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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路放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当下强自压下蒸腾妒火,不怒反笑,平静地道:“没什么过节,不过是觉得这个人不足以托付终身罢了。”

秦峥不解,道:“为何?”

路放眸中微闪,口中却是认真地道:“当日他来到十里铺没多久,你便被骗到了大炎。后来虽然何笑说起此事乃是王老伯所为,可是王老伯为何要这么做?这其中谁也不知道单言起到了什么作用。再者说了,依我看来,单言武功极高,既如此,他怎么连你都不能护下,反而让你落在南蛮人手中?”

秦峥听得分析得仿佛有道理,可是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

路放见此,又继续道:“当日他既然带着你从大炎赶往十里铺,明知你在找我,为何不带你来见我?我带着路家军一路从大炎飞奔十里铺,世人皆知。”

这个说得倒是有道理,当时单言不让他和路放回面,必然是存了私心的。

路放见秦峥同意,又继续分析道:“紧接着,他带着你离开十里铺,可是这个消息却很快为何笑知道,于是你又到了何笑手中。究其根源,概因单言原本就是何笑属下,听命于何笑。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意志都不能坚守,只能听命于他人,我又怎么能相信他能护你保你一生?”

这也是秦峥的担忧,当下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路放低哼一声,继续道:“最后,你回到凤凰城,又来到路家军,结果却中了瘴毒。你中瘴毒之后,他可曾来看顾过你一次?”

确实没有……这也是秦峥纳闷的,她觉得单言并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偏偏确实没有。

路放垂下了眼睑,掩下眸中深沉。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么从此后,游喆是单言所带来的,这件事是绝对不能传入秦峥耳中。至于单言曾有意来看秦峥却被自己拦下的事,这个自然也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了。

秦峥叹息,兀自躺下,喃喃地道:“这个男人,果然是不靠谱的。”

亏得我还什么都没说……秦峥枕着手,翘着腿儿,默默一声叹息。

路放这下子也不去整理药草了,便挨着秦峥躺下,低声道:“你就没想过,跟着我回去大炎吗?”

秦峥听了这个,道:“以前是这么想,后来不想了。”

路放侧目望她:“怎么,为那几个嚼舌根的说得不高兴了?”

秦峥摇头:“那倒不至于,你知道我的,我若不在乎的,别人说再多,我怎么会放在心里呢。我只是明白,你我虽然情同手足,可是你有你的前途,却不是我能明白的。”

路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哑声道:“你若不明白,我告诉你,你难道不就明白了?”

秦峥闻言,却是笑了:“笨蛋,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可是世间宴席,终有一散,便是亲兄弟,也有各自娶妻,各忙前程的时候,哪里能相守一世呢。”说着这话时,她伸出手,握住他的,道:“不过你放心,无论你在哪里,我心里都把你当做我最亲的兄弟。我母亲怕是已经不在人世,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你。”

这话,秦峥难得说的如此动情,听了让人着实感动。

可是路放,他是一点不感动。

只觉得一片苦涩,那苦涩从嘴角开始蔓延,蔓延到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自从他们在乡间住下来后,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游喆每日都会为秦峥把脉,并根据目前情境酌情对草药配比进行增减,若是家中短缺了哪位药,自然有路放设法,便是一路跑到凤凰城里,也要为秦峥寻来。

秦峥需要补身子,路放便上山打猎,诸如野山鸡野兔子野鸽子等物,每日里总是有些收获。拿回来自己用开水一烫,拔了毛,清洗一番内脏便开始炖。炖出来味道倒是不错,馋得游喆直流口水。可是即便如此,那汤端到秦峥面前,秦峥一番细品后,或者说加的料重了,或者说淡了,又或者说火候不到,真个把游喆看得无语。

一个让十几万虎狼之师俯首称臣的少年将军,弄得一脸灶膛灰给你熬汤,你不夸一个,反倒一番贬低?连游喆都看不下去了!

不过看那路放,倒很是平静,接受批评,下次再接再厉的样子。

这个秦峥,真是夭寿啊!怪不得那群路家军看她不顺眼,再这么下去,连他游喆都替路放叫屈了。

游喆暗暗想起那日的路放和秦峥的话,其实他们说的话,有一些他偷偷听到了。

想着那个单言,为了把自己抓来给秦峥看病,那是费劲了心机啊,当时是连命都差点丢到那里了。可是后来呢,这个秦峥根本不知道单言的艰辛。这个小伙子则是悄悄地要把这事瞒下来,又是一个煞费苦心的。

游喆衡量了一番后,想着那个把自己放到麻袋里拎着挂马上让自己一路受苦的单言,看来看去,还是路家小将军比较靠谱啊。这么一番思量,他是决定打死不说出是单言把自己抓来的这件事,一切都为了路小将军铺路!

