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陋的酒店房间里,萨克斯把刚得知的事告诉林肯·莱姆,他摇着头,不敢相信。萨克斯说,他们其实几年前就认识夏洛特了,那时她以卡罗尔·甘兹为假名来到纽约。在萨克斯和莱姆合作的第一桩案子里,她和她女儿——当时叫帕米——就是该案的受害者。这就是莱姆前段时间还想到的一桩案子,涉及一个沉迷于收集人骨的绑匪,那个罪犯和钟表匠一样聪明,一样残忍。

为了抓住他,莱姆聘请萨克斯在犯罪现场做他的左膀右臂,在两人的配合下,他们救出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当时只知道卡罗尔的真名是夏洛特·威洛比。她是右翼准军事组织的成员,该组织痛恨联邦政府及其对国际事务的干涉。她们被救了出来,母女团聚。但之后她却在曼哈顿的联合国总部悄悄放了一枚炸弹,致使六人在爆炸中死亡。

莱姆和萨克斯接手调查此案,而夏洛特和这个女孩则转为地下活动,可能在中西部或西部销声匿迹了,最终此案不了了之。

他们也会时不时地查找联邦调查局、暴力罪犯逮捕计划以及当地警方关于准军事或右翼政治组织的调查报告,但都没有关于夏洛特和帕米的线索。萨克斯一直担心那个小女孩。有时,她晚上和莱姆一起躺在床上,她会一个劲地想着:那个小女孩在做什么,现在是不是已经来不及救她了。萨克斯一直想要孩子,为夏洛特强加给这女孩的生活方式感到恐惧。这个母亲整天把她藏起来,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也从来不去正规的学校,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某些令人痛恨的原因。

而现在,夏洛特——和她的新任丈夫,巴迪·艾尔顿——身负另一项恐怖使命,再次回到了纽约。因此莱姆和萨克斯也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

夏洛特瞟了一眼莱姆,眼里充满泪水和憎恨的神情。“你们杀了巴迪!你们这些该死的法西斯主义者!你们杀了他!”接着她冷笑了一声。“但是我们赢了!今晚我们杀了多少人?五十个?七十五个?有多少五角大楼来的高官身亡了?”

萨克斯贴近她的脸说:“你知道会议厅里会有孩子吗?还有士兵的丈夫和妻子吗?他们的父母?祖父母?你知道这些吗?”

“我们当然知道。”夏洛特说。

“他们也只是祭品,对吗?”

“为了更伟大的事业。”夏洛特回答说。

这可能是她和她的组织在集会或召开会议前所诵读的口号。

莱姆和萨克斯对视了一下。他说:“或许我们应该给她看看爆炸现场。”

萨克斯点点头,打开电视。

一个女主持人出现在屏幕上:“……一人受轻伤。一名排爆队警官,在操纵遥控机械臂来引爆炸弹时被弹片炸伤,但只是轻伤。他已经得到医治,并被带离现场。财产损失估计约五十万美元。尽管早前有相关报道,但此次爆炸并不涉及基地组织或其他恐怖组织。根据纽约警察局女发言人的说法,一个国内恐怖组织应为此事件负责。再重复一遍,如果您刚打开电视,我们正在报道的是,今天中午前后有两颗炸弹在曼哈顿下城区住房与城市开发部大楼里爆炸,但没有造成人员死亡,只有一人轻伤。恐怖分子的爆炸目标中包括副国务卿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萨克斯把声音调低,得意地朝夏洛特笑了笑。

“不,”女人喘息着。“哦,不……什么——”

莱姆说:“很明显——我们在炸弹爆炸之前就知道了,然后疏散了会议厅里的人。”

夏洛特很震惊:“但是……不可能。不……机场关闭了,火车——”

“哦,那些,”莱姆不屑地说,“我们只是借此来赢得一些时间。当然一开始,我是以为他要偷特尔斐计时器的,但接着我就发现这只是一种伪装。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破坏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机构的原子钟。因此,我们一方面在思考邓肯到底想要做什么,同时又打电话给市长,请他下达命令,暂停本地区的所有航班和公共交通。”

如果我们按下那个按钮,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看了一眼卧室,她丈夫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了。接着她头脑里突然闪过一种意识形态的影响,她低沉着嗓音说:“你永远都不可能击垮我们。你们可能会赢一两次。但我们还会夺回我们自己的国家。我们会——”

