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会试榜单,在公示前就在朝中引发了极大的争议。

但慎重考虑后,元宁帝和内阁还是原封不动将这一张榜单公示出来,把这种无上荣耀留给白云书院。

毕竟白云学子都是凭本事考出这种好成绩的,就算会惹来争议,负责会试的大臣也问心无愧。

会试成绩出来后,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失意。其中还掺杂有不少质疑白云书院成绩的声音。

面对这样的质疑声音,白云书院没出面回应什么,只是趁机推出了《白云书院文刊》第一期,并且极力宣传这本文刊。

以往白云书院的名声很大,但古代车马流通不便,名声基本只在帝都城里流传。直到如今,直到这一届会试之后,白云书院方才是彻彻底底在天下扬名。

所以一听说白云书院推出一本文刊,还宣称里面有书院众夫子的文章和众学子的平时作业,不少人都慕名去书肆买了一本回来,打算看看这白云书院到底是否名副其实。

文刊一开篇,就是衡玉亲笔所写一篇《论白云书院》,她以瑰丽的笔调,将白云书院之风貌娓娓道来。

再往下翻,就是五篇针对治理黄河水患的策论。这些策论是学子们的平时作业,文刊特意注明这五篇的成绩是甲上,所以才会被选入文刊。

同届考生们翻看到这里,不由打起几分精神,认真下去。

结果越是,同届考生们的神色越发凝重。

把整本文刊都翻阅完,那些质疑白云书院成绩的声音逐渐淡去。

没有等很久,殿试到来。

历届参加殿试的两三百个人里,顶多只有寥寥数个十几二十岁出头的人物,多数贡士的年纪都是往三十岁以上走的。

唯独元宁二十一年这场殿试例外。

殿试是以会试时的排名来安排座位,白云书院的学子名次都在一百名以内。元宁帝和内阁大臣们坐在大殿之上,放眼望去,只觉得半数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科举考试作为国家的抡才大典,看着殿上有这么多年轻贡士,元宁帝心中十分舒坦。

好啊,这一届春榜,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空前绝后了。

而且这届春榜还是在他执政期间出现的,这不是从侧面说明他执政期间政治清明,人才汲汲吗?试问这样的美名,哪个立志做一代明君的帝王能够拒绝。

“陛下,吉时已到,该公示殿试题目了。”内阁首辅出声提醒道。

元宁帝含笑点头,亲自写下这场殿试的考核题目。

等殿试结束,已经是傍晚时分。

考生们依次退出皇宫。

走出皇宫后,不少考生都暗暗松了口气,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讨论刚刚的策论题目,或是约好要去哪个酒楼吃饭。

相比之下,白云书院可就厉害了,他们直接围成了一团,去酒楼吃饭也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杀过去,论起声势来十分浩大。

很快就到了殿试排名公示的前一天。

这段时间白云书院停课,衡玉和陆钦都在镇国公府里住着。

衡玉正在院子里散步,就听下人过来禀报说赵侃、齐珏、山文华这几个学生登门拜访。

“明日就是殿试排名公布的日子,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衡玉问道,当然,她也没期待从下人嘴里得知答案,“直接把他们带到春墨院。”

春墨院是陆钦现在住的院子。衡玉刚来到这里和陆钦请安,后脚赵侃他们三个人就被领到这里了。

请完安后,赵侃郑重说道:“院长,傅小夫子,明日进士踏马游街前,你们可以在宫门外等我们片刻吗?”

衡玉眉梢微扬,“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卖什么药啊。”山文华摊手,“对了小夫子,明日你记得穿得帅气一些。”

“那我直接穿书院那套黑色劲装吧。”

山文华:“……镇国公府如此富有,你不要这样。”

“是吗?我一直以为我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山文华求生欲格外旺盛,他讪讪一笑,“是这样没错。”

轻咳两声,山文华道:“那就这么说好啦。我们先行告辞,一会儿还要去拜访杜夫子和左夫子。”

——

第二天,文武百官和一众贡士齐聚建丰殿,等待公布金榜排名。

山余、神威侯、傅岑、沈唯、翰林院掌院……白云书院九位选秀课夫子都站在建丰殿上,见证接下来那一场无比荣耀的历史诞生。

白云书院六十七名学子站在大殿角落,屏息等待着接下来的一切。

他们知晓,在这大殿之上,有九位夫子在期待着他们的成绩。

在皇宫宫门外,还有四位夫子在等待着他们。

在那遥远的白云书院里,督学们也在期待着接下来的一切。

鸿胪寺卿手持榜单,高声唱名:

“戌乙科一甲第一名,状元,齐珏。”

