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大门打开了,黑衣男人却死在人字梯上,血迹流满整把梯子。

甄暖瞬间低头看手表,刚好过去1分40秒。

对面门洞里的戴青和程放表情同样震惊。旁边的言焓快速走到梯子边,伸手摁了一下对方的脖子。

“死了。”言焓抬起死者的头,“利器割断颈动脉……你们看他的脸。”

甄暖往前走一步,大吃一惊:“申洪鹰?!”

“什么?”戴青和程放大步过来。

“不对啊,刚才不是说,申洪鹰的保镖留在这儿吗?怎么是他?那他的保镖呢……”

四人同时扭头望向人字梯正对着的那道门,它一直没打开。那道门原本属于申洪鹰。

众人推开门跑进漆黑的走廊。

尽头,几道手电筒光打过去,一个黑衣男人瘫坐在墙角边,低着头,脖子上骇然一道血口,地上一大滩鲜血。

塑料钥匙在他手里。

言焓蹲下去探。

“死了。”他抬起他的下巴,“还是利器割断颈动脉。”

那张惨白的脸扬起来,是申洪鹰的保镖!

甄暖皱眉,短短一分多钟,谁杀死了他们两个?不对,不管死了哪一个,门都是无法打开的啊。

戴青看一眼手表:“我们快跑进来,用了25秒。”

程放一看:“只剩1分半的时间出去,怎么办?”

言焓没做声,迅速检查了一下保镖。

他之前特地留意过所有人,也记得保镖的衣着,他的衣服帽子都没翻动的迹象。一手拿着钥匙,手电筒掉在一边。言焓开了一下开关,已经没电了。

“时间紧迫,走吧。”言焓起身,往外撤离。

甄暖跟着他一路小跑,脑子也不停思索:

她在第50秒拧动了锁,然后按大家约定的保持20秒,到1分10秒松开返回。一路狂奔回来,用了30秒。

只有5把钥匙同时转动,房间顶上的门才可以打开,用第6把钥匙开门。

保持的那20秒看似有蹊跷,但其实是固定的。

大家无法通讯,并不知道其他人到达终点的时间,也不知道房间的天花板上是哪一刻开了门。所以,为了确保自己安全离开密室,凶手一定会等到1分10秒之后才返程。

而甄暖和大家在30秒内冲去房间。

凶手如果狂奔,可能将时间缩短到20秒,并在几秒内杀了房间里的留守人;但他又怎么能跑去走廊深处杀了人然后折返呢?

若想杀人,唯一的可能位置就是留守在房间中心的人。只有他知道什么时候头顶的门打开了。

甄暖假设自己最慢,最后一个拧动锁。那在第50秒时,锁就开了。而在大家都留在原地保持20秒时,留守人快速冲进某条走廊,杀了人,又迅速折返。

只有这种方法在理论上有可能。

但是,留守在中心的人也被杀了啊。

更蹊跷的是,留守在中心的人怎么变成了申洪鹰?杀他的理由且不说,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杀掉保镖呢?

……

众人回到房间,时间只剩40秒。

言焓和程放戴青把申洪鹰的尸体从人字梯上搬下来。

“没时间了,上去吧。”

程放和戴青爬着人字梯上去了。

在两人往上走无暇向下看时,甄暖迅速走向郑容的蜡像,想去掀蜡像的头发套子。可走近便发现头发套的位置不对。果然,掀开后,里边有个空间,却空空如也。

她立刻走回来,望言焓,本想和他解释。可他表情平静,口语说了句:“早就没了。”

甄暖才意识到,言焓和她一样,早就察觉到郑容蜡像的死亡不对,想到了头部的机关。

但当时人多,他和她一样,没有点明,想私下拿到。

因为小丑说过,找寻郑容教授的秘密文件。刚才糖水烧出来的白纸表面是秘密文件,但根本没有郑教授的秘密。

如今很显然,有人也察觉到了,并先一步拿走了蜡像头套下边的东西。

“怎么办?”甄暖轻声。

言焓极淡地笑笑,没答。他蹲在地上检查申洪鹰,摸了一下他的口袋,搜出印着红色名字“申洪鹰”的信封。

钥匙和手电筒掉在血泊里。他捡起来看,钥匙有一面是干净的;手电筒同样没电了。

他拧眉:少了一样东西。

甄暖低声问言焓:“队长,申洪鹰和保镖换位置,是不因为他防备着有人要杀自己,所以换个位置掩人耳目?”

