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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想着也是,便不再问了,不过路放这么一说话,秦峥也发现他语气不太对劲。

她就努力地回忆了下,他为什么不高兴呢?

回忆了半响,她却是一无所获,也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吧?

路放知道秦峥必然有所察觉,不过他心里酸楚,实在难受,便也不愿意说什么。

待到了那几间茅屋时,正好是晚间时分,附近村子炊烟四起,正是鸡狗回窝的时候,一时有大人喊着小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有谁家鸡丢了到处喊叫的声音。

路放扶了秦峥下来,让她回到屋中,自己则是和游喆一起将所采买之物都放在小茅屋中,然后便开始烧火做菜,并开始给秦峥熬药等。

这么一通忙碌,秦峥晚间时分终于吃上了药,吃了药后,路放便奉上热腾腾的馒头和小鸡炖蘑菇。小鸡是集市上买的猎人打的野鸡,蘑菇则是乡间小姑娘自己上山采的,都是新鲜的,不需要太多佐料,炖得咕嘟咕嘟开了,撒上盐花,吃着就香。

秦峥吃了那药,嘴里正泛着苦,见了这香喷喷的饭菜,便狠狠吃了一通。

游喆之前倒是不曾见识过秦峥的饭量,不由看呆了,道:“难为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能吃,可怎么嫁出去啊!”

秦峥一边吃一边笑道:“嫁不出去又如何?”

游喆看看一旁低头闷声吃饭的路放,道:“我看哪,没哪个男人能看中你!”

秦峥苦笑,放下饭菜,道:“我想着也是呢。”

游喆越发没好气了,道:“便是有一个半个,怕是也要被你气跑了。”

这话说的,路放抬起头,淡淡地扫了游喆一眼。

游喆兀自对秦峥生气,竟然没注意到。

秦峥却是想起前些日子,那不是还曾想着许嫁单言的么,那时候看着单言也是个勤勉靠谱的,对自己好像也有几分情意。但只是怎么自从进了凤凰城,这个人就不见了人影呢?

难道是被自己气跑了?

秦峥放下碗筷,摸了摸嘴巴,摇头叹息:“你说的,倒是对极了!”

游喆听她倒是认错,便呵呵笑了:“你知道错就好,以后可要注意了。这个男人的心啊,也是很脆弱的,若是伤了一次,以后怕是就要硬了起来。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了。”

路放却不像游喆那么认为,他打量着陷入沉思的秦峥,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了上来。

吃过饭后,路放拿来了新买的大木桶,烧了热水,又在其中放了各种汤药,最后抱进来,放在屋中,给秦峥泡浴。

自己则是出去,先用凉水在屋后冲了一个澡,然后便只随意披了一个外袍,和游喆一起坐在老树下乘凉。夏风吹过,他湿漉漉的头发慢慢变干,便披散在肩背上。

望着漫天星斗,路放忽然对游喆开口道:“以后不要对她说那些。”

游喆颇为他打抱不平:“为什么不能说?路大将军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虽说你是个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但是我看在这男女之道上,你还嫩得很呢。你看你对她要多好有多好,可是她对你呢?她对你可曾有半分男女爱意?既然没有,那你就要说给她听,说多了,她自然就有感觉了。你这么闷着头什么都不说,一味地对她好,什么时候她才能知道呢?”

游喆又叹息又劝说,唾沫星子横飞,可是路放端得是巍然不动,只静静坐在那里。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游喆只能看到他的侧面,却见他鼻梁高挺,不动如山。

他不由再次叹气:“路大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

路放薄唇动了下,终于道:“现在说了,怕是也没用。”

游喆见他语声颓废,越发无奈,抓着头发问:“怎么就没用了?你不说怎么知道呢?”

路放苦笑一声:“我和她相处多日,自然知她甚深。她如今不过是把我当做手足亲人罢了,便是说了,怕是也徒增不自在,反倒连现在的情分都没有了。”

他停顿了下,深眸望着远处暗幽幽的群山剪影,淡淡地道:“再说了,她心里,如今怕是有别人。”

游喆闻言一惊,忙问:“谁?哪个男人,敢和你抢女人?”

他说完这个,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秦峥是在哪里,恍然大悟:“啊,难道你说的是高璋?”

路放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闭上了双眸。

怕是,不止高璋。

自从和秦峥重逢后,他其实一直在暗暗审度高璋在秦峥心目中的地位。时至今日,他倒是看出,高璋固然在秦峥心中烙下了很深的印记,但若是说秦峥对高璋是男女情爱,却也倒不至于。她不过是第一次经历高璋那样爱恨浓烈的人,心中又对他痛恨至极,偏那人还以惨烈的方式在她手下寻思罢了。

对于这件事,他固然酸楚,也嫉妒那个拥有了她并让她狠狠记住的高璋,可是他也明白,高璋之前的所作所为,早已注定了他和秦峥今生再也无缘了。

路放真正担心的,却是那个单言。

那个略显苍白的年轻人。

他很年轻,站在那里,如同影子一般,没什么存在感。可是就是这样的男人,反而会让秦峥安心。因为秦峥原本就是一个太过强势和孤绝的女人,她的性子中,甚至带有几分男子的果决。这样的秦峥,只有像单言那样的人才会让她觉得舒适吧。

路放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知道,曾经默默地站在秦峥身边的那个人本是自己,不显山不露水,就那么本分地立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帮她处理着一切事情。

如果事情就那么继续下去,那个站在秦峥身边陪她走完一生一世的人,必然是自己。

可是偏偏,他不得不离开了。

何笑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挑选了单言这样一个人去保护秦峥呢?

