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部多门的房子被烧掉这个消息,对于那些长期受他威胁、束缚的受害者来说,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因为狡猾的多门,绝对不会勒死帮自己生金蛋的母鸡。他一向很有耐心,一步一步、慢慢地压榨他们。

他小心翼翼地,掌握住那些让受害者见不得人的证据。为了持续压榨他们,他也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打扰那些受害者的正常生活,这样,才能在需要他们的时候,获得补偿。

可是,现在的状况为之一变。

多门在在赤坂的房子被被烧毁了,要重建房子,需要相当多的金钱,他一定得去要求会生金蛋的母鸡,赶快下蛋!

一想到这里,那些受害者,更是整日寝食难安,而第一个被威胁的对象,就是泷川直卫。

多门在赤坂的房子被烧掉的第二天早上,直卫就被电话铃声叫醒,那是建部多门打来的。

直卫在那时才知道,多门的房子已被烧毁,听到他在电话另一2头奸诈的笑声,直卫吓得冷汗直流。

多门最后还说,要找一天来拜访直卫,并且希望他多多帮忙。直卫听了,差点儿就要昏倒。

他脸色铁青地走出房间,恭子跟阿卫看到他脸色不对,都有些着急。

“爸爸,怎么了?你的脸色发青呢!”阿卫担心地问道。

直卫勉强笑着说:“阿卫……没什么……”

“爸爸,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难道是……”恭子顾忌到阿卫在旁边,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是,恭子,你不用担心。”直卫偏过头去,不看他们姐弟两人,然后拖着蹒珊的脚步,走回卧室,躺在床上,之后就一直没起来。

后来恭子进来叫他,才发现直卫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一摸他的额头,竟然发烧了。

恭子马上叫医生过来,医生说,直卫可能是精神上遣受了很大的打击,才会这样,必须让他好好地静养一些时日。

医生帮直卫打过针,又交代了许多应该注意的事项后,就离开了。阿卫虽然很担心父亲的病情,还是不得不去上学。

直卫一直睡得很沉,恭子坐在父亲的床边,担心不已。她静静地看着父亲那张迅速消瘦的脸庞,感到十分难过。她想起最近所发生的事情,更是伤心地掉下眼泪。

这时,女佣人将今天的报纸拿进来。她随意地翻阅着,不料,竟看到建部多门的房子被烧掉的消息。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病倒了。

“爸爸,请你原谅我……”恭子脸色发青,用力地咬着下唇。

她心里想: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下定决心,献身给多门的话,也许,父亲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当时,真不该因为瑞枝的一封信,就失去勇气。她开始懊悔不已,恨自己不该随便相信一个人,结果错失了机会,害得爸爸这么痛苦。

“爸爸,原谅我……”

正当恭子痛心地喃哺自语时,直卫突然喊道:“贞子……贞子!”

恭子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直卫还在沉睡中。

“可怜的爸爸……”

“唉……”直卫在睡梦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恭子没想到,父亲就连做梦,都在喊着继母的名字。直卫的梦话,深深地刺痛了恭子的心。她想:原来爸爸真的那么深爱着阿姨!

可是,我却只看到阿姨的外在,觉得爸爸有这么一个妻子,实在是太丢脸了,而且还不断地跟她起争执。

我根本不了解,夫妻间那种微妙的感情,鲁莽地用那种不解世事的幼稚心态,自作聪明地反抗她……

结果促成阿姨跑去找多门,落人多门设下的陷阱……这一切的不幸,可以说全都是我造成的!

“爸爸!请原谅我……”恭子伏在直卫的床边,任凭泪水从脸颊滚落。

过了一会儿,她停止了哭泣,脸色发白地站起来。

“无论如何,这次我非做不可!就算杀死多门,也无法减轻父亲的痛苦,但是我一定要报仇!”

恭子想着,面如死灰般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化妆箱的抽屉底部,拿出一个用白色纱布包着的东西。

接着,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解开白纱布——只见里面藏着一把闪着冰冷银光的短剑,这是一把类似供奉在神社里的那种两刃的锋利短剑。

那把剑由刀刃到护手的地方,都染着红黑色的铁锈,看上去似乎是血迹。

恭子小心地用纱布卷着刀柄,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注视着刀锋。

“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恭子惊讶地转回头。当她看到檀村欣之助站在门口时,手上的短剑,不禁失落在榻榻米上。

“恭子丨”欣之助气急败坏地走向恭子。

而后,他突然想起房门没关,便赶紧回去拉上门,才又走进房间,弯下身看着那把短剑。

恭子好供大梦初醖般的,眼神十分茫然。

“不可以!别碰它!”恭子短促地叫了一声。

欣之助惊讶地看着恭子。

“指纹……”

“指纹?”

