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仿佛一时间没听明白阿玄的意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傻傻的盯着阿玄片刻,方不可置信的问,“你是说,师父要杀我?”这怎么可能?

阿玄生怕吓着她家大爷,和缓了口气,中肯道,“不一定是太妃娘娘想要大爷的命,我是觉着太妃娘娘屋里肯定有武功十分高强的人想要大爷的命。”

唐惜春摸摸脖子,“这么说来,我每次在师父屋里觉着凉丝丝的感觉就是杀气了?”

阿玄十分肯定的点头。

唐惜春不禁感叹,“我的天哪,杀气这玩意儿竟比凉块还要好处。我看师父夏天根本不需用冰了,热了就叫那人杀气一开,比冰块降温都好用。”他两辈子头一遭认识到什么是杀气,还是经阿玄提醒的。

阿玄听唐惜春这些没大脑的话,担心道,“大爷说些正经话才是,真要有危险可怎么办?”

“放心啦。”唐惜春反过来安慰阿玄,笑道,“要按你这么说,那人不是一次两次对我动杀气了,他也没能杀了我啊。等回了上清宫,我问问师父就知道了,看哪个家伙这样大胆要杀我。”

阿玄道,“那人能出现在太妃娘娘的屋子里,定是太妃娘娘的心腹人。”蜀太妃怎会告诉唐惜春呢?

唐惜春笑着一摆手,“阿玄,你想多啦。我一无钱二无势的,又是正经拜过师的,肯定不是师父要对我下手。只要不是师父要杀我,难道师父的心腹人敢对我下手?你放心吧,他也是白白放杀气。只能干放杀气,又不敢动手,你说,得多憋得慌啊!”唐惜春说着便是一阵开怀傻笑,阿玄十分无语。

说着这个,唐惜春想到一事,道,“以前阿湄他们都说过你骨骼轻盈适合习武,阿玄,你要不要学些武功?”

阿玄对武功什么的一无所知,无甚头绪道,“我从没学过。”她倒是很心动,起码学了武功以后可以保护唐惜春什么的。

“没事,等我回上清宫跟师父提一声,就叫那个特会放杀气的家伙教你。”唐惜春并未将阿玄的话放在心上,之前周湄扮做坏人,还险些要杀他跟唐惜时呢,后来发现是一场戏弄,说不定是误会呢。

阿玄对唐惜春非常忠诚,而且这种忠诚是有目共睹的。但,偶尔阿玄也觉着,唐惜春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实在是一种奇迹。

唐惜春美\\美的歇了一夜,第二天陪唐老太太用早饭,顺便跟唐老太太打听刘家搬走的事。

唐老太太道,“亲家公的身子大安后,你大舅的铺子也支了起来,你爹给寻的宅院早便收拾好了,我苦留不住,你外公外婆他们就搬了过去。”对唐惜春道,“一会儿叫太太收拾些东西,你过去给长辈请安。”

罗氏笑道,“我早预备着呢,这就叫黄嬷嬷给惜春送过去。惜春什么时候去?”这次唐惜春回来,除了给老太太的东西,还给唐惜秋带了礼物,罗氏是彻底相信唐惜春改好了的。故此,投桃报李,唐惜春的事她也心甘情愿的预备起来。

唐惜春道,“还有些累,明天再去吧。”

罗氏自然随他。

这半日,唐惜春又打听出刘家是开了家卖蜀锦的铺子,蜀锦十分贵重,真不知刘家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本钱!晚间,唐惜春私下问唐盛,唐盛道,“你大舅想我入股,我没应。他便找我借了两千两。”

唐惜春瞪着眼睛问,“爹,你就给他了?”这不是白糟蹋银子嘛,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而且,凭他老爹的精明,怎么说给就给了呢,真是大手笔败家。

唐盛道,“总要出些血的。”依他今日今时地位,并不很将两千两放在眼里。

唐惜春却很舍不得,道,“两千两够买一处大宅了,那宅院也是咱家给的吧?”上辈子受过穷,唐惜春这辈子都很节俭。

唐盛笑,“房契还在我手里。”

唐惜春微微放心,道,“宅子可不要给了。”

“你现在倒是精打细算。”

“那是,纵使家大业大,也没这样大方的。何况,咱家也没什么家底子,更不能奢侈浪费。我和惜夏还好,以后怎么过都是过,惜秋可是女孩子,总要攒些嫁妆的。”唐惜春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是惹得唐盛忍俊不禁。其实如果能和平的解决掉唐惜春的亲事,纵使花上几千两银子,唐盛也是愿意的。

