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谷常务董事先生!菊谷常务董事先生!……在大神专务谢绝就任下届社长以后,那不是该轮到您啦。”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来到菊谷常务的房间说,“因为常务继承了前社长的遗产后,取得了我社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所以,这件事情看起来就是顺理成章的,我首先对你表示祝贺。”

公司的董事和总务部长仲,满面春风地向菊谷正三郎鞠躬。

“哦,对了,已经不是常务,而应该称呼为菊谷社长啦。因为将要召开的董事总会,其结果和已经定下来一样了啊!……”

“仲先生!……”菊谷正三郎把手中的裁决书,突然“啪!”地往桌子上一扔,转动了一下转椅,把脸扭向窗外。仲没有看到菊谷那苦涩而凶横的神情。

“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庆贺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嘛!……”

“是的!……”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点了点头说。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啊?!……”仲张了大嘴巴,大吃一惊。

“本来这个利兹姆社是我创办的,创始人是我。舅舅仓田山不过是我请来帮忙的。”

“的确如此!……”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仓田山吉道夫先生确实有经营的才能,逐渐地扩大了事业。所以,公司改为股份公司后,看在他是长辈,是我舅舅的面子上,我便让他当了社长。他曾一度谢绝出任,但是后来他说要是只当一个名义上的社长,他就接受。那时,他还没有忘记我是创始人这一事实。”菊谷正三郎铁青着脸色,叹息着说,“可是,随着公司的急速发展,机构的复杂化,他忘记了这一点。他过干相信公司的发展,是全靠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俨然像一个创业的社长待人办事,甚至还老盯着我的一点小锴儿,故意责难于我。而且,他还在背后捣鬼,把公司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都弄到了自己的手里,从而巩固了社长的地位。他已经筑起了即使我咬牙切齿,也不能够出手干预的地位。有句古话叫做恩将仉报,仓田山就确实如此呀!……”

难以抑制的愤怒,使菊谷正三郎憋得满面通红。

“什么?……社长你……竟然……”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面色大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这样,他还以迅速发展公司为借口,与金融资本家串通一气,让银行派人充任要职。这个人突然充任专务董事,并被秘密地指定为下届社长的候补。这么一来,也许我社在筹调款项方面,确实有了充分地保证,从此之后,便可以期待发展了。但是,他竟然把次社卖给财阀,有这个必要呵?用以前的做法,我们公司不也是已经取得了,稳步的发展效益了吗?”

“是的。对那样的人事安排,我们也……”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面色苍白,他知道菊谷正三郎说得都对,因此难以开口。

“我感到不能容忍的怪事是:你们这些人在看了公司的发展历史以后,明明知道我才是这个公司的创始人,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我受到的极不政党的冷遇。没有一个人能了解我的心情啊!”

“不对,嘴上尽管没说,可是在心中,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的,也是大有人在呀。只是在旧社长的体制下,那些的话……”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面色苍白,他想为自己分辩几句,但话一出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只好张口结舌。

菊谷正三郎愤懑地恨道:“我经常在扪心自问:混蛋,我这个企业真正的创始人,为什么要当一个平平常常的常务,去侍奉那个硬性指派给我的的第二任公司老板呢?”

“是啊,这种心情,我是非常能够理解的。心中有些不满的心情,也是合乎情理的呀。”

“不,虽然不知不觉地泄露了郁愤,但这是在说明此事本应如此,无需特别庆贺。也就是说,这不过是我创立的公司,又恢复了本来应该有的面貌而已。”

把椅子又突然转回到原来位子上的菊谷正三郎的而孔,已经剥去了那层淒惨的阴影,神色安然地笑了。

“那是当然的了!……”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把头一歪,得意洋洋地开口说“不,细想一想,人家没有注意到常务董事您遭遇的冷遇,其中的一点,是不是也与常务董事的品德有关?”

