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关我妹妹名节清白,我不想再多宣扬,此次告诉二位好友主要是怕你们心无防备。现在的张子文已经不是过去在书院和我们同窗共读的张子文了,他的岳丈是松原的府尹大人,这位府尹大人则攀上了户部尚书,朝廷派系复杂,我们只是普通新人,必须要步步小心。”

赵焱想起自己去找张子文,顿时懊悔不已,如实把自己的举动“供述”了。

李仁不赞同地看着他,当日柳洺和张子文不和,他就心里有些数了,所以根本不打算和张子文太亲近,没想到赵焱这孩子没什么心机,直接找上门去了。

柳洺自然不会责怪他,赵焱年纪轻,为人赤忱,张子文是他曾经崇拜的师兄,很难把物是人非放到这样的师兄身上,但是她如今提醒了,就不希望赵焱还摇摆不定。

所幸,赵焱不是真的傻白甜,知道有“悔婚”这一桩,立刻厌恶了张子文,当初有多崇拜现在就有多厌恶,对柳洺这个“命途多舛”的好友越发亲近敬佩。

张子文见赵焱对他冷眼相待如何还不明白?除了苦笑失落没脸再辩解挽回什么。

慢慢的,大家发现了,同出自天一书院,新科的柳洺李仁赵焱与前科进士张子文不和,多年师兄弟从不来往。但是有人想打听出什么来?却什么都没有。

三年后。

又一次大朝会结束。

柳洺从金銮殿退出,身后好几位同僚喊她。

“柳大人,近日我听说知砚斋得了几样极好的古砚,今日下了值,有没有空一起去看看?”

“多谢孙大人盛情,今日是我小侄子的洗三,我要早点回家去,下次再约吧。”

“柳大人,恭喜令兄喜得贵子呀!”

“噢?真的吗?这是令兄长子吧?的确要回去好好庆祝庆祝。”

柳洺身边跟着好几位年轻官员,不远处还有其他人频频往这边看。

柳洺团团作揖表示感谢,但坚决谢绝了所有的上门和礼物,扭头看到李仁赵焱出来,叫上他们,脚下生风快速出了宫。

后面的人看着形影不离的三人,心生羡慕,天一书院名不虚传,里头出来的学子这么多年了还如此亲近,简直是天然的政治团体。

赵焱跟着柳洺往外走,一边喘气一边笑:“想不到柳四哥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前段时间张鲁恒他们回京述职,五人聚了聚,张鲁恒起头,给五人论资排辈,定下了蒋晋是大哥,李仁是二哥,张鲁恒自己是三哥,柳洺是四哥,赵焱最小是小弟,从此都以“大哥、三弟“相称,颇有些江湖气,不过私底下如此称呼倒是多了很多亲密。

“别笑了,晚上家里洗三宴,准时来。”

李仁和赵焱都笑着答应。

等傍晚下了值,二人果然准时等在路口,三辆马车一起往柳家的府邸而去。

柳府,今日一进门就喜气迎面,柳夫人抱着小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视线再也落不到别人身上。柳涌又粗又壮,一双眼睛却满是温柔,望着柳夫人怀里的儿子,几乎能溢出水来。李仁和赵焱的家眷早就到了,正围着小娃娃说笑。

一年前,翰林院学士升迁,柳洺得皇帝青眼,跳过许多前辈直接升任翰林院学士,升迁速度快得令人咋舌但又不出人意料,因为前两年皇帝对柳洺的喜爱之情人尽皆知,逢读书必宣召柳爱卿。而柳洺也的确做出了成绩,两年内,带着李仁及另两位同僚,编修整理出适合本朝的农书十三部,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超越前人。

本朝翰林院学士,五品官员,担当的是起草诏书、备皇帝问询之职,翰林院设置学士三人,上头还有一个大学士,专门起草机密诏书,有“天子私人”之称,是文官中默认的宰相跳板。

柳洺不到二十五岁,已经成为了接近政治中心,接受皇帝咨询问政的人士,大朝会后被人包围的景象也不算稀奇了。

托她升官的喜气,大哥柳涌的亲事顺利定下。因为柳家特殊,柳夫人看中的姑娘家境普通,性格敦厚,对方起初犹豫是因为柳涌腿脚不便长得又五大三粗太过吓人,后来柳洺升官,柳家搬进朝廷分配给官员的府邸,女方家忍不住心动,终于同意了婚事。

