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复仇女神
金田一耕助就着灯光,看到短剑剑柄上有清楚的指纹。
他放下短剑说:“你是说,恭子本来以为,是她爸爸杀死了药子,所以才从尸体上,将这把短剑拔起来,带回家的吗?”
欣之助点点头说:“是的。可是后来,她发现父亲那天,根本没出去过,因此才知道,剑柄上的指纹,不是她父亲的,但她不想举报这名凶手,才一直把这支短剑藏在家里,直到昨天才拿出来。”
松月旅馆的一间偏屋,是金田一耕助的住处兼办公室。檀村欣之助特地前来拜访金田一耕助。
他一进门,就露出无法压抑的欣喜神色,迫不及待地将恭子不是凶手的好消息,告诉了金田一耕助。
事实上,恭子证实自己不是杀害药子的凶手,以及笼罩在泷川家的乌云,也已经烟消云散,这对欣之助来说,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啊。
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即将有一个人,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金田一耕助笑着说:“檀村先生,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恭喜你喽!对了,恭子同意重新跟你举行婚礼了吗?”
“没有,这……”欣之助脸红红地表示,“她说要等这个案子完全解决之后再说。所以,我们要等到找出真正的凶手,这我也同意了。既然都已经有凶手的指纹了,要抓到他,应该是迟早的事吧!”欣之助的脸上充满了喜悦。
这也难怪,人都是自私的,欣之助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期望赶快抓到凶手,也不能说他有什么不对,可是……
“是的,建部多门的‘王牌’都已经被拿走了……我相信,事情一定很快就会解决。”
金田一耕助露出一丝阴郁的笑容,又说:“总之,这把短剑先放在我这里,如果需要送交警方的话,我会自己交出去的。不过,我想可能没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欣之助疑惑地问道。
“我想,凶手应该已经准备要去自首了。近期内,我会将我找到凶器的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欣之助惊讶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哈哈哈哈!……不管怎么说,檀村先生,我在这里先恭喜你,祝你跟恭子幸福快乐。”
金田一耕助跟欣之助握了握手,然后送他出门。接着,金田一耕助迅速做了一点准备,就离开了松月旅馆。
浩三送千代吉一家人到东京车站,他们全家要去伊豆旅行。送走他们之后,松源浩三再坐车回关口台町,在坡道下面下了车。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天气好不容易,才放晴了几天,现在又开始转坏了。
夜空中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可能都被乌云遮挡住了吧!
陡坡附近一片黑暗,疲倦的浩三,不时停下脚步喘息着,然后又继续爬上坡去。
浩三今天的行动,可说是迅雷不及掩耳,他到处奔波,把瑞枝托付给他的手提保险箱里面的那些秘密信封,一一交还给那些受害者。
一直到傍晚,他才有时间,安排岩崎夫妇与千代吉一家人见面。
岩崎与千代吉真是相见恨晚,气味十分相投,两人一谈,就谈了三个多小时,还意犹未尽呢!
千代吉已经决定,等他温泉之旅回来之后,就以顾问的身份,进入岩崎的公司帮忙。
小重跟瑞枝也手牵着手,泪眼相对地谈着女人的心事。看着这两对夫妇,以及蝶太幸福的模样,浩三心中既高兴,又感慨。
太好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现在就只剩下山村多惠子了……他低着头爬坡,眼里浮出一层薄薄的泪雾。坡道中途有一间教堂,教堂前后没有什么人家,四周一片黑暗。
这时候,有个人缓缓地从黑暗的坡道往下走,浩三并没有特别去注意。
当浩三走到教堂前面时,从上面走下来的人,跟浩三擦身而过。
“你是松原浩三吧?”那个人突然出声喊道。
“什么……”
浩三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就给他当头一棒,正击中他的額头。
“啊!”这一击,让浩三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掉。顷刻间,他摇摇晃晃地当场倒在地上呻吟着。
但是那个人并未善罢甘休,他似乎一心想要置浩三于死地,不断地用棍榉痛击浩三,转眼之间,浩三的鲜血已溅了一地。他惨叫了一声之后,再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了。
浩三并非不想呼救,而是当他被击中第一棒的时候,意识就已经变得模糊不淸;加上后来一阵乱棒打,他痛得昏迷过去了。
那个人见浩三已经无力反抗,还是不肯停手,仍旧充满恨意地朝着浩三挥棒。
直到那个人发现有一道人影,从坡下爬上来,才慌忙往坡上逃去。
顺着坡道走上来的,正是金田一耕助。他用手电筒一照,发现了卧倒在一片血泊中的松原浩三。
“啊!……糟了!……”他发出急切的喊叫声。
小说家松原浩三遭暴徒袭击!