“嗨,你,别再口若悬河了,行不行?”说话者是一个瘦高的黑人,他边说话边走进房间。这就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弗莱德·达勒瑞。当他得知此案涉及国内恐怖组织时,就从他协助办理的财务诈骗案(“就是那种无聊的案子”)里抽出身来,宣布自己要担任住房与城市开发部大楼爆炸案的联邦联络员。

达勒瑞身着粉蓝色西装,配一件亮绿色衬衫,最外面套了一件棕色人字呢外套,这衣服大约是1975年产的旧货;这位特工的衣着品位和他的举止一样粗糙。他仔细打量着夏洛特。“嗨,嗨,嗨,看我们抓到了谁。”这女人充满挑衅地回看了他一眼。他笑了:“真可惜啊,你要进监狱了,因为……嗯,要关一辈子了,就算你还有命,你也别想再干这些事了。当个失败者的滋味怎么样啊?”

达勒瑞审问嫌疑犯的方法跟凯瑟琳·丹斯完全不同;莱姆心想,她不会同意这种方式的。

萨克斯以纽约州的名义指控并逮捕了夏洛特,而现在又轮到达勒瑞以联邦的名义逮捕她了——不仅是因为本次爆炸事件,而且因为几年前的联合国大楼爆炸案,还有她所涉及的旧金山联邦法院枪击案以及其他好几桩罪行。

夏洛特说她知道自己的权利,接着又开始了另一番说辞。

达勒瑞向她摇摇手指。“给我一分钟,亲爱的。”这个瘦瘦的男人转向莱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林肯?我们听说了一个未知数,又听说了另一个未知数,只知道有一帮拿了不该拿的钱的家伙;还有一个诡异的家伙,留下时钟当自己的行动标记——紧接着,我们得知,机场被关闭,还对住房与城市开发部大楼发出了一级安全警报,把我的午休都吵醒了。”

莱姆详细叙述了忙乱的侦破过程,其中表意学和刑侦学联手合作,让他们获悉了钟表匠的真正计划。凯瑟琳·丹斯认为,钟表匠所说的那些来纽约的目的都是谎言。所以他们又仔细查看了证据。其中一些证据表明,他可能要偷取大都会博物馆的稀有展品。

但是,他们越是仔细考虑,就越觉得不对劲。莱姆想,他谎称丢失一个送往大都会博物馆的包裹,其实这个包裹根本就没有寄出。他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警方的注意力吸引到博物馆。可是像钟表匠这么谨慎的人是不会留下痕迹的。他告发文森特,知道这个强奸犯会把教堂这个藏身之处供出来,于是他就在教堂留下了一些与特尔斐计时器相关的博物馆目录册。同时他还对霍勒斯坦和文森特提起过这些东西。不对,他一定有别的目的。但那会是什么呢?凯瑟琳·丹斯又看了几遍审讯录像,然后断定,当他说他选择假想的受害者只是为了顺利脱身时,他可能在说谎。

“这就是说,”莱姆告诉达勒瑞,“他找这些人是有其他目的的。所以,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呢?”

莱姆想起了第一犯罪现场。阿里·科布曾说过,那个人的运动休闲车刚开始停在小巷的里面,然后又倒到前面来丢下了尸体。“为什么?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要把受害人放在一个特别的地方。靠近什么地方呢?那就是住房与城市开发部大楼的后门。”

莱姆在钟表匠放置假燃烧器的那家地板公司找到一份客户名单,发现该公司给住房与城市开发部大楼的办公室铺设过地毯和瓷砖。

“我派了我们的新手去调查情况。他发现雪松街对面有一幢楼正在翻新。工人刚在一星期之前、就在这一阵冷天之前给房顶铺了柏油。这些柏油的碎片与罪犯鞋子上发现的痕迹相吻合。这处房顶是查看住房与城市开发部大楼的最佳位置。”

这也就解释了,钟表匠为什么会把沙子倒在犯罪现场的地面上,又把它们扫干净——为了确保在他随后回来安放并启动炸药时,不会给警方留下任何暴露自己身份的痕迹。

莱姆还发现,其他受害者都与这栋大楼有关。露西·里克特今天要接受表彰,所以她有特别颁发的通行证和证件以便进出大楼的各个部位。她也有一份安全保卫的机密备忘录和人员撤离程序。

而乔安妮·哈珀,她为此次典礼准备花篮——这是个偷带东西进入大楼的好途径。

“我猜是炸弹。我们又找到了市长,他通知新闻媒体,让他们封锁住房与城市开发部大楼人员疏散的消息,这样罪犯就不会逃跑。但爆炸装置在排爆队拆弹之前爆炸了,”莱姆摇了摇头,“有用的证据都被炸毁了,真可恶。这些金属片会以每秒三千英尺的速度炸向空中,你知道,想从这些金属碎片上提取指纹有多难。”

