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搜查的界限 第二节

歇了班的小笠原警视，盘腿坐在办公桌前，把背靠在坐椅的靠背上，半闭着眼睛，让电风扇随便吹着敞开浴衣的前胸。

工作的时候，肯定不会思索的有关事件的情况，这么似睡非睡地一打盹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执拗地浮现在了他脑海里，难以驱散。

从方才起，“瘦瘦的，个子髙高的女人”这句酒店主人死死咬定的证词，又在无端牵动着小笠原警视的心。

结果，那一证词给否决了，那女人一定是已被杀死的柴田三重子，酒店主人看错了人。

然而，假如我是宫地淳二郎的话，能让三重子去干那样的事吗……？

小笠原警视的脑子不停思索着。即便是罪犯让她配合，练习箭弩还凑合，如若让她充当真正的杀人助手，那就没有比这更为危险的了。那么狡猾诡谲的罪犯，理应是不会有这样的过失的。

要是下手，那也许是本人自己吧。那么：宫地律师男扮女装……不，那是不可能的。那么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是不会装扮成“瘦瘦的，个子高髙的女人”的。

等一下！……如果那是菊谷正三郎，则情况又当如何？他生着抱白的皮肤，小而窄的脸蛋，体形也瘦，髙高的个子，不是正合适吗？……

小笠原警视想到这里，忽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不过，为什么要把箭弩，于前一天晚上送去？送去的理由，虽然眼下还无法了解，但是，那个女人四处走窜，似乎在故意引起人们的注目，好像是有种意义的。

莫非，还是为了给尤佳丽戴上共犯的嫌疑？……

小笠原警视忽然站起身来，一把脱掉了浴衣，换上运动衫后，对老婆说了一声“我要出去一小会儿”，便快步走出了家门。

他乘坐京滨电车东北线，在洋光台站下车。从谷底的月台，顺着台阶向上走去。一出了检票口，感觉风凉飕飕的，广场上的行人比肩接踵。尽管阳光还很强烈，但是，已经感到秋天的气息，总算悄悄地来临了。

在把宫地律师撞死、而驾车逃走的作案现场，有二十多幢屋顶已经铺葺完毕的商品住宅楼，正在全速地建筑之中。

“瞧，还是那辆撞人之后，迅速逃走的车给撞坏了呀。如果不是被车撞坏，哪里能会坏成那个样子。”

“是啊，撞坏之后，又送回到原来的地方，你是怎么想的？”

两位年青人一面大声发着牢骚，一面正在把坏了的脚凳修好。小笠原警视走上前去，对二人的谈话进行了盘问。

小笠原警视讲明自己的身份之后，听了这两位年轻人的详细介绍，弄清楚了脚凳被弄坏，也是在事件发生的那一天。他过去仔细一观察，正像他们所讲的那样，确实有受到物体猛烈沖撞的痕迹，很多地方都沾着蓝塑料片似的东西。因为被扔下的那辆皇冠牌汽车也是蓝色，所以，两者的颜色是一致的。

小笠原警视返回了洋光台车站，走下台阶来到了站台上。距离电车进站，自然还得等一点时间。他坐在长条椅上思考着：在那把破损的脚凳上，究竟有过什么名堂？……在宮地的尸体和脚凳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到电车进站有两支烟的工夫，小笠原警视就这样一直在思考着，但他没有找到答案。

电车终于进站了！……

小笠原警视在北区赤羽下了电车。心情浮躁，不知道前去什么地方为好。他觉得口干舌燥，便随便来到了站前的小食店，买了一杯冷饮。喝完之后，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真正的杀人幕后凶手，看起来还是菊谷正三郎！……但是，除此之外的真情实况，他却不能弄到手里。宫地不过是菊谷一手制造出来的，最后的嫌疑犯而已。

这么一解释，与柴田三重子勾搭上，并利用她，最后再刺杀她的，应该也是菊谷正三郎了。冒名顶替宫地律师这类的事情，简单得很，大凡叫个人就可以做到。也许三重子到最后，也是把菊谷当成宫地律师，而蒙昧地闭上了双眼的。

如果把被车撞死的宫地淳二郎的尸体，弄到现场的附近，再让刺杀三重子的匕首，故意滚落到他的身边，也许人人都会认为：这是逃走的罪犯受到了天诛……不，实际上也是这样判断的。

那么，有没有证明菊谷正三郎才是真正罪犯的方法？究竟用什么办法？从什么地方下手调查好呢？……小笠原警视的大脑迅速飞转着，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

正像三木刑事部长讲的那样，事实上，即使是碰到了还没有解决的疑窦，而想把它解开，但当事者也已经不剩一人了。

“该调查的，我们也尽力去调查了。即便是再追查，也推翻不了宫地是真正罪犯的判断。”

“然而，果然是这样的？吗……”小笠原警视扪心自问地思索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可以从目击者的证词中，证明冒充宫地律师、而接近三重子的男人，不是身材矮胖的宫地淳二郎，而是另外一个身体瘦削，个子髙髙的人。

“红宝石皇后”的女招待们，眼下也没有一个人，见过名叫宫地的这个男人。然而，一开始，他也应该是作为一位顾客，故意接近三重子的。如果警察进行彻底的盘查，也许没准还可能，有人见到过这个男人呢。另外，对他们认识以后，去三重子的公寓和其它的约会，只要持之以恒地去探查，不一定就查找不到一个目击证人来。

可是，搜查本部解散以后，这个案件已经存入了档案。如果持之以恒的彻底搜查，究竟能进行到什么地步？……小笠原警视自己心里没有自信。

还有，假若找到了目击者，可是仅有目击者，能领到逮捕证鸣？更何况能否把菊谷正三郎逼到被告席上，维抟公正的判决……

小笠原警视心里，连这种自信也没有，曾一时打算决定下来的心情，就又游移起来了。

尽管如此，小笠原警视在离开小食店以后，还是朝着三重子生前的住所——岩渊町方面走去。然而，他的步履十分乏力，好似已经预料到，所有的努力，将会以徒劳一场而告终。

不，也许自己还走不到那一步呢！……

随着一步一步的缓慢迈出，没有气力的感觉，越来越沉重地压在了小笠原警视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