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海渔子韦傲物”右手一抖,将网里的“五茫珠”全都抖落在地上,哈哈一笑,道:

“朋友是黑道的?白道的?是不是‘萧三爷’的门下?不妨先亮个‘万儿’。朋友黑夜里窃听我兄弟们的谈话,是为着什么?冲什么来的?也请告诉我姓韦的一声,韦某虽不才,但好歹也得给朋友一个交待。但朋友若这么藏头露尾的,可就显得有点不够交情啦!那就别怪韦某也不够朋友。”

这韦傲物笑容满面,但讲出来的话,可是句句都带着极重的份量!

萧南频心里虽已有了怯意,但口头上仍不肯示弱,也冷笑一声道:

“天下路天下人走得,这条道又不是你们买下来的,我为什么不能走?”

她又冷笑一声,道:

“我是走路的,谁要偷听你们谈话?什么交情不交情,我不懂!”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心里更慌,因为这时远远又有两个人奔来。自己孤身一人,就是这两人,自己已经不能应付得了,此刻人家又来了帮手,万一言语一个弄僵,动起手来,自己可就得吃亏。

但是她自幼骄纵成性,行走江湖时,人家就是不畏她的武功,就冲着她这份漂亮,再加上她爹爹“萧三爷”的名头,也得让她三分,是以也就更养成了她这种骄纵的脾气。

此刻她心里虽已软了下来,但言词上,却仍然硬得很,不肯饶人。

那多手真人和七海渔子,同时阴恻恻一声冷笑。

谢雨仙先冷笑道:

“那么阁下就请将听过我兄弟谈话的两只耳朵留下来,不然……”

他又冷笑一声。

这时后来掠来的人影,已站到韦傲物身后,在夜色中看了萧南频一眼,忽地附耳朝韦傲物低语了几句。

萧南频此时已自全神戒备,目光瞬处,看到掠来的是两个穿着长道袍的年轻汉子,想必是先前在终南山上乔装道士的“天争”徒众。

她一向专门削人家的耳朵,此时却被人家要削自己的耳朵,心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眼睛望着谢雨仙,看看他冷笑过后,还会说出什么话来,还是一言不发,就向自己动手。

哪知谢雨仙冷笑了几声,还没有说话,那七海渔子韦傲物却已大步向前跨了一步,连声大笑着,竟朝萧南频当头一揖。

这一下不但萧南频为之愕住,那多手真人也不禁色变,不知道这七海渔子忽然对人家作起揖来,究竟是为着什么?

他哪里知道那个身穿道袍的天争教徒,先前在终南山入山的路上,曾经见过伊风和他之面,后来伊风突然现身,惊走了来自青梅的钱翌和多手真人等十余个名剑手时,他们也曾目睹。

他们后来听了多手真人等人的活,自然以为伊风就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教主,此刻也自然以为萧南频是教主的朋友。

是以他们对七海渔子一说,七海渔子便立时前倨后恭起来。

韦傲物长笑过后,突地一整脸色,庄容向萧南频说道:

“先前冒犯之处,请阁下恕罪。只是韦某却有一事请教:今晨与阁下同行之人,与阁下是素识,此刻到哪里去了?”

这韦傲物听了他们门下弟子的此刻言词之中,竟还保留着三分,果然不愧是老江湖!

萧南频何尝又是笨人?心中一转,也知道了人家话中之意,心念数转之下,却故意铁青脸,冷笑说道:

“与我同行,自是我友,不过我却不会去管人家的行动,他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朋友们如是那人的朋友,自然无话可说,朋友们若和那人有着梁子,区区虽然不才,却也可以代那人接着。”

她玲珑剔透,故意装着不知道此事的究竟,先将对方套住。

韦傲物哈哈一笑,道: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兄弟是什么人,朋友难道还不知道?阁下仍然不肯相告,韦某只得先将朋友留住。”

这七海渔子不但武功自成一派,而且为人机智深沉,在天争教下,是教主的智囊,此次终南之变,也是这位人物一手策划。

他对此事,本就有着怀疑,是以先前才会和谢雨仙发生争执。萧南频此刻若编个谎话,倒也好了,她却偏偏也卖弄机智,哪知聪明却被聪明误,试想她若真是天争教主的朋友,此刻哪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而说出这种话来?

