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了他17
孟向文帮萧平脱了脏污的外套,又端了水喂他冲洗口腔,漱口几次之后,萧平的反应了一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这时,洗砚拽着一位老妇饶手跑进来了。
“姐,大夫来了!”
孟向文连忙让开位置:“大夫,您快看一下,吃着饭突然就吐了,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急症。”
老妇人神色镇定,见床上是一位公子,念了一句告罪的话,伸手把脉。
“人清醒吗?能听到我们话吗?”
萧平闭着眼睛,过了几瞬才睁开眼微微点头。
孟向文和洗砚在边上焦急地等了许久,问了不少话的大夫这才起身开药方。
孟向文连忙过去:“大夫,请问是什么病症?”
大夫没有立刻回答,等到开完药方递给孟向文,这才看了一眼床的方向:“脉象没什么问题,不是急症,平常有什么事都看开点,人有郁结容易引发不适,久而久之成了真的毛病就晚了。”
孟向文其实心里也有猜测,她刚才焦急之下偷偷摸了脉,同样没发现什么问题,如今有老大夫佐证,已经确定这是萧平的心病。
心病能造成这样激烈的反应,想来是十分严重了。
孟向文道了谢,让洗砚送大夫回去顺便抓药,又喊了二,问那一碟包子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想了想,让人把剩下的都拿过来,自己吃了一个。
二这是荪河端午节必吃的点心,里头的馅儿是白桃沙,桃香馥郁,口味微甜不腻,在当地,人们认为吃桃能辟邪,家家户户都会吃这种点心,很少有人会吃出问题。
孟向文吃了一个,虽然冷了,但是那股桃香依旧浓郁,客栈的厨师手艺很好,香浓而不腻,虽然是桃肉包子,但味清甜爽口,比现代的水果味糕点好吃多了,是很值得一试的一道点心。
联想到早上山上的情形,孟向文确定,萧平的种种异常是和桃子有关。
二还想解释自家的包子肯定没有问题,孟向文挥挥手让她离开,这的确不是客栈的错。
再进屋,萧平面朝里侧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眉头也紧紧拧着。
她坐到床边,微微探身看他:“有没有舒服一点了?”
萧平“嗯”了一声,因为呕吐过,声音低哑。
“你不喜欢吃桃子是吗?我们一起出行,你不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的,早知道我就不买桃子了,点材时候也可以避开。”
萧平侧过身来平躺,睁开眼看她,虚弱的人连眼神也没那么犀利了,仿佛起了一层薄雾,孟向文仿佛看到了庆国男子常见的萧平身上从没有的文弱。
他看了孟向文几眼,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神色疲惫。
孟向文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要沉浸在那些不好的情绪里,依旧坐在床边和他话:“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去常陇玩,荪河除了桃子没什么东西可以看了,正好我也玩够了,我们去常陇看长毛兔怎么样?你喜欢动物吗?有没有什么忌讳?庆国的男子大都喜欢养动物,去了那,我送你一只长毛兔怎么样?”
萧平听在耳中,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孟向文的口气仿佛是一个男人在哄一个女人,是强者对弱者的呵护和细致,而且她得无比自然,那语气没有半分故意拿捏,但越是如此越让他觉得违和,明明他才是男人,这种话应该他对着孟向文才对。
想到这是庆国,萧平的违和感都成了无奈。
“很多人会因柳絮啊毛发啊起藓,洗砚那丫头就不能吃海货,你能养长毛兔这样的动物吗,会不会长藓?”
萧平望着床顶,耳边听着孟向文的善意关心,心底犹豫了一下,慢慢坐起身。
孟向文连忙扶他:“要做什么?我帮你弄。”
萧平:“我没什么事,不用大惊怪。”着,拉了一个枕头放到背后靠着,盯着她的眼睛看。
孟向文被看得局促:“怎……怎么了?”
萧平依旧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仔细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嘴里:“我没有任何禁忌的东西,不会生桃花藓这类病,我只是闻不得桃子的那个味道。”
“桃子的味道?”孟向文知道他是想心底的事了,端正了心态想仔细听他的心结,然而还是被这个原因惊讶了,“桃子的味道让你恶心?”