恭子指着短剑说:“上面有凶手的指纹……”

欣之助惊讶地站直身体,正视着恭子的脸说:“这是杀死药子的短剑?”

恭子看着欣之助的眼神,沉默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有这把剑?是你杀死她的吗?”

欣之助焦急地问。“不,不是我!……”恭子此时的口气,异常冷静。

“那天晚上,当我到宇贺神家的时候,这把短剑,已经插在了宇贺神药子的背部。当时,我还以是爸爸……因为,我知道那天晚上,爸爸会去她那里……”

欣之助点头说道:“你为了要掩护你爸爸,就将那把剑拿回来了?”

“是的。”恭子又继续说,“可是我回家一看,知道爸爸当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出门,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不过,后来我仔细地想了一下,这把短剑上面,一定有真凶的指纹,所以我就……”

欣之助又弯下腰,看着短剑说:“那你为什么不将短剑交给警方呢?”

“因为……我想,动手杀死宇贺神药子的人,一定对她存有很深的怨恨。关于这一点,我也能感闻身受。我也恨不得能够亲手杀了她,所以,我心中对那个凶手,只有感激之情,完全没有一丝怨恨,我当然不会将这把剑交给警方,甚至,希望警方最好永远査不到凶手是谁……”

“我懂了,可是,你今天为什么,又将这把短剑拿出来呢?”

恭子脸色铁青,沉默地低着头,双手扯弄着手上那条纱布,好像要把纱布撒碎一般。

“恭子!”欣之助口气强硬地说,“难道,那个人又做了什么事吗?我听说他的房子被烧掉了,他是不是又来要求什么,所以你想用这把短剑……”

“欣之助!”恭子抬起模糊的泪眼说,“请你别问我……我只知道,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爸爸一定会精神崩溃的,而我们家,会不断地遭到那个人的恐吓、勒索……”她无力地说着。

欣之助把双手放在恭子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恭子,你以后再不用担心了。”

“你说什么?”恭子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欣之助一脸平和地说:“你还记得住在多门那儿的瑞枝吗?她曾经答应过你一件事情,对不对?”

“欣之助!”恭子害怕得倒退了一步,欣之助急忙拉住她。

“你别害怕,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约定的内容,不过,瑞枝没有忘记那个约定,她一直在等待时机,而那个时机,终于在昨天晚上降临了。”

恭子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欣之助。

“你应该知道,昨天晚上,多门的房子被烧掉了吧?瑞枝趁着发生火灾、现场一片混乱之际,完成了她对你的承诺。”

欣之助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大信封,信封封口上面,很小心地用蜡封住了。

欣之助接着说:“我不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但瑞枝说,这是她答应,要帮你拿到的东西。她今天早上在某个地方,把它交给我,并要我转交给你。”

恭子茫然地看着欣之助手上的信封,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就如我刚才所说,我并不知道这里面装了些什么,而且,也不想知道,但是,我听过金田一耕助说起这些事情,大致可以猜得出来……恭子,我希望你不要太过于自责,或许你是有责任,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况,你跟伯母一一也就是阿卫的母亲之间,因为性格以及教养相差太大,才会造成你们两人之间的冲突。但是,这并不全都是你的错呀!你只要好好地孝顺父亲、教养阿卫,我相信,你阿姨的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的。现在,东西已经拿回来了,过去的事情,就把它忘了吧!”

恭子一时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原先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瞬间,全都松弛下来。

欣之助走上前去,将恭子紧紧地拥在怀中……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缓缓接近恭子的房间。

欣之助将恭子放开,赶紧从榻榻米上拾起短剑,并用手帕小心地包起来,放在口袋里。

几秒钟之后,女佣人在拉门外说:“小姐,赤坂的建部多门先生来找您。”

恭子闻言,一脸惊慌地看着欣之助。

“阿袖,请你去跟他说,难得他专程来这里,但是老板正卧病在床,所以,没办法见客。”欣之助代替恭子回答。

“我已经这么说过了,可是他说,见小姐也可以。”恭子害怕地紧缩着肩膀,无助地看着欣之助。

“好吧!那我就代替小姐去见他。没问题的,恭子,你先到你父亲那里去。”

恭子顺从地点点头说:“好的。”

“还有,你把这个拿去,如果你父亲醒了,就立刻交给他,好让他放心。”

欣之助说完,将信封交给恭子。

“欣之助……”恭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什么事?”

“麻烦你了。”

恭子只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欣之助诉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放心吧!……阿袖,我们走!”

“是。”

多门一走进接待室,欣之助还是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多门靠在安乐椅上,缓缓地抽着雪茄。在这种情况下,还会一脸悠哉地抽着雪茄,可见多门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

“很抱歉,因为伯父生病了,恭子又分不开身,所以,就由我代为接见客人。”

多门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欣之助,态度傲慢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恭子的未婚夫,叫檀村欣之助。”

多门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重新注视着欣之助的脸。顷刻间,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原来如此。不过,你知道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欣之助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不过是我自己猜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今天应该是来要钱的吧!”