第二天午后两点左右,山村多惠子正在胡乱地翻着报纸时,发现了这个醒目的标题。
顿时,她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与惊讶。她害怕地继续阅读报纸上的报道,上面写着:
昨天晚上九点左右,松原浩三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遭到暴徒袭击,暴徒手持棍棒之类的凶器,把松原浩三打得全身伤痕累累,导致严重出血,有生命危险……
山村多惠子看到这则报道,全身汗毛直竖,胸口好像坠着一块铅般沉重,四肢也冷得直发抖。
她慌乱地又重看了两、三次这则报道,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一连喝了好几杯水。
多惠子站在厨房,沉思了半晌,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地,匆匆忙忙离开了家门,走向她常常借用电话的食品店。
她翻并电话本,找到“都筑民子”这个名宇。多惠子马上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喂、喂,请问……是都筑公馆吗?”多惠子的声音有点儿发抖。
“是的,请问您是……”
咦?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难道……难道是……多惠子试探地问:“请问……你是不是奈津女?”
对方愣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说:“是的……请问您是……”
多惠子说:“我们虽然没见过面,可是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应该也认识我才对,我是山村多惠子……”
“啊……”夏子的声音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喂喂!喂喂……奈津女,请振作点!松原先生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夏子在话简的另一端,开始抽泣起来。
“奈津女……”多惠子也忍不住流出眼泪来。
过了一会儿,夏子才又说:“对不起,目前情况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浩三被打得很严重……”
“他现在在家里吗?”
“不在,他住在音羽的天运堂医院,今天跟明天是危险期……我正在准备东西,准备要到医院去。”
“啊!奈津女,你一定要振作一点,我也会去探望他的,请保重!”
“谢谢……”
挂上电话后,多惠子茫然地站在原地。随后,她又打电话到银座“红花漫”酒吧,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过去了。
傍晚时分,多惠子意外地接到一封浩三寄来的信。
她感到有点儿惊讶,双手颤抖地打开信一看,信上详细地写着,浩三对喜美子的安排情况。
另外,信中还提到瑞枝的近况:瑞枝和千代吉,暂时不摆路边摊了,但是,千代吉可能会到岩崎的公司上班。
还有,就是岩崎愿意收养喜美子,因为小重也很关心多惠子的情况,所以,希望多惠子能够马上带喜美子到他们那里。
浩三在信中,不断嘱咐多惠子,叫她最好不要继续留在多门身边,要尽快带着喜美子,去岩崎那里。
浩三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之后,还写下岩崎家的地址,另外又附上一封介绍信。
多惠子看着这封信,双眸盈满泪水,跟着,就趴在榻榻米上,失声痛哭。
“松原先生,谢谢你!你对我们母女这么好……你的恩情,我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多惠子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就写了一封信,然后开始收拾喜美子的随身物品。她正在打包的时候,喜美子从学校回来了。
母女俩吃完晚饭后,多惠子对喜美子说:“喜美子,我要你去一个地方。”
“妈妈,你要我去哪里?”喜美子看到母亲异常的眼神,有点儿担心地问。
她虽然还只是个国三的小女生,可是,也有着一张与母亲很相似的美丽容貌。
“我……我要你拿着这封信,到上面写的地址去,你暂时先住在这个人家里。”
多惠子说着拿出一封信来。
“啊!”喜美子惊讶地瞪大眼睛说,“那妈妈呢?”
“我很快就会跟你在一起了。不过,我必须先处理掉这座房子,所以,你先去比较好,最好现在就准备出发……”
喜美子着急地说:“不要嘛!如果妈妈不跟我一起去,我也不要去!”
“喜美子,乖!……听妈妈的话,你先去,妈妈很快就会去接你的。”
多惠子对她又骂又哄的,好不容易喜美子才同意了。不久,两人一起走到经堂车站。
“妈妈,那你要尽快来喔!”喜美子看着多惠子说。
“好……你要保重身体,要乖,大家才会疼你。”
多惠子努力忍耐着不流下泪水,可是当她对着开动的电车,挥手道别的时候,视线仍不禁模糊起来……
晚上八点左右,建部多门来到多惠子的家。
他先打电话去“红花漫”酒吧询问,才知道多惠子今天休息。
“你说身体不舒服,到底是怎么了?”多门狐疑地看着多惠子的脸色问道。
“我觉得头很痛……”多惠子假装不舒服地说道。
多门露出邪恶的眼神,看着多惠子说:“是天气的关系吗?还是上次让你很疲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了,怎么没看到喜美子?”