“你是怎么把这位选美小姐给抓住的?”达勒瑞边问边点头示意夏洛特。

莱姆不屑地说:“这很简单,她太不小心了。如果邓肯是假的,那么在小巷里的第一处犯罪现场帮助他的女人肯定也是假的。我们的罗恩干得很棒,他找到了雪松街旁小巷周围的所有汽车牌号。那个假冒的姐姐开的是一辆从安飞士公司租来的车,租车人是夏洛特·艾尔顿。我们查了城里所有的宾馆,直到最后找到了他们。”

达勒瑞摇摇头:“那你们的罪犯呢?那位造表先生呢?”

“应该叫钟表匠,”犯罪学家低声说。“那可要另当别论了。”他解释说,夏洛特的女儿帕米听说他在布鲁克林有一处住所,但她不知道在哪里。“没有其他线索了。”

达勒瑞弯下身问:“在布鲁克林的什么地方?我们得知道,快说!”

夏洛特轻蔑地说:“你真可怜!你们都是可怜虫!都是华盛顿那帮官僚的奴仆。你们出卖了我们国家的灵魂和——”

达勒瑞身体前倾,直对着她的脸。他用舌头啧啧嘴:“嗨,嗨,别谈政治了,也别跟我说哲学……我们要的是问题的答案。我们一起出力,行吗?”

夏洛特的回答是:“去你妈的。”

达勒瑞像号手吹号那样从嘴里吹出气来,低低地说了一声:“我对付不了这个有知识的人。”

莱姆真希望凯瑟琳·丹斯能在这儿审讯这个女人,尽管他估计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从她嘴里弄到信息。他在轮椅上慢慢朝前倾,为了不让帕米听见。他轻声说:“如果你帮我们,我保证,在你蹲监狱的时候,可以偶尔见见你女儿。如果你不合作,我保证,在你有生之年,休想再见到你女儿了。”

夏洛特看了看走道,帕米就坐在那儿的椅子上,充满叛逆地紧抓着《哈里·波特》。这个满头乌发的小姑娘长相俊俏,但面容虚弱,很纤瘦,一条退色的牛仔裤配一件深蓝色的毛衣。眼睛周围有点发黑。她不住地用手指甲相互敲打,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这个女孩看起来太需要关爱了。

夏洛特看看莱姆:“那我就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她。”她平静地说。

达勒瑞听到此话眨了眨眼睛,通常他的情绪是不会表现在脸上的,但此时却因厌恶而紧绷着脸。

莱姆自己也不知道该对这个女人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罗恩·普拉斯基跑进房间。他停下来,气喘吁吁的样子。

“怎么了?”莱姆问。

他上气不接下气,好一阵说不上话来。最后他说:“电话……钟表匠……”

“快说出来,罗恩。”

“对不起……”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追踪不到他的手机,但是一个酒店员工看见过他,夏洛特,在过去的四五天里,她每天夜里都去打电话。我打给电话公司,找到她拨的号。然后他们找到了那个电话的地址,是布鲁克林的一部付费电话,就在这个路口。”他递给塞利托一张纸,塞利托当即把它传给了波·豪曼和紧急勤务组。

“干得好!”塞利托对普拉斯基说。他打电话给付费电话所在警区的副高级警监,让警员对邻近地区展开搜查,然后又让梅尔·库柏用电子邮件把钟表匠的照片发给副高级警监。

莱姆认为,钟表匠不太可能住在电话亭附近的区域——对此犯罪学家并不觉得惊讶——但仅仅十五分钟之后,一个巡警提供了一条可以验明其身份的线索。他找到几个能认出钟表匠的邻居。

塞利托接过电话号码,提醒了波·豪曼这一新情况。

萨克斯叫道:“我会从现场打电话过来的。”

“等等,”莱姆说,同时瞟了她一眼。“你这次为什么不置身事外呢?让波·豪曼去处理吧。”

“什么?”