言焓微微颔首。

她原先认为杀死保镖没有理由,现在应该有了。

“凶手跑进走廊里杀掉保镖后发现他不是申洪鹰,然后又跑到中心点杀了真正的申洪鹰?”甄暖皱眉,“不太对。留在中心的人可以看到周围的情形,凶手只有杀了中间人(他以为是保镖),才有机会进去走廊杀掉里边的人。”

矛盾啊。

“甄暖,你先看看他脖子上的伤口……”话音未落,整个房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好似地震。

地板竟开始倾斜。前方墙壁受到碾压,砖块碎裂坠落。

甄暖身子一歪,和尸体一起滑下去。

“队长……”她求救的话未出口,言焓抓住她的手把她往跟前一扯,她扑到他怀里,被他一勾,揽住了腰。

言焓迅速把她放到人字梯上,好在梯子固定于地面,虽剧烈摇晃但还稳定。甄暖也没发懵,立刻手脚并用往上爬。

戴青和程放也感觉到了房间里的异样,回身过来伸手拉他们。

甄暖一边爬,突然感觉言焓没有跟在后边,她这才意识到,梯子虽然钉在地上,但它正慢慢随着倾斜的地面放平,还剧烈摇晃着,可能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

甄暖一惊,飞快往上爬,也不害怕碰男人的手了,抬头就去抓程放。

可“嘭”的一声,滑落的砖头撞到梯子,梯子脚松动了,骤然震颤着往下倒,甄暖“啊”一声,往下掉。

但仅仅一秒,脚下的梯子再度站稳。

甄暖磕在木头上,卡进梯子的空隙里。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言焓给她扶着。她咬牙,不顾腿上的疼痛用最快的速度踩着横栏站起来,又一次爬上去,扑着抓程放的手。

程放接住她的一刻,她终于回头,喊:“队长,你快上来!”

但这个时候,梯子已经稳不住了。

地板一度度倾斜,房间摇晃得越来越剧烈,砖头在地板上乱滑。

言焓已很难站稳。

“队长!梯子!”

甄暖另一只手用力去抓人字梯。但抓空了。她脚下的房间正在坍塌,沦陷,变成废墟。

她猛地用右脚勾住人字梯,左脚顺势夹过去。

一瞬间,她的脚上负荷了千钧的重量,酸痛紧绷到极致。她咬着牙发不出声,死死绷着,坚持。

程放和戴青迅速把甄暖提上去,一起抓住那把梯子。甄暖终于松了脚,趴到地面大口呼吸,脚酸发麻也顾不得,又回身一起抓梯子。

言焓敏捷地顺着梯子爬上来。

程放和戴青扔了梯子松了手,没了阻挡物,五边形的门瞬间阖上。

言焓看甄暖:“你怎么样?”

甄暖目光微呆,摇头:“没事。”她坐在地上,两只脚一起抽筋。

她没注意,但他看见了。

他走去她对面,握住她的鞋尖帮她向前摁压。有很久,他低着头,保持着摁压的姿势,没有说话。

额前的碎发遮了他的脸,

甄暖静静看着,忽然,浅浅的伤感弥漫上心头。

他不是背负着很多恨吗,不是要留着命去揪凶手吗?为什么在那一刻,把逃生的机会让给她?

如果和他一起在底下的是其他人,他会把生存的机会拱手相让吗?

“你们两个,”言焓低着头,“有什么要说的吗?”

甄暖扭头看程放和戴青,两人都面色严峻。

“不是我干的。”

“我没杀他们。”

两人互相怀疑地对视一眼,又看言焓,那目光似乎也是不相信言焓。

不信任和互相猜忌的诡异气氛在扩散。

甄暖说:“队长,我的脚好了。”

言焓松了手。甄暖收回腿,把自己抱成一团坐在地上。

四周是橘黄色的光,橘黄色是温暖的,可甄暖觉得冷意阵阵:

“黄色密室里,黄晖死了;红色密室里,申洪鹰死了;现在是橙色……”

她看向程放,“副队长,你……”

程放早有所察觉,脸色略微沉重。

甄暖又看戴青,后者见她一脸不信任,皱了眉:“嫂子,你该不是怀疑我杀了人吧?你不能因为这个密室是橙色就怀疑我呀,万一下个房间是青色呢?下下一个是紫色呢?万一

有个什么密道,有外人穿梭其中在杀人呢?”

甄暖不吭声。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她是不会怀疑程放和戴青的;但现在,她怀疑这里的每个人,甚至包括言焓。

言焓打开申洪鹰的信封,卡片上画着密室逃离屋,写着:“交易。”

甄暖一愣,这么简单?

