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握着人家魏宁的手,激动的抖抖索索的闹了个大笑话。

好在唐惜春脸皮够厚,哪怕认错了人,他依旧坚持,魏宁魏大人是个好人。

唐惜春感叹,“魏大哥这样的人品竟然也在岛上?”口气那叫一个怅然啊。

天枢心说,简直不是人话啊!好像他们人品就次一等似的!看唐惜春这一见如故的模样,天枢非常后悔带魏宁来看唐惜春,面儿上依旧做的周全,温声道,“惜春身子未曾大安,子敏,咱们先回去吧。待惜春大安,你再过来与他说话无妨。”

魏宁温声道,“你事情多,便先回去吧,我陪陪惜春。”

天枢噎个倒,只得忍着吐血,忍出翩翩风度,孤身一人离开,离开前还帮唐惜春把了回脉,重新调整了药方,温言笑语的叮嘱唐惜春好好养身子。

待天枢走了,唐惜春皱眉,疑惑道,“真是奇怪,天枢明明都很和气,我却总觉着他不大和气。尤其刚刚,好像很咬牙切齿的样子啊。”

魏宁笑,“看来惜春常用直觉做事啊。”

阿玄捧上两盏茶,魏宁那一盏是云雾茶,唐惜春喝的是陈皮蜂蜜水,唐惜春笑,“我这人比较笨,不过,我感觉很灵的。我就觉着魏大哥是好人。”

唐惜时:……唐惜春,你这是在拍姓魏的马屁吗?

唐惜春又将唐惜时和阿玄介绍给魏宁,好奇的问,“魏大哥,你跟我爹是怎么认识的?”

“要是我没记错,你父亲科举时是二榜传胪出身,姓唐,唐盛是吧。那一届春闱,是李平舟的主考。”魏宁的记性相当不错。

唐惜春连连点头,“是啊,李大人就是我爹的座师。魏大哥也认得他,我爹一直说李大人特清廉……”其实也还一般啦,姓李的收过他爹的白鹤图。

魏宁笑问,“惜春怎么来岛上了?”

唐惜春简直是问啥说啥,道,“是我跟师父研究了一种海上用星象定位的法子,他们要在海上远航,我用星位仪帮他们记录海图,也是借此机会测试星位仪是否准确好用。”

魏宁在海上多年,自知此法重要,颇是赞叹,“现在竟有了这样的办法?实在了不起!不知你师父是哪位?”

唐惜春犹豫了一下,魏宁温雅一笑,善解人意地,“若不想说,不说也无妨。”

“也没什么,我师父是蜀太妃。”

魏宁恍然,“原来是她,那就难怪了。”说着一笑,口气颇是熟稔,“你师父年轻时心高气傲,无人能及,先帝在位时,她在钦天监重算历法,可惜那一次形势复杂,历法的事并没有成功。看来她在星象方面愈发精进了。”

“是啊,我师父非常厉害,我就是跟师父学的星象。她连天气、面相卜算之类的事也很精通。”唐惜春更觉亲近,“魏大哥,原来你跟我师父也认得?”

魏宁笑,“是啊,只是也有许久没见过了。”

魏宁仔细打量着唐惜春,眼中蕴含着淡淡的笑意,“阿倾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肯收你为徒,看来惜春在星象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资啊。”

“比寻常人是好一些,但是,远比不上我师父。”唐惜春这才想起来问,“魏大哥,你怎么在岛上的?”

魏宁道,“我是被囚禁在这里。”

唐惜春“啊”了一声,惊的坐直了身子,问,“怎么会?真的?”魏大哥这样的人品,竟是囚犯?!唐惜春的嘴巴简直可以塞下一只鸭蛋去。

魏宁轻轻的微笑,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如沐春风。

唐惜春给魏宁笑的头晕脑胀,可直觉又觉着魏宁不是在说假话,唐惜春只得道,“那魏大哥也是世上最舒服的囚犯了。”琢磨着要不要回去后帮魏宁递个信儿之类,不过,他还不知魏宁姓名啊!唐惜春正要问询一二,魏宁已笑,“你好好养病,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大船上瞧一瞧,非常威风的船,在咱们大凤朝可是见不到的。”

唐惜春有些小小不舍,道,“魏大哥,你明天再过来吧?”

魏宁笑,“好。”

唐惜时送魏宁出门。

唐惜春笑对阿玄道,“魏大哥真是很不错。阿玄,你觉着魏大哥如何?”