多门看了欣之助一眼,冷冷地说:“知道就好,虽然我这次要的钱,稍微多了一点儿,不过,你们还是非给不可。”

欣之助淡淡地说:“对不起,我拒绝。”

“什么?”多门完全没料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会拒绝他。

“不管你要多少钱,我都一样拒绝。而且,不但今天不给,就连以后也不会给!”

欣之助的表情很沉着、冷静。多门的手指里夹着雪茄,吃惊地看着欣之助。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敢这样讲。去叫恭子出来!我警告你,你最好小心一点儿,如果惹火了我,可能会给泷川家,带来很多的麻烦的。这一点你可能不知道吧?”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欣之助故意用惊讶的口气反问道,眼睛也直直地盯着多门看,嘴角泛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怎么了?”多门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突然充满了不安。

欣之助语气冷静地说:“不管我拒绝给你钱也好,或者惹火你也好,都已经不会再给这个家,带来任何麻烦了。我想,这一点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才对。”

“你说什么?”多门大吼一声,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欣之助冷静地说:“你手上已经没有‘王牌’了,这一点,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你想在我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前,赶紧跑来这里勒索。可惜呀可惜,这回你来晚了一步。”

多门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恶!你们……”

在他气得咬牙

切齿的同时,也把手上的雪茄,用力甩在地上。霎时,火花散落在暗色调的地毯上。

欣之助把手插在口袋里面,手指碰到刚才那把短剑的握柄,不禁用力地握紧。

多门继续大叫道:“小子!你在说什么呀?再说一次看看!”

“没问题,你要我再说几次都可以。以前被你控制得动弹不得的受害者,今天全都被解放了,因为你手上的‘王牌’,已经随着昨天晚上的那场火灾,从你的手上消失殆尽。你知道吗?那些东西,已经被分送回每个受害者的手上了!现在,你懂了吗?还要我再说一次吗?”

欣之助弯下身去,把掉在地板上的雪茄捡起来,然后用拖鞋前端,踩踏被烧焦的地毯。

“我劝你最好不要使用暴力,否则我立刻报警抓你!”

接下来他打开拉门,用冷静沉着的声音喊道:“阿袖,送客了!”

建部多门发现,对手的动作,竟出乎意料地敏捷快速,因此感到惊愕不已。

当多门知道泷川父女,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握之后,只好灰头土脸地离开那里,马上又前往另一个受害者的家中。

那个受害者是个有名的企业家的遗孀,她的儿子目前也相当有成就。

多门忐忑不安地按了门铃。

“我是赤坂的建部多门,想找夫人……”他向前来开门的女佣人说。

女佣人听了立刻走进去,没多久便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四方形的西洋信封说:“夫人说,今天无法见你,不过,她交代我要把这个交给你。”

多门拿到那个空信封的时候,不禁愤怒地喘息着。原来这正是放着这个受害者照片的信封,既然照片已经还给了主人,也就表示,多门跟这个受害者之间,已经全然断绝关系。

多门踉跄地离开那里,走进附近一家咖啡厅,借了电话,试图找第三个受害者出来……

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声音非常冷淡,只回答说:“赤坂的建部多门?这……我不认识这个人!”然后,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多门茫然地拿着电话筒发呆,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挂断电话的声音,深深震撼着多门的脑神经。多门的心,因为愤怒而沸腾起来。他又接连打了三个电话,可是,每个受害者的回答都很冷淡,甚至还有人对他冷嘲热讽。

这时,多门总算清楚地了解到,他真的一无所有了。他顿时觉得世界仿佛变成漆黑一片,绝望得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是他!是他!松原浩三!”

多门知道昨天晚上,瑞枝一定是跑去找本堂千代吉了。那个男人拄着拐杖,行动不可能这么灵敏!

然后,他们一定是去找松原浩三了!

“真奇怪!那个人为什么一直要跟我作对呢?可恶!我非得报这一箭之仇不可!”

想到这里,多门慌忙翻着电话本,却不知从何处找起。这时,他想起不久前。松原浩三曾在《新日报》上发表过几篇文章,于是,他打电话到报社,询问浩三的住处。

报社的人,将浩三在吉祥寺的地址告诉了他。多门又问:“那里我知道,可是我打电话去,他都不在,请问,他在东京还有别的地方住吗?”

“那么,你去小石川的关口台町看看,他可能住在都筑民子的家里。”

“都筑民子……”多门压抑住差点儿要喊出来的声音。

这一刻,他终于弄懂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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