而此时此刻的路放,却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默默无闻地站在秦峥身边的男人了,他有他的抱负和野心,也有他的责任和担当。

而所有他肩负的那些,几乎都是将秦峥推得更远。

这一次,独自带着秦峥离开军营养病,应该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游喆见路放锁眉沉思,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只好不再说了,可是心里到底是为他担忧。

片刻后,秦峥应该是泡浴完毕,呼唤路放,路放忙进去,却见秦峥身上披了一件冰蚕丝的长袍,黑发不经梳拢,只随意披散下来,逶迤在炕头。她孤坐在炕头,正用布巾擦着头发。

月光从窗棂洒下,她就如同孤绝立在一马平川的土地上的一座高山,清冷决然,耸入云端,高不可攀。

路放看了良久,终于弯下腰,将那桶水搬起来,走到外面倒在茅屋后的草丛中,然后又用打的山泉水洗干净了放好。做完了这些,才重新回去,陪着秦峥一起坐在炕头,看她梳理头发。

秦峥用手指理着头发,道:“怎么忘记买个木梳呢?”

路放听了,默默地递上一个木梳,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

秦峥见了,不禁笑了,接过来开始梳发,正梳着时,路放却忽然靠近了她,道:“我帮你梳吧。”

秦峥正觉得自己抬着胳膊梳发,胳膊竟然会疼会酸,便点头道:“好。”

路放接过木梳,一边帮她梳发,一边用布巾帮她擦着上面的湿漉。其实她生病的时候,他也时常帮她这么洗头发,梳头发,只是那时候仿佛更理所当然一些。

路放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又有力道,偏偏就是这么一双手,当他为她打理女子的长发时,却是分外的灵巧和细致。

月光渐渐西斜,土炕上的两个人,静默无声,只有梳子插过长发时的细微梭梭声。

过了许久,路放终于梳好了,最后还拿了一个锦带,在她的长发上打了一个结。那锦带是紫罗兰的颜色,长长的,垂在她的肩头。

她将锦带末梢摸在手中,笑了:“你哪里弄来的这些?”

路放道:“自然是今日买的。”

秦峥满意点头:“你倒是细心。”

路放不再说话,将今日新买的被褥铺在炕上,道:“你若累了,便早点歇下。”

秦峥点头,又问:“那你呢?”

路放却道:“我先去把咱们带来的草药分门别类,也请游大夫看看,能用多久。”

路放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秦峥反倒是将他叫下了,道:“路放,我如今也不曾犯病,等过一段,我身上瘴毒全部清了,如果你还有事,不如先回大炎。”

路放听了这个,却是皱眉,审视着她,问道:“你是要赶我走吗?”

秦峥倒是没想到他这么说,挑眉道:“你为何这么说?”

路放心中不悦,便趁机问起:“我若走了,你有什么打算?”

秦峥不假思索地道:“这里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我自然是要在这里养病一段时间。”

路放又问:“那身子养好了呢?”

秦峥没想过这个,低头沉吟一番,道:“我也不知,或许回十里铺继续开饭庄,或许就在这里住下,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以前在大炎受尽折磨的时候,是想着去投奔路放,可是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她明白了。路放对她好,路放的属下不见得对她好。路放那里并不适合她。

路放听了这话,那心就被浸在冰水里一般了,但还是忍住,又问:“你还有什么打算……”

秦峥不解:“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吗?”

路放抿紧削薄的唇,终于道:“你……你想过嫁人吗……”

秦峥见路放说得艰难,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此时听到这个,不由笑了:“怎么,今日游喆乱说一通,你也在想这个问题吗?”

她轻松地坐在那里,笑道:“这个你不必操心,我目前倒没什么想法。”

路放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秦峥微一侧首,又道:“原本是要找单言说说的,谁知道他竟然不见了!”言语中颇有奇怪和不满。

路放心跳顿时几乎停了下来。

秦峥皱眉道:“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路放语气透着寒意:“他……辜负了你?”

路放知道,这个单言陪着秦峥一路从十里铺到大炎,又带着秦峥从大炎到了凤凰城,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秦峥摇了摇头:“辜负?这倒不至于啊!”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路放却是丝毫不放过这个话题,步步紧逼:“那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秦峥见他这般严肃,却是没想到,挥手道:“也没什么,我原本是想着,嫁给他也可以,不过他竟然这么不见了。”原来看着倒是靠谱的一个男子,不曾想自从自己得了瘴毒,这个人再不见人影。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路放耳边有如响着一个炸雷,一切仿佛都听不到看不到了,脑中只回响着这三个字。

他用全部的意志力,将这啃噬人心的嫉妒感压抑住,然后深吸了口气,找回心志,盯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切齿问道:“那你现在还要嫁给他吗?”

秦峥原本就不是什么笨人,只不过之前她未曾多想罢了,如今见路放语气不对劲,便微一惊,忙问:“怎么,你和单言有什么过节?”

过节?这过节大得很。

不过路放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当下强自压下蒸腾妒火,不怒反笑,平静地道:“没什么过节,不过是觉得这个人不足以托付终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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