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莲一走进橘园温室,就沐浴在一片柑橘香中……不过柠檬、月桂和桃金娘也在温暖柔软的空气中散发着馥郁的芬芳。矩形建筑物内铺着瓷砖的地面上,分布着若干铁花格栅栏的排气孔,这样地板下的炉子可以将暖气均匀地送到温室的各个角落。点点的星光穿过玻璃天花板和窗户,洒在室内架子中成排的热带植物上。

温室里很幽暗,只有外面墙上一把摇曳的火炬发出朦胧的光。脚步声响起,莉莲迅速转身面对来者。必定是她的姿态中透露出一闪而过的不安,韦斯特克里夫因而放低了声音并以安抚的口气说:“是我。或者你更愿意到别的地方——”

“不。”莉莲打断他,略微觉得有点好笑,这个英格兰最有权势的男人提到自己的时候居然只说“是我”。“我喜欢橘园温室。事实上,这是庄园里我最爱的地方。”

“也是我最爱的。”他说着,慢慢靠近她。“有很多理由,并不仅是因为它很清静。”

“你并不常常有自己的空间,对吧?石字园里永远都是迎来送往的……”

“我还是努力给自己留些独处的时间。”

“那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和韦斯特克里夫在橘园温室里聊天,看着火炬迷离的微光划过他粗犷却迷人的脸庞,整个情境开始变得似梦一般。

“我会看书。”他沙哑的声音说。“还有散步。有时候我会去河里游泳。”

想到他除去衣服,水波滑过他的裸身,莉莲脸红了,也因此突然觉得此时的黑暗再合适不过。

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尴尬沉默,但韦斯特克里夫误会了原因,他粗声说道:“鲍曼小姐,我得为今天稍早的事向你道歉。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我的行为,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时我的精神错乱了,而我向你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听到“精神错乱”这个字眼,莉莲有点僵硬。“非常好,”她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无论任何情况,我都不会再对你有非礼之处,你大可以放心。”

“我懂了。你说得够明白了,爵爷。”

“就算我们两个单独呆在荒岛上,我也绝对不会有非分之想。”

“我知道了。”她简短地说。“你不用一直不停地说下去。”

“我只是想解释清楚,那时我的行为完全失常了。你并不是能吸引我的那类女士。”

“对。”

“其实——”

“你已经辩白得非常清楚了,爵爷。”莉莲满面怒容地打断他,毫不怀疑这是她接受过的最可恨的道歉。“不论如何……就像我父亲老说的那样,有诚意的道歉总伴随着代价。”

韦斯特克里夫警惕地盯着她。“代价?”

周围的空气劈啪地爆裂,挑衅的话冲口而出。“是的,爵爷。装腔作势地说些场面话就算完,这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难,不是吗?但如果你是真的想为你做的事道歉,你就该设法做点补偿。”

“我做的事就仅仅是吻了你而已。”他抗议说,好像她正在把事件夸大。

“却是强迫我。”莉莲提醒道。她摆出一副自尊受损的表情。“或许某些女人会对你罗曼蒂克的举动表示无任欢迎,但我可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不习惯被人强吻了去,那又不是我自己要求——”

“你乐在其中。”韦斯特克里夫反驳道,表情如地狱般阴森。

“我没有!”

“你——”似乎觉得这样争吵下去徒劳无益,他住口,骂了句脏话。

“不过,”莉莲甜甜地继续道。“我很愿意不念旧恶,只要……”她故意打住。

“只要?”他干涩地问。

“只要你为我做一件小事。”

“而这件小事是?”

“只不过是请你母亲在这一季社交季里,做我和我妹妹的监护人。”

他的眼睁大,似乎认为这个主意超出了合理的范围,便毫不客气的说:“不。”

“她也可以教导我们一些英国人的礼节——”

“不。”

“我们需要一位监护人。”莉莲坚持道。“如果没有她,我妹妹和我在社交季里就不会有进展。伯爵夫人是位很有影响力的女士,并且广受尊重,有了她的认可我们就一定能成功。我肯定你能想出办法说服她帮我——”

“鲍曼小姐,”韦斯特克里夫冷冷地打断。“就算维多利亚女王亲自来教,她也不能把你们这样一对粗鲁的小丫头变得体面起来。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我愿意讨好你父亲,不过这理由还不够,单只为了这个我还不愿意把我母亲扔到你制造的地狱里去。”

“我就知道你会那样说。”莉莲思忖着,假如跟随自己的本能并承担巨大的风险,也许她还有机会。尽管今晚的香水实验,壁花们都没有成功,可会不会对韦斯特克里夫仍有点效力?如果没有,那她就会犯下毕生最愚蠢的错误。深吸一口气,她踏前一步靠他更近。“很好——你让我没有选择。如果你不愿意帮我,韦斯特克里夫,我会把今天下午的事告诉所有人。想想看,沉着冷静的韦斯特克里夫伯爵,居然失去自制地渴望一个既没教养又傲慢的美国姑娘,我猜人们会从中得到不小的娱乐。而你还不能否认——因为从不撒谎。”

韦斯特克里夫抬一边眉毛,看她的眼神差点令她当场昏倒。“你高估你的魅力了,鲍曼小姐。”

“是吗?证明看看。”

他露出一种表情,与韦斯特克里夫家族历代领主在受到反叛的佃农威胁时如出一辙。“如何证明?”