萧平摇头:“我总觉得桃子的味道带着血腥味。”
血腥味?孟向文越发惊诧。
萧平的眼神慢慢深沉:“时候,有一年初夏,也是这样的时候,东宫得了一筐早桃,和这里的桃子差不多,个头又大又好看,味道好像也很好。”
当时的萧平大概五六岁,一直跟着娘生活在东宫的角落,日子过得磕磕绊绊捉襟见肘,但慈母幼儿,自有一番发自内心的快乐。那,他追着一只闯进他们破院的哈巴狗跑到了花园,正好撞上了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太子。太子对他没有半分耐心慈爱,嫌弃他没规矩,挥手让太监带他走。
的萧平不知道看人眼色,第一时间目光就被亭子里石桌上的大桃子吸引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恋恋不舍不肯走。
忘记当时太子是什么表情了,萧平最后离开时捧着两只大桃子。
回到院子里,苏氏看到儿子兴高采烈地献宝,咽着口水把更大的那个桃子给她吃,心里又酸又痛又甜,夸了儿子一通,让他回屋自己去吃。
萧平人真,给娘亲留了一只桃子就迫不及待地捧着桃子跑回屋吃去了。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也是他人生头一回吃水果,在此之前,他们母子只有一日三餐比宫女太监还不如的饭菜。
那颗桃子特别大特别甜,汁水流了他满手,的桃子香味萦绕在鼻尖,萧平觉得幸福极了。
吃到一半时,他的贴身太监惊惶地跑过来告诉他,娘亲被太子妃的人欺负了!萧平从没见过太子妃,他们母子在这之前就像东宫的杂草,无人在意无人关注,仿佛不存在一般。但是太监的恐惧感染了他,他抓着半只桃子往外跑,刚跑出院子就看到了他的娘亲。
萧平这个“野种”跑到了太子面前,太子妃不等半就做出了反应,身边的二等宫女领了命令来到院,一脸嫌弃地喝令苏氏出来,苏氏刚走出院门,就被大喝跪下,稍稍迟疑一瞬,随同的太监就踹了她一脚,把她压跪在地上。跪下后,宫女便开始以太子妃的口气厉声叱责,对苏氏极尽羞辱,不仅将她视作寡廉鲜耻的女人,更辱至苏家全家。苏氏摇摇欲坠,整个人苍白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散,眼里的恨却滔,挺直了背维持着苏家女最后一份早就没聊尊严。
萧平跑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宫女大声骂他娘,骂的什么听不懂,但她骂完就开始打他娘巴掌,一下又一下,很快他娘就破了嘴角流出血来。
萧平哭叫着扑上去,对着欺负他娘亲的坏人拳打脚踢,那半只桃子成了武器,被砸得稀烂,汁水溅满了他的手和衣服。他娘亲抱着他,想阻止却没有用,甚至因为娘亲身上的血腥味让他更加害怕激动,像个疯子一样无差别打人。
然而什么都没改变,事后,他和娘亲的境遇更差了,也是从那起,他娘开始教他“隐忍”。他一直忍,忍到了太子太子妃倒台,忍到了老皇帝自食恶果,忍到列人们终不得好下场。他是这个大结局的有力推动者,但是直到大戏落幕,他还是忍着没站出来显露实力。
隐忍的日子里,他再也没吃过桃子,甚至闻到桃子的气味,就想到那个午后,他的娘亲跪在地上,被宫女太监欺压侮辱,甚至透过桃子的香味还能闻到其中淡淡的血腥味。
孟向文听到苏氏被欺辱那里便红了眼睛,萧平一直盯着她的表情看,确定即便他自己发疯打人孟向文也没有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这才收回视线。
孟向文低头掩饰自己的眼睛,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什么。
以前听他自己的仇恨,里头包含了朝廷倾轧派系争斗皇子夺位,都是政治场的博弈和斗争,很残酷,但她对萧平嘴里的是非因果持保留态度,腐朽的朝廷里,到底谁对谁错,谁忠谁奸,谁罪有应得谁含冤而死真不好。但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在真无邪的时候亲眼看着自己相依为命的娘亲被人欺辱,这不需要保留什么,这是一辈子的阴影。
在萧平的脑海中,桃子的气味已经和那一段至黑至暗的记忆深深粘连在一起,看到桃子便想到当时萧平绝望愤怒恐惧的心情。
正在这时,洗砚端着药进门了:“姐,萧公子的药煎好了,萧公子——欸,萧公子醒了呀,那赶紧趁热喝药吧!”
孟向文接过她手里的药:“洗砚,去把我们屋里的桃子都拿去扔了!等等,扔了太浪费,你去送人吧,不拘送给谁,反正以后别再让我们看到半只桃子的影子!”
洗砚傻眼,不明白她家主子又抽什么疯了:“为什么要送人?这么大这么好吃的桃子,姐你昨还你最爱吃桃子了!”
孟向文瞪眼:“让你去送掉你就去,这么多话?我指派不动你了?”
洗砚瘪嘴,委委屈屈地赢了一声是,一脸莫名其妙。
孟向文端着药冲着她磨磨蹭蹭的背影强调:“你要是偷吃,不把味道散了不许回来!让我闻到桃子味,我扣你月钱!”
洗砚吓得拔腿就走:“是是是,的知道了,姐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我怎么会偷吃!”
孟向文呵呵一声,转身喊萧平吃药,正好看到他勾着嘴角在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暗道,洗砚这傻妞能逗人笑也是本事,要是她真偷吃了桃子,也不和她计较了。
“这药是安神的,你身体很好没毛病,这两就喝几贴药安神静气,休息一下。我把屋里的向善拎过来陪你聊怎么样?”
萧平接过药眼也不眨地喝了,擦了嘴角:“你怕我又心生魔障,让那鸟和尚给我来念经镇压?”
孟向文:“得了吧,就算它是鸟和尚,那也是佛心不坚定的和尚,不管是谁投喂几次,它就跟着人学舌忘记了初心,佛祖可不收这种鸟。”
萧平勾起嘴角,滑下身子躺回被窝:“这么蠢的鸟,我也不要。”语气别有深意的样子。
孟向文瞪着他的后背:“我怀疑你在人身攻击,但是我没有证据。”
萧平:“不用怀疑,我就是物随主人形。”
孟向文眼睛瞪得更大:“不要以为你现在病了就可以为所欲为!”
萧平重新摆正了一下枕头的位置,顺便抬头看她一眼:“我看是你趁我虚弱为所欲为了。”以前敢这么大声和他话吗?
孟向文气成茶壶状,指着他半不出话来。
没办法,她以前从心,现在也不敢真的招惹这只芝麻包啊!又记仇又气,心计有那么重。
“你最适合进后宫,绝对能活到最后登上皇太夫的宝座,哪个男妃都不是你的对手!”
萧平冷冷地看过来:“后宫?”
孟向文抬头看:“黑了,赶紧睡吧你,我也休息去了!”
萧平看了看外头大白的色,就看着她睁眼瞎话,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孟向文“啊呀”了一声,冲过去拉起被子把他整个头盖住:“好了,黑了,睡觉了!我走了!”完松开手,下一秒,飞快地跑了。
房间的门被她砸的咣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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