“他进密室是为了谈交易?”甄暖看卡片,又看言焓,眼神在说:内容如此简洁,可见送信人和收信人之间心照不宣。

所以,申洪鹰应该知道对方是谁。

可他生前并没有透露过多的信息。和他谈交易的人是死了的黄晖,还是目前活下来的其中一个?

言焓一眼明白她的意思,缓缓眨了下眼算是回应。

他把卡片塞进信封,问:“能看看你们两人的收信内容吗?”

戴青琢磨一会儿,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掏出来:“事到如今,看吧看吧。”

他的卡片上同样画着密室逃离屋,写的内容却不一样:“你出卖过沈弋。”

戴青无奈:“这就是我的秘密,要是被弋哥知道,我就完了。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我现在对弋哥绝对忠诚。但弋哥的性格……我怕他知道。收到这封信后,我猜有人想勒索我一点钱。没想来了之后,得,又是老友大集合。”

程放则简短道:“我的丢了。我那张卡片上面写的话,和言队的一样,‘我知道他们10年前干了什么’。我想知道,就跑来密室逃离屋了。”

言焓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走廊开始晃动,地下噼里啪啦的声音透了过来。这是逼迫他们走入下一个密室的讯号。

言焓过去扶起甄暖:“往下走吧。”

橘黄色的走廊通往下一个密室。

言焓和甄暖走在后边。

“刚才申洪鹰的伤口,没来得及看吧?”

甄暖抬眸瞧他,有点儿无语:“队长……我是法医。我看尸体的第一秒就会看伤口好么……”

言下之意,你太小看我了。

言焓微微一愣,倏尔笑了:“这倒是,我忘了。”

这是他们挑明一切后,他第一次笑,很淡,没有一丝虚假和敷衍。

“甄暖。”

“嗯?”

“你其实比我们,比你自己想象中的,要厉害很多。”他说。他一直知道她专业性强,但没想到在今晚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她冷静机警得出奇,和平时表现判若两人。

甄暖知道他的意思,低下头抿唇笑了笑,说:“嗯,我也发现了。”

“队长,申洪鹰和他保镖的伤口是同一种利器。”她压低声音,几乎在用唇语。

“哦?”

“锋利,夹层,弧形。”她三个字概括她看到伤口后想到的凶器。

言焓略一思索,突然明白了凶器是什么。他勾了勾唇角,没有笑意。

“队长……”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手表,意思是:作案时间不够啊。

“先不管那么多。”他也抬手,晃了晃自己的手电筒,意思是:申洪鹰的手电筒。

甄暖一愣,瞬间从言焓的眼神里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申洪鹰的保镖对他寸步不离,两人一起时,为了节约用电,只有保镖开手电筒,申洪鹰不开。可刚才言焓检查过申洪鹰的手电筒,没电了。

那个手电筒上有红色标记,是他的没错。

里边的电池换掉了!因为凶手的手电筒也快没电,他还得走接下来的路。

所以,谁的手电筒最亮,谁就是杀死申洪鹰的凶手!

甄暖轻轻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可随机,她蹙了眉。

言焓眼神问:怎么?

“队长,他们两个,会不会分别怀疑你是密室策划者?”

言焓没答。

甄暖问这问题也在判断他的神色,她看不出他是不是。

前边,戴青已经拉开通往下一个密室的门,走了进去。

甄暖尾随。

言焓迈步时,程放突然拦住了门,微微阖上,只剩一条缝。他和言焓留在走廊里。

“言队。”

“嗯?”

“其实我比你先进入密室逃离屋,但我在白色密室里找密码找了很久。我看着你进了黄色密室。在那之后不久,甄暖就来了。你说你跑得很快,她追不上。但在她和你之间,没有别人。除了你,不会有人吸引她过来。她没有眼花看错人。”

地底下轰隆作响,言焓平静看他。

程放也回视着他:“还有,黄色密室,病房里的洗手间。第二次冲水,马桶的水满了,在没有冲力的作用下,自然流下去时受科氏力影响是逆时针。你看出来了。那时我问你,你却说是顺时针。感应器门上显示的第一个字母应该是t,因为你扭转了方向,而变成j。”

言焓的眼睛又深又黑,不起波澜。

“小火。”

“嗯?”

“这一切……是你吗?……甄暖问其他颜色在哪儿时,你说蓝色绿色和紫色死了。为什么说紫色死了?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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