唐惜春道,“那铺子什么的,肯定是冯云叫他们开的。”

唐盛笑,“冯云同你大舅走的很近,连带着刘海刘亮也不去学里了,说要跟着冯云做生意。”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唐惜春心下半点不可怜他们,道,“这样也好,省得他们给爹你惹麻烦。”刘大舅竟然没去衙门谋个差使,唐惜春实在佩服冯云的本领了。商人有钱,是富在明处,实际上仕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衙门里正经有品级的官差刘大舅虽然甭想,其实那些吏员也个个油水丰厚,寻常没人敢得罪。真是想不到,刘大舅竟放弃这样的肥差,反是去经营店铺。怪道老爹这样痛快的拿了银子。

唐惜春想明白后,也忍不住笑了,“若是他老实的经营店铺,这银子花的倒也不冤。”

唐盛笑,“待你表姐的亲事定了,你大舅定会专心经营店铺的。明天去瞧瞧你外公外婆,莫要怠慢了。”

唐惜春应了。

看望长辈都要上午过去,不然,唐惜春真想下午去,也少呆片刻。

今次再见,刘家人气色都格外不同。早已不是在唐家时带着算计的忧心忡忡,倒是格外的有了几分自信,看来,曾经寄人篱下的滋味儿并不好受。连带着刘太爷刘老太太的声音都亮堂许多,大舅母刘大太太脸上的笑也格外多了,刘菊也份外坦然了。若不是唐惜春深知这一家子的底细,还得以为这一家子跟他一样获得猫命神技,忽而重生呢。

刘老太太笑得更加亲切,“以前听你说是一月回来一次,我掐着时间叫你大舅去打听,都说你没回来。好在我思量,别的时候不回来,过中秋一定回来的。我的孙孙,竟又瘦了。”说着,又是一脸的心疼。

刘大太太也是一脸熨帖,“我看外甥不是瘦了,而是高了些。”

刘太爷点头,“是啊,几天没见就又高了,以后定跟他大舅似的长个高个子。”这话真是丢死人,刘大舅较唐盛要矮大半头不止,身高实在平平。再者,唐惜春真是从头到脚没有一根头发丝儿像刘家人,用唐老太太的话说,唐惜春小时候与唐盛小时候比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唐盛一直最疼爱他,跟发妻刘氏有关,恐怕也与唐惜春的相貌有关。

刘菊抿嘴一笑,总算说了句实话,“表弟生的像姑丈。”又对刘大太太道,“母亲,难得表弟来,着人去铺子里叫爹爹和弟弟们回来吧,正好一家子聚一聚。”

唐惜春忙道,“很不必劳动大舅,新铺子开张,正需人手的时候。我有空过去看望大舅就是。”

刘大太太笑,“你贵人事忙,两个月才回来这一趟。他有什么要紧的,铺子里有的是掌柜伙计。”唤了小丫环进来,吩咐道,“顺便跟大老爷说,拿几匹上好的蜀锦回来给惜春穿戴。”

唐惜春推却道,“我又不缺衣裳,还是放在铺子里卖吧。”

刘菊抿着嘴笑,“不差这三五匹,我看表弟衣裳料子华美,不一定要用这个,留着打赏人也无碍的。”

唐惜春笑,“我衣裳什么倒是从没自己操过心,都是阿玄看着安排。”唐惜春喜欢华食美服,现在倒并不看重这些。只是在家时唐盛唐老太太从不会委屈他,到了上清宫,蜀太妃的吃穿用度远胜唐家,唐惜春跟着沾光,穿戴自然更胜以往。他现在还真是不用寻常铺子里用的料子。

刘菊笑,“记得小时候还与阿玄玩儿过,这丫头也是越发的出挑了。”

“是啊,她伴我长大,我身边的人,没一个及得上阿玄。”想到阿玄,唐惜春便笑得格外欢喜。

刘菊心下微紧,刘大太太笑,“外甥也大了,若是喜欢那丫头,收她做了通房也是她的福气。”

唐惜春似笑非笑,“大舅母言过了。”他怎么舍得叫阿玄做小,其实唐惜春两辈子也没闹懂阿玄的心。上辈子唐惜春东山再起后,原本打算迎娶阿玄,谁知她并不情愿。这一世,他一直把阿玄当妹妹,如果阿玄日后看上哪个臭小子,他一定把阿玄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刘老太太嗔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做甚!说来还多亏了惜春,你舅舅这么快能把铺子支起来,还是惜春的朋友,那个叫冯云的多有帮忙。”

刘大太太忙道,“是啊,冯大爷可是帮了不少忙,连带着掌柜伙计都是他介绍给你舅舅的。你表弟们不是念书的材料,如今也在铺子里学些本事。”

唐惜春微微一笑,“阿云与我早便认识,他是同知家的公子,这些生意的事最清楚,大舅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他就是。”他有些明白了,莫非刘家人以为是他暗中要冯云帮助他们支铺子做生意的吗?