他想到这里,冲着路放嘿嘿笑了下,道:“小伙子,我心里是帮你的。”

路放正熬着草药,拿着蒲扇在扇火。大夏天的,顶着个日头子熬药,实在是苦,这个苦头,再没有人比游喆这个行脚大夫更清楚了。可是这路放却一声不吭,只闷头熬药。

此时路放听了他这么说,却是连头都不曾抬。

游喆见了这个,越发的同情路放了。

当下路放熬好了药,又怕里面药渣子秦峥吃着不喜欢,便用干净的笼布,一点点地滤过了,最后统共滤出一碗来,这才拿给秦峥去喝。

待秦峥喝完药,再伺候她泡药浴。

这一日,秦峥正泡着药浴时,路放便在灶房前将从屋后山地里采来的零星蘑菇挑拣好,再用山泉水洗过,打算用油炒了,给秦峥下饭吃。而干着时,他忽然停下了手中动作,微一沉吟,对一旁正对着一堆草药不知道思量什么的游喆道:“你且在这里照顾着她,我去去就来。”

游喆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待要说什么,可是路放却是飞也似的不见了,无奈何,他只好当这听候使唤的小伙计,在这里待命。

路放忽然离开,却是听到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轻捷匀称,一听便知道这是练过脚底下功夫的。

路放刚走出茅屋不过十几丈远,便见到了山路上正迎头赶过来的单言。

单言怀里抱着一个白瓷罐子,正四处寻觅。此时见了路放陡然拦在自己面前,便停下了脚步。

路放见到果然是他,双眸一沉,细细打量过去,却见这青年身着靛青色劲装,黑发挽起,苍白的脸颊因为赶路而透出一丝红晕,眉眼俊秀,只是眉骨旁不知道怎地多了一道伤痕。

路放眸中泛冷,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单言平静地望着路放,道:“我来为她送蜂蜜。”

蜂蜜?

单言又道:“我听说苕子花蜂蜜对她伤疤很有益处,于是便寻来这些。”

路放的目光,放在了那白瓷小罐子上。

良久,他看了眼单言眉骨上的疤痕,终于问:“你从哪里寻来的。”

单言的唇动了下,终于低声道:“这个你不必管。”

路放垂眸,掩下眼底的深沉,唇微微抿起,只略一思索,他便伸出手,道:“把蜂蜜给我,我会交给她的。”

单言脸上微一犹豫,皱眉道:“我要亲自交给她。”

路放闻言,干脆地收回手,唇边泛起一抹隐约的冷笑:“她如今还在病着,并不愿意见外人。”

外人吗?单言听了这个,眼中渐渐地有了暗淡之色。

路放低哼一声,挑眉道:“你既不愿交给我,那就请回吧。”

单言见路放意思,竟然是宁愿不要这苕子花蜜,也不愿意让他见秦峥的,不由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放淡道:“没什么意思,她并不愿意见你。如果你找来蜂蜜,只是为了让她见你一面,她是宁愿不要的。”略一停顿,他又补充道:“她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了。”

单言听了,垂下眼睑,沉默片刻,终于,他双手握着那白瓷罐子,递给路放。

单言的皮肤偏白,脸上平日并无血色的样子,两手也是修长白净,当他握着白瓷蜂蜜罐的时候,玉白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露。

路放接过来,拿在手中。

单言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望了眼那不远处的茅屋,终于,转过身去。

他的身姿笔挺,背影略显削瘦。

他低声道:“照顾好她。”

说完,便脚下一纵,沿着小路而去了。

徒留了路放在这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站了沉默了许久。

想着这个单言,对秦峥倒是有心,心思也很是单纯。他原本不过试探他一下罢了,便是他真得不给,自己便是抢,也要抢过来的,谁知道他竟然就这么将蜂蜜交给自己走了。

这么心思纯良的男子,又如此安静少语,倒是很适合秦峥。

如若不是他早对秦峥有了心思,真个把秦峥当做妹妹般,有这么一个人陪在秦峥身边,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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