阿玄道,“才第一次见面,能觉着怎么样?”能在初次见面就说谁好谁坏的,也只有唐惜春了。

唐惜春完全没听出阿玄的言下之意,交到魏宁这个朋友令唐惜春非常开心,他笑道,“咱们这也算他乡遇故知了。”

唐惜时进门,很是无奈,“你知道他姓谁名谁,就他乡遇故知?”

唐惜春这才摸摸头道,“是啊,忘了问问魏大哥叫什么名字了。没事,明天他还来,我再问是一样的。惜时,你觉着魏大哥如何?”

唐惜时反问,“你知道咱们大凤朝现在最有名的姓魏的是哪家人吗?”

“谁啊?”

“阿玄知道么?”唐惜时问。

阿玄想了想,道,“以前听人说,好像太后娘娘的娘家姓魏。”

唐惜时颌首,“除此之外,还有当朝魏国公,比起太后娘家,实乃世族出身。这位魏大人,若不是承恩侯府的人,便是魏国公府的来历。”

唐惜春道,“魏大哥面相贵重,起码不是公也是侯。”

唐惜时怀疑的看唐惜春一眼,唐惜春大为不满,“怎么,你不信我的卦?我可是跟师父学的相面!”

难为你学了三天半就敢拿出来显摆。唐惜时道,“公门侯府,失踪一个子弟不打眼,若是魏国公或是承恩侯失踪,朝廷不会不知道的。”

唐惜春身子往被窝里一钻,“猜来猜去有什么用,等明天魏大哥来了,我问他就是。”

唐惜时道,“跟人家不熟,哪好这样直接打听人家的来历。”

唐惜春阖上眼睛,“魏大哥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我就问一句,他不想说也没关系啊,总比你们这样在心里翻天覆地的瞎寻思强啊!”

唐惜时瞅唐惜春细致白皙的脸庞一眼,有这么个二愣子也好。

第二天,魏宁果然又来看望唐惜春,还带了秋梨膏给他吃。

与昨日不同,唐惜春今天穿戴的整齐,头上虽未束冠,也用了簪子将发髻固定,当真是眉目如画。魏宁笑,“以往就觉着你父亲容貌过人,惜春生的更好。”

唐惜春笑,“跟老爹比,我还是稍稍差一些的。我们蜀中第一美男子是蜀平侯的长子,凤真。魏大哥,你见过阿真吗?”

“这倒没有。”

“他生的才叫好,就是性子太冷了。”出来前,唐惜春将账目与周湄交割清楚。唐惜春忽然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魏宁问,“想家了吗?”

唐惜春道,“现在还好,我家里祖母年纪大了,我要是好几年不回去,她肯定惦记我的。我爹也是啊,他不愿意我来的。只是,我师父不能远行,我要是不来,就不知道星位仪到底准不准确。我爹还说,有可能我把星位仪的用法教给海盗后,会被他们杀人灭口呢。”唐惜春担心的不只家人,还有自己的小命。他本就是个存不住心事的人,因觉着魏宁亲近,就大嘴巴的说了出来。

两日来往,魏宁自然觉出唐惜春性子天真,笑,“这个你倒可以放心,天枢他们不是这种人。”

“魏大哥,你跟他们很熟吗?”

“算是吧。”

阿玄端来茶水,魏宁的依旧是云雾茶,唐惜春喝的是秋梨膏调的秋梨水。

唐惜春是个很好奇的人,他不禁问,“魏大哥,我们要是出航,在海上吃什么啊?”

魏宁笑,“像稻谷之类都是带到船上,肉食就是易存储的咸肉或是腊肉了,菜可以在船上种,也只能是简单的一些菜,譬如姜葱小青菜之类,还有易存储的水果,喝的水,煮的茶,一些普通的药材,这些都是要带在船上的。”

唐惜春道,“那要带许多吃的吧?”

“其实,吃的鱼可以在海上现捞,惜春肯定没见过海里的虾蟹,有一些特别的品种,比湖里的要大许多。”魏宁比划一下,“在你到岛上之前,有渔民打到这么大一只蟹,炒来吃味道很不错。”

“世上竟有这样大的蟹?”

“没见到之前我也不信。”魏宁温声道,“我去海边看渔民打鱼,捞上来的鱼现做了鱼汤,十分鲜甜可口。”

唐惜春道,“这里的鱼虾是挺多的。”

“你现在还没大好,不能吃这些发物。肉腥类也少用,待你大安后,我们就该启程了。”魏宁眼神温润,带着一股抚慰的力量,他温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惜春,无需为性命担忧。你若信我,我可为你作保。不论是你,还是你家人,安危是无虞的。”

天枢摇光等人说破嘴皮子都没用,魏宁不过一句话,唐惜春便信了。他认真道,“魏大哥这样说,我就信。”

魏宁与唐惜春一并用了午饭,方告辞回去。

唐惜时道,“你怎么没问魏大人的来历姓名?”

