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霍君宵来说,这样的景象他已经看了五千多年,久得都快忘了自己第一次看见时是怎样的惊奇。他和余贤潜意识里已经把这秘境当成了司空见惯的寻常事物,所以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白柯的诧异。

直到他发现白柯三步一顿,每每被触碰一下身体就是一僵,这才想起来这秘境里的奇景对普通人来说该多么难以置信。于是他拍了拍白柯,解释道:“万物皆有灵,秘境里的更是如此。”

白柯也不是什么容易受惊的兔子,除了不习惯那些古怪的东西时不时的触碰,整体还算镇定,他听了君宵的解释,木着脸道:“……灵成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

他转头看了看花生米背上的林桀,原本得了鸡癫疯般最容易大呼小叫的货这一路居然没有发出“卧槽”、“娘诶”之类的感叹,也挺稀奇的。

正在反调戏一根绿色小藤的林桀余光看到白柯转脸对着他,于是放开了那小藤,重新在花生米背上趴下,脑袋凑到白柯旁边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觉得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白柯抽了抽嘴角:“本来也不剩多少旧的了。”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进秘境。”林桀连说话都不安分,手舞足蹈不说,还时不时撩一把路边树枝或是卷着花生米背上黑亮的长毛,“以前都只在书上看到过,或是听别人胡吹海侃地时候提到过。其实秘境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最初只是某个修为到一定境界的人看中某块灵气充沛的风水宝地,然后圈起来下个禁制,便算是自己的洞府。不过那时候天地间灵气充盈的地方很多,不像现在抢破头也不一定能占着一块。那时候的修道者习惯连带着洞府四周的山林一起划入自己的领地,方便修习,也有更大的活动空间。然后他们在里面常常一待就是百八十年,直到有所精进,然后出来游历一圈,待到有所悟便又会回去,一待又是数十载。长此以往,那些修道者在汲取秘境间灵气,提升自身修为的同时,秘境里的草木万物也在汲取修道者的灵气,于是渐渐开始有了精魂……”

白柯点了点头总结:“所以这就是个天人合一一起成精的故事。”

林桀不能更赞同:“你好我好大家好!”

已经成精的君宵和余贤:“……”

企图偷摸白柯头的那根半成精的藤蔓凝固半晌,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这么说来,修道者历代都有、前赴后继,那这样的秘境岂不是很多?”白柯有种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在不知不觉中被挖成了筛子的感觉。

“当然不是!”林桀摇头,“到处都是这样的秘境普通老百姓还过不过日子了。能使秘境里的草木变得有精魂,那得多高的修为啊!哪是随便来个谁谁谁就能办到的?大多数人圈出来的地方终其一生也没什么变化,于是等他们死了,禁制被破,又会有别人来取而代之。那些根本不能称为秘境,真正的秘境得像二师父这里这样,草木流水皆有灵。而真正的秘境……”

他仰头翻着白眼想了想,似乎真的是个专家在认真计算,假模假样地估了片刻,他一本正经地冲白柯道:“我估计古往今来不超过三十个。”

白柯:“……”依旧有种世界被挖成筛子的感觉。

一旁的霍君宵和余贤原本听林桀说得还算靠谱,也就随他充大能搞科普了。可这个数字一出来,这俩嘴角就是一抽。

余贤用一种惨不忍睹的表情看了林桀一眼,想打断他,但是看他说得唾沫横飞也就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反正这东西弄错了也不会掉快肉,错就错吧。

“不过大多数秘境比如这里,都是不为人知的吧,所以我刚才那数也就是个估计。广为人知的秘境很少,所谓三门六派十二境嘛,这十二境指的就是秘境了,比如云征真人的云龙境,玄明大师的摩诃境,余贤真人的逍遥境……哦对,还有当年玉生门掌门真人的中明境——”

他在这儿数着,而他口中的云征真人和余贤真人则默默看着周围的风景,仿佛突然对这些看了几千年的东西产生了兴趣是的。

白柯见他似乎就要掰着指头把所有秘境都报一遍了,便插话道:“这都是从哪些书上看来的?回头我去翻一翻。”

“就是我抄过的那些,我到时候挑一些——”林桀话没说完就顿住了,然后可怜兮兮地看向君宵:“对了二师父,我那些书被你袖子一扫,收到哪里去了?”

“我大略扫过一眼,都是些误人子弟的杂本,半真半假,不看也罢。”君宵边说边瞥了余贤一眼,后者袖手望天。“不过由此可见,恒天门确实无心教导门徒,让你们抄写的书籍经卷均是消遣之物。对增进修为并无半点益处。”

这话似乎戳到了林桀的心窝子,他耷拉着脑袋随着花生米的步子一颠一颠地:“其实也不是,据我所知,有几个师兄抄的书跟我就不一样,他们和我进的根本不是一栋藏书楼。被罚来这个藏书楼的,大多数资质比较差的。”

“资质根骨确实有影响,但并不是全部。”君宵淡淡道。

“二师父你见过资质根骨都一般,最后却修成大能的人?”

