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还是感觉这么做不妥当,闹着要先去做探子,丁文龙给他点了根烟,让他少安毋躁。

又过了十来分钟丁文龙才蹑手蹑脚地领着众人向下行去。

缓行了一会儿,我们总算到达了这琉璃巨柱的底部,这根神迹似的建筑根部从底部看去更加粗大。

地上是没有任何修饰的天然岩石,凹凸不平,不过脚再次落到实地还是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丁文龙低声让众人关掉手电,他自己则用手压着手电的前端,一时间整个空间就彻底黑了下来,只剩下一点穿过手掌,略显妖异的光。“嘘,都小声点跟紧了。”丁文龙小声说道。他的手按住手电,放开一下又按上,很快地重复这个动作,我眼睛几乎被闪得花掉。

几个人紧跟在丁文龙身后,绕着琉璃巨柱缓缓地踱着步子。

突然,一股恶臭袭来,丁文龙也几乎在同时放开了手电,光只是那么一闪,但我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我似乎看见一群黑压压的黑色怪尸正直立着围成一团。

丁文龙又放开了一下手电,这回我真的看清了,确实是那种黑色的怪尸,数目多得几乎数不清,那些怪尸的动作诡异到了极点,居然和人大喘气一样。

我嗓子都直了,只想丁文龙快点关掉手电,这画面实在是可怖至极,实在不愿多瞅一眼。丁文龙这家伙却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手电四处乱照。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亮子和胖子,两个人都是表情惊愕,但眼珠还是跟着手电光转悠,显然在观察眼前的情况。

这群黑色怪尸集中在琉璃巨柱上的一个巨大洞穴里,洞穴两边是黑色的岩石。潜水手电聚光性不是一般的强,几十米的距离一点也没散。

光圈猛地停下,仔细一看,是一座悬吊在半空中的青铜钟,手电光又很快地一转,就见离青铜钟不远的黑色岩石后,两张绿色的脸孔露了出来。

果然是刚刚遇到的南爬子,他们可能早就发现我们了,也不避讳,其中的一个还很嚣张地从岩石后探出脑袋,取下防毒面具朝我们这边晃了两下,距离太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但从那一副挑衅的模样来看,我估计可能是那大个子。

丁文龙回头轻推了一下我,我会意朝后退去,往一侧走了十几步,亮子小声说道:“他娘的,我说刚才那些黑粽子怎么突然就跟潮水似的退了下去,原来都躲这儿打飞机来了。”

丁文龙一听有些怒,小声骂道:“你这狗日的东西,嘴巴就不能干净点?”骂完,丁文龙从包里掏出一卷防水布,小心地用刀割成了几块递给众人。

几个人都把布片包在手电的前端,灯开之后光亮十分的有限,我甚至连脚下的岩石都看不清。丁文龙一挥手,轻声道:“诸位同僚,灯不在亮,照路就行。那陆禹书的棺椁八成是在那百鬼醒尸钟下的棺井里,咱们从旁边的石头上爬过去,要小心别搞出动静。”

接着丁文龙小心地绕到一边的石头上开始往上爬,胖子背上枪,朝手上轻呸了点唾沫,那气势像极了准备挖地的老农,他回头莫明其妙地朝我笑了笑,接着也爬了上去。我戳了一下亮子,示意他先上,他背着个人,我见那岩石陡峭,故意留下断后。

几个人很快就攀爬上了琉璃巨柱内部的岩石,这些石头并不是一整块,但每块岩石间衔接得很好,似乎也是用上了木构件上铆的工艺。

灯光隔着一层防水布已经是昏暗至极,岩石上全是尖锐的石棱角,我不得不完全贴近岩石,像条壁虎一样往前爬去。

这黑色的岩石似乎是一圈围墙一样的东西,高度十分有限。爬着爬着,我就隐约听见身旁不远的地方一片大喘气的声音,一想到那些诡异的黑色尸体,心底不禁毛骨悚然。虽说古来英雄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绿林响马之流也是常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我总觉得我们这群人有点送死的意思,这种感觉让我十分不自在,心里担忧之下把手电朝身旁打了一下。