唐惜春一拍额头,“哎呀,聊的太投机,竟忘了。惜时,你也不提醒我。”

阿玄忍不住笑,“惜时哥给你使眼色使的眼睛都要抽筋了,你都没察觉吗?”

唐惜春恍然大悟,“我就觉着惜时时不时的看我,原来那是在对我使眼色啊。真是的,惜时,枉你念书这般聪明,怎么使眼色都不会。这样才叫使眼色。”说着,唐惜春大大的桃花眼对着唐惜时来回一瞟。这个动作若寻常人做起来,也就是眼珠子动了一动罢了。但,唐惜春生得俊,尤其一双眼睛,平日里就仿佛会说话似的,如今斜斜的一瞟,当真是目送秋波,唐惜时不觉多瞧了几眼。

唐惜春抬着下巴教导唐惜时道,“这才叫使眼色,知道没?”

唐惜时没说话,唐惜春道,“来,你使个眼色给我看。”

唐惜时素来稳重,道,“好了,说了这么一上午的话,你嗓子又不好,中午歇一歇吧。”

唐惜春舀了秋梨膏吃了两口,道,“我觉着快好了。阿玄,你跟惜时一人一瓶子拿去吃,这秋梨膏很好吃。”

唐惜春果然没两天就好个俐落,带着弟弟妹妹同魏宁到了大船上参观。

天枢跟在一畔看唐惜春与魏宁有说有笑,如多年好友,想着有人多年等待皆是求而不得,有人不过初次见面便倾盖如故。

实在天道不公。

魏宁何其敏锐之人,他同天枢不只是认识一日两日,望着天枢,眼睛微眯,露出微微笑意。一行人回了议政宫,天枢方问魏宁,“惜春着实可爱,是吧?”

魏宁点头,“赤子心肠,难能可贵。”

天枢心下愈发不快,依旧不动声色,反是露出抹清秀笑意,道,“人也生的俊。”

魏宁反问,“你觉着惜春相貌出众?”

天枢也不是没见过俊的,唐惜春这样的姿色,远不及他家主人。但,看魏宁与唐惜春毫无芥蒂的有说有笑,他就是心有不爽。魏宁淡淡道,“我年纪与惜春的父亲相仿。”

这显然不能安慰到天枢,天枢道,“子敏,你也大我十来岁。”

魏宁好笑,“这样啊,要不,你认我做个义父如何?”

天枢给他气笑,微身上前,轻轻的挽住魏宁柔韧有力的手,道,“子敏,我是要回报的。”他对魏宁以礼相待,未有丝毫冒犯,这其中有主人交待的原因,也有魏宁自己人品持重,令人敬重的原因。当然,更有天枢多年的爱慕。

“我已经老了。”魏宁微叹,语气中颇是唏嘘。

“我就喜欢年纪大的。”

“亦无姿色。”

天枢沉默片刻,终于明白魏宁的意思,道,“子敏,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我以为是你先讽刺我呢。”魏宁微微笑着,“惜春不但相貌出众,人也年轻率直,单纯可爱,是不是?我的确是很喜欢他。”

天枢险些给魏宁噎死过去。他往日里既不缺口齿,亦不缺风度,此时却给魏宁挤兑的二者皆无。其实风度什么的,天枢也不是很在意。当讲理讲不过魏子敏时,他索性不打算讲理了。反正做海盗的,本来就不必太讲理。天枢扣住魏宁的手腕,欺身上前,低声道,“子敏,我等你这许多年,你别逼得我监守自盗。”

魏宁不动声色,只问一句,“鸿飞这些天有信过来吗?”

天枢叹口气,放开魏宁的手。他也不大相信魏宁对唐惜春有意,倒是魏宁对主人的心思,十有八\\是真的,这才是要命的事。唐惜春他不放在眼中,但……魏宁一笑建议,“不如噬主?”

天枢道,“我若是为你噬主,怕你更加看不上我。”别信那些为爱要死要活的事,那些人,多是吃饱撑的。如天枢这等人,哪怕是真心喜欢魏宁,也不会因魏宁误了大事。

魏宁正色道,“天枢,你我彼此尽知根底,我从未有看不上你的意思。”

天枢一笑,眉宇间有说不出的自得喜悦,“子敏,此一句,比多少甜言蜜语都令我欢喜。”

魏宁无奈。

天枢总算扳回一成,不谈风月,与魏宁商量起此次远航之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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