“见过,而且资质根骨连一般都算不上,比你都不如。”

林桀:“……”比我都不如……妈蛋师父你这是侧面强调我资质真的很差吗?!

不过听完君宵这话,林桀倒还是有了些信心,不禁畅想了一下日后自己修成大能的情景,然后满脸向往地道:“那我有朝一日也能想二师父你这样拥有自己的秘境吗!!”

余贤斩钉截铁:“醒醒。”

林桀:“……老祖宗你能委婉一点吗?”

“对了——”余贤似乎想起了什么,正拽着君宵说话,结果刚说了两个字就听到林桀那一声“老祖宗”,登时被喊得脚下一软。

“老祖宗?!”余贤回头瞪了林桀一眼。

“你不是师父的师祖吗?我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这么喊比较尊敬。”

尊敬你一脸!

余贤刚要反驳,就见君宵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叫吧,刚好他喜欢倚老卖老,干脆让他卖个够。”

“哎!老祖宗!”林桀顿时叫得更有中气了。

余贤只觉得被他叫得背也驼了,眼也花了,骨头缝儿都吱嘎吱嘎响,瞬间老了千把岁。

结果这一口气没顺上来,看着一直很正经的白柯也淡淡地补了一刀:“老祖宗你看着点路。”

谁知他这一声惹得君宵和余贤两人同时开口:“你可不能这么叫!”

余贤一拍大腿悲从中来:“作孽哦,辈分乱得没边咯……”

白柯抽了抽嘴角,继续默默走自己的路,一边走,一边有些悲哀地发现,短短一天的时间而已,自己居然好像习惯了跟这一溜排神经病混在一起了,而且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还觉得挺有乐趣!

这秘境比白柯想象的要大得多,几人并行走了很久才走到君宵平日所住的地方,他倒是没有真的住在某座山间的石洞里,而是在一处很是清净的地方,有一间素雅的屋子,相较于路途中令人目不暇接的奇景,这里倒是简单得一眼就能看过来。

“你每次回来都要走这么远?”白柯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霍君宵摇了摇头,挑眉冲林桀道:“带你认一遍路,以防日后真正在这其中修习历练迷了方向。我不养娇气的徒弟,迷了路自己想办法出来。”

林桀:“……”卧槽光顾着看谁去注意方向了!

白柯:“……”天生路盲看了也记不住。

就在白柯有些犯愁的时候,就见君宵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个非常小的铃铛低头冲他道:“这铃铛你随身带着,倘若哪天迷了路或是碰到什么危险恰好我又不在,那就以食、中二指夹住后摇三下,花生米便会去找你,而且寻常人听不见这铃铛的声音。”

寻常人?

白柯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就听到一声“叮”的一声脆响在耳边响起。

“……”

说好的寻常人听不见呢?

他还没来得及问,就感觉一个庞大的黑影笼了过来,接着花生米那毛茸茸暖烘烘的大脸已经凑了过来,哼哼唧唧地蹭个不停。

君宵沉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在看到白柯摇完铃铛一脸惊讶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的情绪,他猜到了白柯要问什么,于是顿了一下解释道:“你是它的主人,自然能听见。”

白柯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回答。

见他没多问,君宵便托起他的手腕,指尖夹着那枚极小的铃铛在那串棕黑色木珠手链上划过,等白柯收回手的时候,就发现那枚铃铛被串在了那串手链中。随着手的动作,发出极为轻微的叮当声响。

虽然知道别人听不见,白柯还是莫名觉得自己拴着这个有种小猫小狗的感觉。

他正想说能不能换个方式带着个铃铛,结果就听一阵类似空竹的嗡嗡声陡然响起,声音不算大,却很抓耳。

“怎么了?”白柯原本就对声音很敏感,再加上这嗡嗡声给人一种提醒催促之感,让人莫名神经有些紧张。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在那间简单的房舍翘起的屋檐上,拴着一根丝线,要不是白柯看东西的方式和常人不同,怕是更难注意到它。

这根在他眼中极细却隐隐闪着微光的丝线起始于飞檐的一角,顶头拴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六角形物什,上面有六个孔洞,正在微微抖动,而那嗡嗡声似乎就是那个东西发出来的。而那丝线的另一端则一路延伸至极远处,似乎直接没入了清朗的天空里,直到视线不可及的地方。

“这是镜埙。”君宵曲起食指隔空朝那嗡嗡作响的东西弹了一下,那东西便恢复了安静。他捞起花生米背上的白子旭,顺手一袖子把林桀也扫了下来,然后指着屋后一片萦绕着薄薄一层雾气的云竹林道:“从这里回恒天门,我在院子里下了咒,镜埙响代表有人正要进院子。”

白柯看着依旧没有醒来的白子旭,开口道:“我爸——”

“他先在这安置着,等醒来再说。明日卯时,我在秘境口等你们。”

说完,君宵抬手一扫,白柯和林桀只觉得背后一阵风起,两人便被推进了那一片薄雾之中,再睁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变成了恒天门林桀的房里。两人刚站定,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接着房门便被“笃笃”敲响了,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林师弟,我是奉命来给新入门的小师弟送灵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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