这一打不要紧,就见身旁不远处黑影憧懂,那些发出腐臭的尸体如同患了癫痫的病人一般抽搐掠动。让我这心里承受能力本就不佳的升斗小民又是冒了一背的白毛汗。

滑下一个鹰嘴似的尖石,昏暗无比的灯光下,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立在半空,看形制正是那座百鬼醒尸钟。丁文龙朝我们招手,几个人很快在一块稍大的石头后聚成一团。“南爬子已经下去了,不过别担心,几条叫驴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咱们跨马挂铃,只管坐收渔利。”

丁文龙一边拾起大个子扔掉的防毒面具一边轻声说道。胖子急了,瞪着牛眼,道:“你个四眼蛤蟆就别磨叽了,再不利索点儿洋落都没的捡,你以为南边儿那些狗仔儿和我这摸金校尉一样还讲什么三拿三不拿吗?”胖子说完脸都憋红了,看起来十分好笑。

我知道他这是忌惮那些黑色怪尸尽力压低声音的结果,一想,倒也是那样,南派确实有“穿堂风”的作风,进了墓室就跟那“穿堂风”一样,带不走的东西全毁掉,就连墓主的棺木都不放过。

当然这些都是以前从亮子嘴里听来的如今看来,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胖子膀子一抖,猎刀翻到了手上,就准备起身。丁文龙伸手拦住胖子,同时身后的红木匣子瞬间弹开,一秒钟不到他的手里就放出一团柔和的光亮。四周瞬间就罩上了一层薄光,我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根冷烟火,但明显经过改装,一般的冷烟火不可能放出这么弱的光亮。

丁文龙手腕一抖,冷烟火划出一道弧线飞了出去,眼前的景象总算清楚了起来。眼下巨大的青铜钟几乎有一间房子那么大,但经过这通天琉璃柱的震撼,几个人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冷烟火正巧卡在一根木梁上,顺着光,就发现我们所立的黑色岩石上七纵八横,架设着雕龙琢凤的木梁,那青铜钟就悬吊在这些木梁之上。

亮子悄声说道:“快看,南爬子从那钟眼里下去了。”顺着亮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我们面前不远的一根木梁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那青铜钟的位置。丁文龙俯身用手在那脚印上蘸了一下,凑近嗅了嗅,随即他那瘦长的脸上就布满了惊愕。“是尸蜡……”丁文龙欲言又止。

胖子闻言用猎刀在那尸蜡刮了一下,挑到鼻前,脸上的肥肉也是一抖,说道:“还真是尸蜡,大补,比鱼肝油强,你们谁来尝尝?”

胖子也不管众人恶心,又道:“甭管他娘的二五万还是三五条,你们要是不亮招子,胖爷我可就一个人风风火火地杀下去了。”接着他不由分说,一猫腰,顺着木梁就爬了过去。

丁文龙先看了一眼刘晶梦,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一招手,道:“刘大小姐要出事儿,回去可没法跟雁爷交代……咱们下,速战速决。”

几个人全都爬上了横梁,就听一阵木头绞动的吱呀声,我一边担心木梁会不会塌掉一边注意着前面的亮子,他背着一个人,此时在这一脚宽的木梁上鼠行,简直比看杂技还让人提心吊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完全沦为了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盗墓者。但无论如何耳边传来的一阵一阵怪异的声响还是让我瑟瑟发抖,十米来长的距离,就有好几次险些因为手抖得厉害掉下去。

一靠近那青铜巨钟,我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铁锈蚀后发出的酸臭昧,但还掺杂着腥味儿,说不上有多难闻,但心里难免感觉不自在。

此时的环境比那些不收费公厕还要昏暗,我隐约看见胖子顺着横梁上那大腿粗的铁锁链爬上那口钟,他那本身会给人很大压力的庞大身形此时被巨钟衬得渺小了许多。

几个人都登上大钟后,丁文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粉红色的手绢抹着脑门,换平时我肯定忍不住会嘲弄一番,可现在却丝毫不敢有那个意思,因为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就从心底蔓延开了,这种恐惧的感觉非常的怪异,如果非要形容,就有点像小时候第一次看见棺材,虽然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依旧会莫明其妙的害怕。

青铜钟的顶部有一张八仙桌大小,指厚的绿锈把所有浮雕都掩盖得只剩一个个发面团似的凸起,正中心有一个硕大的无角兽头,这兽头大张着嘴,两瓣吻间几乎快到一百八十度。看情况可能是大蟒,又或者是先秦时期的龙,那时的确有很多龙是无角的。