韦傲物疑念一生,说话之间,身形已展动,手里的金丝渔网微抖,便如一堵金墙,向萧南频当头压了下去。

这一变变得又极其突然,萧南频大惊之下,娇躯一转,身子方溜开几步,哪知那片金丝渔网,方向一转,竟横着向她卷去。

萧南频动手的经验,虽已可算不少,但这种霸道的外门兵器,她倒是第一次遇上,脚步一错,只得再避开,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七海渔子冷笑一声,手腕一抖,那张金丝渔网虽然原式不动地向萧南频袭去,但却已变成一条长约五尺的金色软棍。

这金丝渔网,被他的真力所收,竟以软棍的招式,向萧南频肋下的“章门”大穴点去。

这种以棍点穴的招式,萧南频却颇为熟悉些。她虽然惊异于这七海渔子招式的玄异,但本能之下,身躯向左一转,左掌“唰”地朝韦傲物右腕猛切,右手却自反腕撤剑。

她以攻为守,欺身进招,本是妙着,哪知七海渔子哈哈一笑,笑声中手腕一抽一带,那条金色软棍,便又忽地张开。

萧南频只觉得眼前金光暴长,心知不妙,但她此时全身的力道,已用作攻敌,此刻这片金丝渔网一张开,对手就完全被保护着了,连一丝空隙都没有,而自己却全身都在人家的威力笼罩之下,虽然抽身后退,但却已来不及了。

她只觉得那片渔网漫天向自己罩了下来,右手反挥,虽一剑挥出,但却软较的一丝着力之处都没有,自己连人带剑,竟都被这张渔网罩住。

多手真人冷然一笑,道:

“韦香主果然好功夫,今日谢某人倒真是开了眼界。”

虽是恭维之话,但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恭维的意思。

原来天争教下的教众,共分五级,金衣香主在教中是一流的身份,能够有资格在天争教里着上一袭金衫的,在江湖上自然也不会是无名之辈,但在金衫香主之中,武功、身份,却仍然有高下之分。

他们虽然同在天争教下,但这些本已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各享盛名,各有地盘的江湖高手们,却仍然不免互相猜忌、倾轧。

七海渔子韦傲物,以自身的名望、武功和机智,在武林中本已是顶层人物,入了天争教,更成了第一流的红人。

但多手真人横行川黔多年,万儿也极响亮,本已不买这七海渔子的帐,再加上这终南山一事,彼此又新生芥蒂,是以谢雨仙看到七海渔子生擒了萧南频,却以为他是抢功,言语之中,自然不快。

七海渔子暗哼一声,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出来,仍然笑道:

“谢香主过誉了,江湖之间,谁不知道多手真人在暗器上,有着独到的功夫,双手‘漫天花雨’之外,还有‘柳絮回风’的绝技。”

多手真人仰大一笑,却道:

“韦香主想是成心要我姓谢的好看,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七海渔子的金丝神网,是天下各门各派的暗器的克星。”

七海渔子知道他吃了味了,微微一笑,却也并不解释。

多手真人谢雨仙朝那仍在金丝渔网里挣扎着的萧南频望了一眼,冷冷地一笑,说道:

“此人既然被韦香主擒得,自然全凭韦香主处置。日后教主若怪罪下来,凭韦香主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担当得起……”

他目光一扫,又冷笑一下,接着道:

“至于在下么……却万万担当不起,此刻只有告退了。”

他先前也经那两个天争教徒告知了此刻被七海渔子擒住的是谁,是以此刻才说出这种话来,先推去了自己的责任。

韦傲物心里却另有打算,仍然阴恻恻地笑着。谢雨仙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哼一声,一顿脚,身形倒纵而起,竟如飞掠走。

韦傲物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了几声,此刻虽无举动,心里却种下了日后借故除去这个和自己不对之人的杀机。

然后他俯身向萧南频道:

“朋友!放安静些吧!”随着话声,左手并指如刀,刀去如风,“飕”地,竟从金丝渔网的网眼中,点中了萧南频头顶正中的“昆仑穴”。

此穴乃人一身百脉会聚之处,本已羞愤、急怒交加的萧南频,在他手指的轻轻一点之下,竟全然失去了知觉。

韦傲物右手一抖,将罩着萧南频的金丝渔网撤了下来,转身回顾始终站在身后的那两个天争教徒,沉声道:

“将这人藏起来,弄辆大车,此间事情已了,我们连夜准备赶回江南总舵去。”

轻声又一笑,道:

“你们相不相信,说不定这两天我们教里,已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呢?”

这两人心里虽不明白韦香主为什么这么做,但知道这素以机智见称的七海渔子此举必有深意,是以答应了之后,便一个箭步掠到萧南频身前,伸手从她的肋下抄了过去,但一触她前胸,不禁微微掠呼一声,道:

“此人原来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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