若是这样的话,可真是美丽的误会哪。

原来冯云给了刘家这样的暗示,怪道刘家这么容易接受冯云的帮忙了。

中午,冯云也跟着刘大舅刘亮刘海回来了。冯云一见唐惜春便打趣,“我今天有运气,能见着小唐。”

唐惜春笑,“少来这套,你冯大掌柜才是日里万机。”起身与刘大舅见礼。

冯云笑,“这几天正是秋闱,也不知阿峰考的如何?正月十五还有一场,你要是有空,不妨多在成都府留几日,待桂榜一出,他定要请客的。”

唐惜春笑,“这也好。”皓五也是这科秋闱。其实,唐惜春盼着唐惜时秋闱来着,奈何唐惜时文章火侯未到,要唐惜春说,试一试又无妨,不过,唐惜时此生从不过没把握之事。故此,唐惜春的提议被唐惜时坚决拒绝。

有冯云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在畔,在刘家这顿饭吃的相当愉快。待唐惜春告辞时,刘大舅一定要送他蜀锦,唐惜春推辞不掉只得接了。冯云与唐惜春一并离开。

待得二人走了,刘大舅回了屋直笑,“以往我竟误会了惜春,若不是小冯说,我也不知惜春是这个用意。”

刘大太太笑,“还是外甥谋虑周全,总在知府府住着的确不是常法,哪有现在咱们自家支起铺子,日日有进项不说,行事也自由。自立了门户,以后的事就好说了。”

刘大舅连声附和。

只有刘菊似有心事的模样坐着不说话,刘大太太笑问,“你这是怎么了?”

刘菊心里实在不大痛快,道,“娘不觉着表弟对阿玄太好了吗?”

刘大太太笑,“一个丫头,你何必放在心上。”

刘菊并不是头一日将阿玄放在心上,她简直将阿玄放在心上许久了,低声道,“姑丈与大姑妈结缡数年,可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的。”

刘大太太敛了笑,皱眉叹道,“今非昔比了,那会儿你姑丈与你大姑妈成亲时,你姑丈家穷的叮当响,你大姑妈带着大笔嫁妆,你姑丈如何敢纳小?”当然,这是原因之一。关键是,刘氏实在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女人。哪怕刘大太太觉着自己闺女也很不错,但,说句良心话,比之刘氏当年多有不如之处。

刘菊又不是个笨蛋,哪能被这话类型了,手里绞着帕子,低声道,“姑丈现在跟继室也没有通房妾室什么的。”她是在唐家住过的。

刘大太太道,“现在这个罗氏出身帝都侍郎府,父亲是正三品的高官,你姑丈哪里得罪得起。”反正总是有理由的。

刘菊闷闷的不再说话了。刘大太太劝她,“你倒是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看惜春对你总是平平,往日的聪明才智都在哪儿去了?”

刘菊无奈,“娘也说句公道话,女儿毕竟是女孩子,这样的事,要女儿如何主动?何况,先前我问过表弟,他还在为咱家擅自往外传亲事的事生气呢。表弟说根本没听姑妈提起过两家的亲事。”

刘大太太自是知道这亲事是有是无的,不过,谎话说一千遍都可能在心里上变成真话。听女儿这样一说,刘大太太当下眉毛一竖,哼道,“你别傻了!当时惜春不是过奶娃子,哪里知道有没有的!”

“这又不是害他!”刘大太太教训刘菊道,“你也搞清楚些,惜春可是正四品知府的嫡长子,现在又拜了太妃娘娘为师,你看他穿的衣裳,那些料子漂亮的我见都没见过,身上没一件不好的东西!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过了这村没这个店,要不是有你姑妈的福气,你边儿都摸不着一丝。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只要能嫁过去,你又不是个死人,正经他的表姐,哪怕看在你姑妈的面子上,也亏待不着你。过个三五年生个大胖小子,惜春还得谢你哩!”

刘大太太一嘴的村话喷出口,刘菊既羞窘难堪,心下却也隐隐觉着母亲说的有些道理。如果表弟真的对自家没意思,又怎会特意叫冯云关照自家生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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