官,兄长第一个就饶不了他,保不齐还会动用家法。

如今只能是慢慢熬日子了,等致仕,等李家哪天又松了口,愿意让李氏带着达哥儿去京城求学,他这苦日子才算是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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