“他们有全副武装的战术行动部队。”

莱姆知道她要辞职了,而且他想到了迷信的说法,认为临时参战的警察会比其他警察更有可能被杀死或受伤。莱姆不相信

迷信,不过这也没关系。他就是不想让她走。

艾米莉亚·萨克斯或许也在想着同一件事。她很犹豫。然后莱姆发现,她正盯着走道上坐着的帕米·威洛比,接着,她又转头看看犯罪学家。他俩对视了一下,他朝她微微一笑,点点头。

她拿起皮夹克,向门口走去。

在布鲁克林一片宁静的社区里,十二名战术部队的警员沿着人行道缓缓前进;另外六名警员则顺着平房后的小巷往前摸。

这片社区里都是普通的住宅,院子里都因为圣诞节而装饰一新。地方的大小并不影响房主们的兴致,他们尽可能多地用圣诞老人、驯鹿和小精灵来装点他们的房子。

萨克斯领着攻房部队慢慢地沿人行道走着。她正用对讲机和莱姆联络。“我们到这儿了。”她轻声说。

“什么情况?”

“我们清空了两侧和后面的住宅。对面没人。”社区的蔬菜园就在马路对面。一个破破烂烂的稻草人在小菜园的中间。稻草人的前胸也布满了涂鸦。

“这里很便于行动。我们正在——等等,莱姆。”前面一间房子里的灯亮了。她周围的警察停下脚步,蹲下。她低声说:“他还在这儿……我要挂线了。”

“去抓住他,萨克斯。”她听到莱姆的声音中带着不同寻常的决心。她知道,莱姆因为那个男人的逃跑而心神不宁。能从住房与城市开发部大楼里救出众人,还能抓获夏洛特,这些当然很好,但除非抓住所有的罪犯,否则莱姆还是高兴不起来。

可他还是没有萨克斯那么有决心。萨克斯想把钟表匠交给莱姆——作为他们最后一次合作探案的礼物。

她改换了对讲机频率,对着头戴式麦克风说:“警探5885呼叫紧急勤务组一号。”

波·豪曼在一个街区外的集结地,他接过对讲机:“继续说,完毕。”

“他在这儿。刚刚看到前面一间房的亮灯了。”

“收到,B队,收到吗?”

这是在平房后面待命的一队警员。“B队队长呼叫紧急勤务组一号。收到。我们——稍等,好的,他上楼了。刚刚看到楼上的灯亮了,看起来是里屋。”

“别以为他只有一个人,”萨克斯说。“说不定有夏洛特组织里的其他成员跟他在一起。或者他可能又找了一个同伙。”

“收到,警探,”豪曼严肃地说,“搜索与侦察部队,你们有什么进展?”

搜索与侦察部队刚到达房子后面那幢公寓楼的楼顶,这座建筑位于马路对面的园子里,他们将仪器对准钟表匠的藏身之处。

“搜索与侦察部队一号呼叫紧急勤务组一号。所有的窗帘都被放下了。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在房子后面用红外线设备捕捉到了热源,但他没有来回走动。阁楼上有光,但我们看不见里面——没有窗子,只有天窗,完毕。”

“这里也一样——搜索与侦察部队二号。什么也看不见。楼上有热源,一楼什么也没有。一秒钟之前听到一两声咔嗒声。完毕。”

“是武器的声音吗?”

“可能是。或者,也可能只是电器或火炉。完毕。”

萨克斯身旁的紧急勤务组警官向他的队员们打手势。他、萨克斯和另两位警官集结在前门;另外一队四人就跟在他们身后。其中一人拿着破墙槌,其他三人守在一楼和二楼的窗户旁。

“B队呼叫一号,我们已到位。在后面有光的房间旁撑了一把梯子。完毕。”

“A队到位。”另一个紧急勤务组警员在对讲机里小声说。

“我们直接破门进去,”豪曼对各队说。“我数三时,用强光爆震弹攻击那间亮灯的房间。用力扔,要穿过窗帘。数到一时,同时从前面和后面进入。B队分开行动,守住一楼和地下室。A队直接上楼。留意爆炸装置。记住,这家伙会自制炸弹。”

“B队,收到。”

“A队,收到。”

尽管天气很冷,但萨克斯的手掌还是在紧紧裹着的诺梅克斯手套里直冒汗。她脱下右手的手套,吹了吹手心;接着又脱下左手手套同样处理了一下。她裹紧防弹衣,解开备用弹夹的封盖。其他警官都配有冲锋枪,但萨克斯执行任务时却从来不带它。相对于冲锋枪的连发射击,她更喜欢优雅的手枪单发射击。

萨克斯和其他三名主攻警员相互点点头。

豪曼粗哑的声音开始计时了。“六……五……四……三……”

当警官将强光爆震弹扔进窗子时,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空中。

豪曼镇静地继续道:“二……一。”