“品德?……”菊谷正三郎有些大惑不解。

“是的。因为常务董事没有露出一丝,因为受到了前任董事长的冷遇,而引起的不满的神色,经常是满面春风地工作着。”

“是那个样子吗?……”菊谷正三郎开怀地笑了起来,一面安慰着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说,“好了,刚才说的话,你就只当作没听见,马上给我忘掉好了。大家虽然都这么看我,可是,我还是没有把带有私心杂念的真心,特意地暴露出来。还是修行得不够啊。”

“知道了,刚才社长究竟说的是什么,我已经全部都忘了。”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摇了摇头,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那么,社长今后如何对待银行?”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又恢复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

“这个嘛,眼下也不必在这方面显露锋芒。要随着时间的迁移,慢慢地解决这些问题。”菊谷正三郎语气轻松地笑了笑,忽然变了面色,言语犀利地命令着,“但是,唯独我社的主体性,我打算一定要誓死捍卫,绝不允许公司被合并到大企业中去。”

“听了您的话,我也就放心了。遵循这一方针,我将全力以赴!”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忽然立正,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证。

“那么,拜托啦!……”菊谷正三郎站起身来,庄重地和公司的董事、总务部长仲握了握手,点头致意。

仲离开房间去后,菊谷正三郎从桌子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细雪茄烟,一口叼在了嘴里。正要伸手去拿打火机,左手腕上的刀伤痕,突然映入了眼帘。

“是啊,这个伤疤,就是深夜把胶皮管里的水,悄悄地灌入斜坡上面的断层龟裂时,被树杈给划破的。那么说……”

这一次,他卷起左腿的裤筒,看着腿上黑色的内出血斑点。

“这正是他男扮女装,往诹访神社送箭弩时,在石台阶上瞌绊留下的。为了把高畑尤佳丽也除掉,在那一阶段,无论如何,他也要制造出毛利岩七郎和尤佳丽是共犯的嫌疑。然而,被警察看破这两个人,均不是真正的罪犯之后,作为最后的王牌,终于仓惶地把已经找好的替罪羊——律师宫地淳二郎,推到了罪犯席上。虽然在这里,出现了一些微妙的矛盾,幸亏警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即便是注意到了,自已也不必担心害怕。因为出场的入物全部消失,已无从调查了……”

接着,他抬起右手,看了一下手背处,上面有三、四处挠破的伤痕,这些伤痕看上去最新了。

“让宫地律师坐在助手席上,当我停下汽车,正要下去的时候,从背后把洒着三氯甲烷的毛巾,突然捂在了宮地淳二郎的嘴巴上。这伤痕是那时宫地伍挣扎中,给挠破的……”

菊谷正三郎无比感叹地自言自语着:“这么一瞧下来,身上简直处处伤痕,都是殊死决斗的记录。说起来,满身都是创痍。”

“不,还有哪!……”菊谷正三郎用右手抚摸着左耳垂,无比珍惜地叹息着,“这是把事前知道,和博五郎是同一血型的自己的血,涂到滚落在博五郎尸体旁的那把匕首上的时候,自己拿刀切出的伤……虽然没有能够考虑到此刻,自己会被逼到,必须要把宫地作为王牌,来利用的这一地步,但是,宫地淳二郎的血型同样也是B型,的确是有些侥幸!……”

菊谷正三郎在吃吃地乐着他的幸运,他用打火机点燃香烟,把芳香浓郁的雪茄的烟雾,悠闲地一口喷向天花板。然而,菊谷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侥幸还有。那就是对毒杀毛利岩七郎夫妇的手段:警察方面虽然曾经一度准确地,推测出了它的真相,但是还是保持原判而就此了结了。

菊谷正三郎的目光,一边追视着升髙的烟雾,一边又陷入了悠远复杂的沉思之中……

此事是他化名宫地律师,使用他的名片,去接近“红宝石皇后”的女招待柴田三重子。这个可怜的女人,一开始只是让她当当简单的帮手,但是到最后,竟然让她扮演了被真正的罪犯宫地杀死的角色……自己偷出了律师宫地淳二郎的记事本,模仿着宫地的笔迹,在他的记事本里,写下了那一页字。沾上水弄湿后,笔迹也就无法鉴定了。然后,深夜,自己偷偷潜入野中的公寓、毛利岩七郎的寓所和宫地家的仓库,到最后刺杀三重子的时候,遭遇的一系列惊险的场面,时过境迁之后,仿佛觉得那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往事。

现在,唯一感到担心的,就是被人偷走冰袋,成为第一个嫌疑犯的女婿野中史八郎。虽然他只不过是杀人嫌疑犯,自己也打算总有一天,要给他平反昭雪,而且,事实上他也已经得到了昭雪;但是,因为欺诈和侵占遗产未遂罪而被判刑,看来也是在所难免了。