兽头的嘴巴就是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洞,也就是亮子所说的钟眼,但这并不符合正常的形制,稍有物理概念的人都应该知道,密封的器皿一旦破掉一个小洞后,敲击后发出的声音根本不会有多响。

一条动力绳就拴在那兽头的一瓣吻上,垂进钟眼里,看得出来是柳景年他们留下的。那些黑色的怪尸似乎对这青铜钟很忌讳,大片的黑影虽然密集,但却都在这钟折射范围两丈以外。

胖子腆了腆肚子,估计是觉得自己这腰围够呛,最后亮子想了个主意,拿绳子在胖子腰上勒了三圈,亮子真下了狠手,胖子咧着嘴,低声叫骂着。

不过这办法还真行,胖子肚子上的肥肉被绳子这么一勒就分成了几大块,看情况勉强还是能塞进去的。

丁文龙摇了摇头,把那丝绢往手腕上一缠拉住绳子就滑了下去。接下来是胖子,他摸了摸腰上肥肉,一蜷腿也缩了进去,到肚子时卡了一下,我没敢硬塞,万一真要卡死到这里,那麻烦就大了,不过好在胖子左右扭动了几下,到底还是钻了进去。

接下来就有些麻烦,刘晶梦此时昏迷不醒,亮子背着她显然也穿不过去,最后还是亮子先下到钟眼里,我最后再把刘晶梦递了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这妮子流了眼泪,妆花成了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真的有了一份牵挂,我居然边心疼边谨慎地帮她清理了那哭花的脸。

等我一下到那钟眼里,立即就意识到不对劲儿,那种奇怪的味道更加浓烈了,几乎有些刺鼻。而且那腥臭味儿更重了,我不得不屏住呼吸,可底下的人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卡在底下不再动了。

胖子在底下小声唠叨道:“老龙鱼,你丫的手脚能不能放利索点,想把胖爷我憋死不成?”胖子的声音本来压得很低,但在钟里一回荡立即就如炸雷似的回响了起来。

丁文龙猛地“嘘”了一声,接着又叨咕了几句,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听不清楚,但明显不是好话。一下子几个人就和糖葫芦似的穿成了一串悬在了空中。

我实在憋不住气了,小心地一吸,一股铁腥味儿就窜进了鼻腔,熏得我鼻涕横流。灵机一动,又换着用嘴巴吸了一下,心想这下总闻不到这怪味儿了吧,可刚一吸就发现这招比掩耳盗铃还次,一口气呛得我直反胃。

我不得不去分散注意力来摆脱这恶心的气味对我的折磨,于是我把潜水手电打高了点,想去观察这青铜钟内部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一股酸水直接从胃里涌了上来,差点没吐到亮子脑袋上。

只见这青铜钟的内部盘根错节似的盘绕着一圈一圈的几何纹,仿佛无数大蟒蛇绞缠在一起,这本身已经够让人倒胃口的了,可那些仿似蟒身的几何纹偏偏还密集排列着布满红锈的细密鳞片状的小物体,灯光昏暗下红锈泛着怪异的光,流转之下那些大蟒竟似乎活过来了一样扭动起来。

我一咬牙连忙推灭了手电,这时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上大学的时候在心理课上学过一篇有关密集物体恐惧症的课程,因为十分有趣,我也是记得出奇的清楚。所谓密集物体就是人在看到一些密集排列的小物体会感觉心理不适,精神紧张,就如同恐高症、尖锐物体恐惧症一样。

其实,几乎每个人都会有事物密集症,只是程度不同,相信很少人能盯着蛇蜥之类身上那细密的鳞片不感觉恶心,头皮发麻的。不知道古人是否也发现了这种奇怪的症状,竟然把它用到了这怪钟之上,诡异之余也透着很重的邪气。

亮子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脚,我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下到地面,借着黯淡如同鬼火的亮光我看见青铜钟的底下是一圈石条堆砌而成八卦状的棺井。

棺井的井床依旧是一个硕大的张大嘴巴的巨型吞天兽头,汉白玉料的兽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好像一条巨蟒正在把猎物吞食进腹中,而那猎物正是正往里爬的胖子。

一下到地面不敢有丝毫停顿就钻进了棺井中,棺井内部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直上直下,而是下去两米后就成了水平的,通道是开山凿硬生生凿出来的,没有任何装饰,高度刚刚容人站起身,不过宽度十分有限,胖子在里面移动起来都十分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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