强光爆震弹瞬间照亮了整栋房子。魁梧的警员用破墙槌砸开前门。门很轻易地就打开了,几秒钟之内,警员们冲了进去。房内并没有多少家具。

萨克斯一手拿电筒,一手持枪,和她的队员们小心地往楼上走。

她开始听到其他警员汇报的声音,他们已搜查了地下室和一楼的房间。

楼上的第一间卧室没人,笫二间也没人。

然后发现所有的房间都没人。

“他到底在哪儿?”萨克斯嘀咕了一声。

“总是很惊险,是吧?”一个人说。

“该死的隐形罪犯。”另一个人说。

然后她从耳机里听到:“搜索与侦察部队一号,阁楼上的灯灭了。他在那儿。”

在一间小卧室的后部,他们在天花板上发现了一个活门,一条粗粗的绳子从上面挂下来。那应该是控制折叠式楼梯用的。他们朝后退了一下,用枪指着这扇活门,同时萨克斯紧抓绳子,用力拉。果然拉下来一架折叠梯。

萨克斯关掉房间里的灯,这样钟表匠就很难瞄准他们了。当然,她想到,这个男人完全可以向爬梯子的人瞄准、开枪。

队长大叫道:“你,阁楼上的人。马上下来……听见了吗?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说:“爆震弹。”

一名警官从他的皮带上拿出一枚爆震弹,点了点头。

队长把手放在梯子上,但萨克斯摇了摇头。“我来抓他。”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萨克斯点点头:“只有一个条件,借我一顶头盔。”

她接过头盔,戴好。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警探。”

“让我来。”萨克斯快速爬到梯子顶部附近——原来膝盖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疼——然后拿出爆震弹。她拔下插销,闭上眼睛,以免爆震弹发出的强光伤害她自己的双眼,同时也能让眼睛更好地适应阁楼的黑暗。

好,我们开始吧。

她将爆震弹扔上了阁楼,低下头。

三秒钟后,爆震弹爆炸了。萨克斯睁开眼睛,迅速顺着梯子爬上小阁楼。阁楼里满是烟雾,还有爆震弹爆炸后的残余气味。她从活门爬进去,打开电筒,四处照了一圈,同时走到一根柱子旁。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可以掩护的地方。

右边没东西,中间没东西,什么也没有——

地板不是木制的,和他们原来设想的不是一回事;上面是覆盖着隔热油脂的纸板。她的右腿踏上去,却把卧室天花板的石膏板踩空了,人被卡在中间,动弹不得。她痛苦地大叫起来。

“警探!”萨克斯朝着她能看见的唯一方向——她的正前方,举起电筒和手枪。但凶手并不在那儿。

这就是说,他就在她身后。

就在这时,头顶上的灯咔嗒一声亮了,几乎就在她正上方,使她成了一个活靶子。

她挣扎着转过身,等待着凄厉的枪声响起,子弹将会猛地射进她的脑袋、脖子或后背。

萨克斯想到了她父亲。

她想到了林肯·莱姆。

你和我,萨克斯……

接着,她下定决心,不抓住他就决不出去。她用嘴咬着枪,用双手将身体转过来,找到一个目标。

她听见靴子踩在梯子上的声音,原来是紧急勤务组的警员冲上来帮她了。当然,这是钟表匠所期待的情况——让他杀死更多警员的机会。他拿她当诱饵以便吸引更多的警察来送死,而且希望能在混乱中逃跑。

“小心!”她大喊道,手里紧抓着枪。“他在——”

“他在哪儿?”A队队长问,他正蹲在梯子的顶端。他没有听见她说话——或者根本就没听——他继续往上爬,后面还跟着两名警察。他们环视着房间——包括萨克斯身后的地方。

她的心跳急剧加速,她挣扎着扭头向后看。她问:“你没看到他吗?他应该在那儿。”

“没有。”

他和另一名警官弯下腰,抓住她的防弹衣,把她从石膏板里拖了出来。她蹲着环视了一圈。

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怎么出去的?”一名紧急勤务组警员嘀咕着问。

萨克斯注意到房间的另一端有些东西。她苦笑了一下:“他根本没来过这儿。不在这儿,也不在楼下。他可能几小时前就溜了。”

“但是有灯光。而且有人开灯和关灯啊。”

“没有。你看。”她指向一个连着保险丝盒的米色盒子。“他想让我们以为他还在这儿。好给他一个逃跑的机会。”

“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那是一个定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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