不过,作为一种为防止太平洋交响乐团解散,而过分热忱的犯罪,的确有可能会酌情判决。必须聘请最高级的律师,尽量给他减刑。

而且,就在他进入监狱服刑期间,菊谷正三郎也打算做太平洋交响乐团的赞助者,继续给予足够的经济援助,迎接他的出狱。这是自己对刚刚出生的长孙的父亲——野中史八郎所作的最大的馈赠了。从自己那亿万家产来看,区区这点开销,实在不足挂齿。

“尽管如此……”菊谷正三郎的回忆,又向远方飞一般地追溯而去,“引起杀人念头的直接原因,究竟是什么呢?……哦、对了,是从那个时候引起的。那时,仓田山把自己叫到了社长室。”

“菊谷先生,你是否还在认为,公司的创始人是你,这个公司是用你的技术建立起来的?”

“……怎么讲?……”不晓得是什么事,自己问道。

仓田山把生产部起草的传阅文件扔到了自己的面前。

“混蛋,就是你一个人反对,引进这种机械,也是绝对必要的。音响的世界,已经到了超越你的知识和理解范围的境界。你这个负责技术的常务,你的存在,到现在甚至反倒成了发展的障碍。你还没有醒悟到这一点吗?!……”

仓田山吉道夫满面溅朱地断喝着。

一瞬间,菊谷正三郎觉得,自己的眼前发黑,两耳轰鸣,地板在慢慢地倾斜。自从出生以来,自己还是头一次,领教到了社长的盛怒,竟会这般可怕地来蹂躏自己的全身。

这就是对我、对救出失业后落魄的他的人,应该说出的人话吗?因为没记得说出口,也许是没有讲过吧,菊谷正三郎的嘴巴只是蠕动着,低头离开了房间。

从此以后,菊谷正三郎的举止,虽然还像往日那样,对待仓田山吉道夫表面上恭敬温顺,但是那时的心情是:“混蛋,好一个仓田山,你就等着瞧吧!……”

然而,愤怒过后,自己冷静地想了一下。纵然自己杀死了仓田山,自己的处境,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与其那样,他近来既然急速裒弱,已经现出了死相,对他的处置,还是让他自然死去,待依次干掉了他的直系嫡亲属之后,再去强占他的遗产。

菊谷正三郎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调查清楚了:如果干掉了博五郎后,直到第三顺位的兄弟姐妹,仓田山也没有一个法定继承人。这么一来,作为代位继承人的继承权,就轮到了自己这位第三顾位的旁系亲属身上了。遗产也有公司的股份。如果这些股份并在自己的名下,和自己原有的股份合在一起,就达到了总股份的百分之七十。这就可以一举推翻现行体制,自己就可以担任社长了。

自从那天以后,自己就开始行动了!……

然而,一开始时的计划,只是打算消灭博五郎一个人,但是,偶尔一次偷看了仓田山的日记之后,他知道尤佳丽还活在人间。但是,自己竟然晚了一步,这个尤佳丽落到了一个名叫毛利岩七郎的人的手里。而且,当他发现:这个毛利岩七郎和小渊绢代,正在茶馆密谈,知道二人是姐弟关系后,计划便渐渐地扩大了。

在执行计划的时候,“杀光”是贯穿始终,而从来未曾改变过的坚强信念。最终的目的,是要把所有的、包括嫌疑犯在内的、与本次案件有关系的人(唯有野中史八郎和惠美子除外)全部干掉,斩尽杀绝,以彻底断绝搜查的线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尽管手段极其狡黠残忍,但是他的内心,却没有一点悔恨的心思。许多与事件毫无关系的第三者,也被无端地牵连了进去,菊谷正三郎觉得:这也是迫于无奈的。

总之,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结束了做人的资格,变成了杀人的魔鬼……

“三点钟在第一会议室,召开公司负责人的会议,请各位到第一会议室里听候。”

扩音器収传来了公司广播员的声音。菊谷正三郎看了看

手表——三点差五分。

尔后,准确地讲,是二十分钟,到三点十五分为止,菊谷正三郎的身体,一动不动地靠在椅子背上。

当看到雪茄烟上的烟灰增长后,他把烟摁灭进了烟灰缸里,小心地捻灭了烟头的火星。然后,他低头瞧了几眼手表,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离开了常务董事的办公室。

“从今以后,决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在规定的时间前去会议室了。”菊谷正三郎心中得意地想着,“毎当有事的时候,我也必须让公司的诸位重要人物,领敎一下我作为社长的威严来!……”

菊谷正三郎如此想着,心中感到非常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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