她仅存的勇气被抛在脑后,在回答以前不由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你敢拿胳膊圈住我,就像之前那样吗?然后我们就可以看看,这次你是否有那么好运能控制住自己。”

他眼中的不屑表露无遗,仿佛只是考虑一下她的挑战都会很无聊。“鲍曼小姐,看来我得把话挑明了说……我根本就不渴望你。今天下午是个错误,一个永不会再犯的错误。现在如果你允许的话,我要去招待——”

“懦夫。”

韦斯特克里夫本已转身离开,但听到这个词他立刻扭头回来,带着不敢置信的狂怒。莉莲猜想这样的谴责很稀少,就算有,怕是也只有他责怪别人的份。

“你说什么?”

迎视他如冰的目光耗尽了她全部的毅力。“很清楚,你是害怕碰我。你怕你的自制力不够。”

把脸转开,伯爵轻轻摇头,好像怀疑自己一定是误解了她的意思。当他再看回来时,他的眼中满是闪动的敌意。“鲍曼小姐,我不想抱住你,要你理解我的意思就那么困难吗?”

莉莲发现如果他十分自信自己有能力招架她时,就不会大惊小怪,小题大做。被这想法鼓励,她向他靠得更近,没有漏掉他整个身体似乎变得紧绷。“问题并不在于你想不想。”她回答说。“而是在于一旦抱住我,你能不能放手?”

“真荒唐。”他嘶声说,满含敌意地怒视她。

莉莲静止不动,等着他应战。他一往前走消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微笑便逸去,嘴唇觉得异常干涸,心脏猛烈地蹦到了嗓子眼里。她从他下定决心的脸上看出他将要行动,是她让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来试着证明她是错的。而且如果他一旦做到了,那她将永远不能再面对他。哦,纳特先生,她软弱地想,你的魔法香水最好能起作用。

极其勉强地移动,韦斯特克里夫谨慎地用胳膊圈住她,这时莉莲的心跳得更快,肺里的空气像是要抽空了。他一只大手固定在她两个肩胛之间,另一只则轻轻地压迫着她的腰背部。他过于慎重地碰触她,好像她是件易碎品,当他慢慢收拢胳膊让她靠住他时,她的血液变成了液态的火。她的手在发抖,不知道该放哪里,最后擦过他背部的外套,于是摊平手掌将之放在他脊椎的旁边,甚至透过一层层光滑的细呢绒布和亚麻,她也能感觉到那坚硬肌肉的收缩。

“这就是你要的?”他喃喃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当他暖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线时,莉莲的脚趾都在便鞋里蜷缩起来。她回他以无言的颔首,了解到自己已输掉了这赌局,她觉得绝望又苦恼。韦斯特克里夫将会证明放开她有多容易,然后在今后的日子里,他永远都会无情地嘲笑她。“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她低声说,嘴巴自嘲地撅起。

但韦斯特克里夫没有动,他黑色的头往下低了一点,不稳地吸了口气。莉莲发现他注意到了她喉部的气味……仿佛是一个犯了毒瘾的人,他以一种缓慢却持续增加的贪婪闻着香味。香水,她呆呆地想。如此说来,这并不是出自她的想象,它又再次发挥魔力了。可为什么韦斯特克里夫是唯一对它有反应的人?为什么——

“该死。”韦斯特克里夫野蛮地低语。在她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将她抱起来靠住附近的墙。狂猛指控的目光从她茫然的眼看向微张的嘴,内心在如火的煎熬中挣扎,然后终于咒骂着屈服,急切地将唇覆上了她的。

他的手调整着她头的角度,温柔地含咬着她的嘴,仿佛那是特别美味的佳肴,而她的膝盖虚软得没法站住脚。他是韦斯特克里夫,她设法提醒自己……韦斯特克里夫,她最讨厌的男人……但当他向她的唇慢慢施压时,她没法不做出回应。她本能地踮起脚尖,让他们的身体完美地贴合,两腿间疼痛的地方抵住他长裤里坚硬的突起。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红了脸企图脱身,但他却紧拥住不放。他的手滑下紧紧托住她的臀部,让她贴着自己,带着积郁的欲望贪婪地吻着她,深深舔舐着她嘴里如丝的湿滑。她像是不能呼吸……惊喘地发现他空着的手开始摸索她紧身胸衣的前面。

“我想触摸你。”韦斯特克里夫贴着她颤抖的唇喃喃地说,拉扯着她绑得很牢固的短上衣。“让我吻遍你的全身……”

她的乳房在紧束的衣服里隐隐刺痛,她被疯狂的渴望驱使着,想撕破束胸的棉衬,企求他用手和嘴来抚慰她备受折磨的躯体。当他以越来越渴切的狂热吻着她时,她的手指穿插进他浓密微卷的发丝,思绪再也不能连贯,身体也因欲望而发抖。

这鲁莽的热情嘎然而止,韦斯特克里夫移开嘴唇,推开她,让她背靠在罗马式的壁柱上。破碎地呼吸,他半转过脸,紧握住拳头站在那里。

一段长长的时间后,莉莲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香水厉害得有点过了头,她的声音又粗又沙哑,好像刚从长眠中醒来。“呃。我……我相信这已经回答我的问题了。现在……至于我说到的关于监护人的请求……”

韦斯特克里夫没看她。“我会考虑的。”他低声说,然后大步走出了橘园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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