“她去朋友家,快考试了,说要住在朋友家读书,那孩子,因为他父亲出殡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了。”
多惠子胡乱编了一个借口,瞒着多门。
“是这样啊!”看来多门并没有起疑心,他接着说,“那么,今天晚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那种狠毒的笑声,多惠子厌恶得几乎全身起鸡皮疙瘩。
“你……赤坂那边怎么办?”
多门一脸无所谓地说:“放心!马上就要重盖了。我会收到一笔保险金,而且,信徒们的奉献金也很多。”
“瑞枝呢?”由于发生火灾的第二天早上,多门的助理本田,就跑来这里找瑞枝,因此,多惠子也知道大概的情况,她故意这么问道。
多门停了半晌说:“她啊……她暂时住在信徒家里,直到赤坂的房子盖好为止。而我在这段时间,就住在你这里,可以吧!”
“可以,请便!”多惠子微笑着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门高兴地笑了起来。接着,多门又说,“睡觉吧!从火灾那天晚上到现在,我都没有好好睡过。”
“好的,我已经铺好床了,你先去,我马上就来。”多惠子沉静地说着。
“太好了!”对多门来说,这是他仅剩的最后一个女人,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她绑住。
就在他脱光衣服、舒服地躺在床上时,多惠子表情僵硬地进来了。
“你……”多惠子蹲下身来,对仰躺着的多门说,“你的裤裙上面有污渍,那是血吗?”
多门不在乎地说:“你在说什么呀?”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多门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多惠子突然厉声叫道:“袭击松原先生的就是你,对不对?”
“多惠子!你……”
多门发现多惠子的眼神不同于往常,就在他慌张地,想要起身的时候,多惠子用左手紧抱住多门的脖子,右手拿着一个广口瓶,往他脸上倒去。
就这样,瓶中的液体,整个浇在多门的脸上。
“啊呀!……”刹那间,多门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倒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多惠子根本不理会多门的叫喊声,她像一个复仇女神一样,―宇一宇清淸楚楚地说:“我要替松原先生报仇!我要替所有的受害者报仇!你这个恶魔,下地狱去吧!你不配做人!”
“啊!救命……”
多惠子拉着多门的长发,
俨然是所有受害女人的复仇使者,愤恨地将瓶子里面的液体,一滴不剩地全都倒在多门的脸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救命呀!多惠子!不要……”多门独自倒在地上,哀号不止……
多惠子留下在地上痛苦呻吟、翻滚着的建部多门,冲出家门,随后赶到音羽的天运堂医院。
突然间,她没有勇气走进去了。
她在医院附近徘徊的时候,路过的护士看到她。
“你怎么了?”
可能是因为多惠子的脸色,惨白得像死人似的,因此,护士感到有些可疑,便关心地问道。
多惠子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有个朋友住院了……”
“他叫什么名字呢?”
“他……是一个小说家,叫松原浩三。”
“啊!松原先生住的病房在那边。”护士指着二楼一扇亮着灯的窗户说。“不过。现在他谢绝会客。”
多惠子紧张地问:“松原先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我也不太淸楚,不过你放心,他现在有家人在旁边照顾。要不要我带你过去?”护士面容慈祥地问道。
“不用了……我先失陪了,麻烦你帮我转告他的家人,就说山村多惠子来过了,好吗?”
“山村多惠子小姐吗?好的。”
多惠子目送着护士离开,抬头望向二楼的那扇窗户。不一会儿,在泪眼模糊中,她渐渐看不清那扇窗户的轮廓了。
“松原先生,再见了!好好保重……希望你早日康复!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你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
多惠子倚靠着围墙,低声哭泣着,心里说着这些话。后来,她发现有人来了,才慌忙地离开那里。
她好像游魂一般地,走到音羽街上,叫了辆出租车。
天气越来越凉,眼看着就要下起雨来。
果不其然,当多惠子在御茶水下车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多惠子被雨淋得一身湿,在御茶水的桥上,来回徘徊了好久、好久。
此刻,她的内心深处空虚极了,觉得自己是个苦命的孤独女人,她带着这种悲惨的心情,静静地站在桥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往桥下看去,只见电车的铁轨,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金属外壳正闪闪地发着光。
御茶水车站的站台上,人群拥挤,对她来说,那好像是一个遥远的国度……
多惠子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越过桥面,走向另一侧的栏杆。
从桥那一边上行的电车,正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在下个不停的雨中,急速前进着。车头的灯光,恍如魔鬼的眼睛一般,在电车就快到达眼前的时候,多惠子突然越过栏杆。
电车已经快要冲过来了……
“啊!危险!”
“小心呀!”
附近有好几个人,同时冲了过来,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松原先生……”多惠子凄厉的喊叫声,随着她身体的坠落,在雨夜的天空,留下了最后的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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