“戌乙科一甲第二名,榜眼……”

“戌乙科一甲第三名,探花……”

唱名结束后,一甲三名穿上宫中早就备好的红袍,翻身上马。接下来他们就要在群臣的目送之下踏马游街。

在一甲三名骑马慢悠悠离开后,白云书院众学子也快步跟在他们身后。

二甲进士、三甲同进士瞧见他们的举动,下意识跟着离开。

而山余他们,突然扭头邀请身旁的同僚,“现在也无事了,不如一块儿离开皇宫吧。”

说完,也不管他们的同僚作何反应,山余、神威侯等九人,都快步往宫门方向走去。

见他们九人这么整齐离开,其他官员彼此对视,抱着凑热闹的心态纷纷跟在他们的身后。

紧闭的宫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宫门外的街道两边早已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这时候是正午,阳光刺目。

一甲三人穿着喜庆的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缓缓从宫门出来。

在他们身后,是大批身穿贡士服的士人,和身穿官府的官员们。

“进士老爷们出来啦!”看热闹的百姓们高呼。

衡玉身着一袭红色长裙,撑着伞站在宫门边。在她身畔,是陆钦、杜卢和左嘉石。

马上的三人瞧见他们,突然勒停马匹,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把从马上翻身下来,快步走到衡玉他们面前。

白云书院其余六十四名学子快步跟上。

“白云书院学子,戌乙科一甲第一名,齐珏。”

“白云书院学子,戌乙科一甲第二名,甘语。”

“白云书院学子,戌乙科一甲第三名,沈怀清。”

“白云书院学子,戌乙科二甲第一名,宋修杰。”

……

“白云书院学子,戌乙科二甲十五名,赵侃。”

……

“白云书院学子,戌乙科二甲七十八名,山文华。”

……

六十七道声音后,齐珏立在最前方。以他为首,所有学子将双掌高举过头顶,长揖到地。

“今日金榜题名,我等叩谢师恩。”

“谢陆院长,谢杜夫子,谢左夫子……”

“谢傅衡玉傅小夫子!”

在这一届所有进士的目睹下,在满朝文武的见证下,在帝都百姓的注视下,白云书院六十七名学子在宫门外叩谢师恩。

他们长揖到地,久久未曾起身。

衡玉手中的油纸伞早已弃于地上,她静静看着这些身着官袍的少年们。

其实早在赵侃他们上门,叮嘱她一定要亲临宫门时,衡玉就猜到了他们的打算。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些少年会把场面闹得如此之盛大。

突然,衡玉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衡玉侧头看去,拍她肩膀的人是陆钦。

陆钦温柔笑道:“从此刻起,所有学子就从白云书院毕业了,你亲自告诉他们这一消息吧。”

一旁的杜卢和左嘉石也都含笑向她点头,把这个无限殊荣的时刻留给衡玉。

金榜题名是所有士人十年寒窗苦读,汲汲所求。

可金榜再珍贵,它也是三年一榜。

就算是在殿试中考取状元,也未必能在史书中激起多大的水花。

毕竟要在官场中走到最后,所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学识好,还需要有方方面面的权衡与考量。

年纪轻轻就成为状元的夫子,成为这么多进士的夫子,这样的名声可比考中状元、甚至是连中六元都要更具殊荣。

衡玉沉默片刻,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她明白书院这些学生的打算,也明白陆钦他们的良苦用心。在白云书院第一届学子中,她的成绩方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可科举取士从古至今从未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过,他们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成就她,来为她正名。

她一身红裙,立于轻柔的春风之中,在万众瞩目之下往前踏出两步,来到众学子身前。

“在此刻,此地,在如此多人的见证之下,我以白云书院夫子的名义向诸位宣布,你们从白云书院毕业了。”

“恭喜你们,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白云书院。白云书院以你们为荣。”

衡玉身为夫子无需向学子行大礼,她只是简单理了理袖子,两手抱拳回以一礼。

时至多年后,帝都人都还记得宫门外这一场叩谢师恩的盛典。

史书之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传唱这一场佳话。

——白云书院傅衡玉未曾参加科举,可白云书院所有学子,用他们考出的好成绩,成就了她的才名。

作者有话要说:——在评论里看到几个疑惑,在作话说明一下:

“少年”这个词广义来说不分男女,是总称。所以在文中我更喜欢称衡玉为“少年”。

衡玉不会参加科举。这个时代连女子到书院读书都不允许,自然更不可能会允许女子参加科举考试。这种情况会改变,但不是现在。她现在所取得的荣光,比她连中六元还要大。

——“叩谢”两个字有恭敬感谢的意思,不一定需要行拜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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