婚后这位大嫂果然为人温柔,娘家虽然看中了柳家官家门第,但是无事从不上门,是个疼女儿的人家,这不才一年,柳洺就做了叔叔。

洗三只一家子亲人聚在一起热闹一番,柳洺看着大哥如今妻儿俱全,生活安稳,心里实在高兴,忍不住喝了一小口酒。

李仁和赵焱都喝醉了,直接宿在柳家,两人都是熟客,柳洺很放心,摸着晕乎乎的脑门扶着琳琅的手往院子走。

她这个身子可能从没喝过酒,才一口而已,竟然有些醉了。

琳琅一边伺候她脱衣躺下,一边埋怨唠叨,柳洺笑着任她说,也不反驳。

昏黄的灯光里,就见到琳琅嘀嘀咕咕地出去了,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柳洺脑袋有些晕,以为琳琅要给她擦身体,就闭着眼睛任由来人揭开她中衣。

然而衣服解开一半,小腹上的动作让柳洺猛地睁开眼睛,她一把抓住那只乱动的手坐起身,只见一个眼生的丫头脸色绯红眼含春水,正又羞又含情地看着她。

柳洺黑了脸,一把甩开人:“谁让你进来的?琳琅——琳琅!”

“大人!”那丫头惶恐地跪在地上,还想伸手爬过来拉扯柳洺的衣衫,嘴里说着种种爱慕之词。

柳洺顾不得怜香惜玉,一脚踢开人,收拢了衣衫下床大步往外走去,那丫头吓坏了,追上来想要抱住她的腿。

柳洺吓得又踢了一脚,冲到门口打开门。

“琳琅!来人!”

“公子,怎么了?”琳琅急匆匆地从隔壁跑出来,手里拿着柳洺的衣衫,“我让人取热水去了,我正帮您取换洗的衣衫呢!”

柳洺让开身子指着里面匍匐在地不停发抖的女人:“这是谁?怎么进来的?这院子你是怎么管的?”

琳琅吓了一跳,但是没明白这是怎么了,任她想破头她都想不到,有丫头想要爬上她家小姐的床啊!

柳洺黑着脸气闷不已,一把拿过她手里的外套披在身上:“把人处理了,管理不严的错我明日和你算!”

琳琅苦了脸应声,恶狠狠地看着地上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当夜,柳洺这边的动静闹得柳夫人柳涌都知道了,柳涌安抚了妻子和柳夫人一起来到柳洺的书房,询问发生了何事。

柳洺黑着脸把事情讲了,这荒诞的事情说出来她都觉得荒唐可笑又后怕。

谁知,得知她没有露馅,柳涌这个大哥就先噗嗤笑了出来,看着妹妹想象那个丫头勾引人的场景,越想越好笑。有种妹妹大了,也有小丫头来勾引了的荒诞感。

柳洺气得把手边的笔扔过去:“哥!你还笑!有这么好笑吗!”

柳涌憋住摇头,下一秒又笑了出来。

柳洺气闷不已:“娘,你看看大哥!他知不知道这事情——咳咳咳咳……”

这下好了,柳涌终于笑不出来了,因为柳洺酒后穿着中衣跑来跑去,着凉了。

本来身体就弱,别人的小病于她都是大病。

柳涌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可不是妹妹被丫头勾引这么一个笑话。

第二天柳洺告了假,躺在床上冷着脸听琳琅的调查汇报。

事情不复杂,柳洺这样一个年轻位高的官老爷,又没有半个女人,当然很容易成为丫头们的心仪对象,尤其是有野心想要当姨娘的丫头。而柳洺最关心的是,这样一个丫头,是怎么突破府中管理,直接进了她的屋的?

今天进来一个她及时发现了,明天呢?后天呢?要是她睡着了对方直接脱了她衣服……难道她要灭口?

柳夫人做了一辈子乡绅夫人,柳老爷没了就依靠柳洺,柳洺不在依靠柳涌,实在无法管理一个官员的后宅,柳洺本想让柳涌的妻子王氏帮忙管理,后来一想不行,王氏出身不高而她以后官位会越来越高,王氏很多事眼光不够。别说王氏了,柳涌也是个心大没心眼的。

休假了两天,柳洺把内宅事务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内里分家,柳涌他们自管自的,她这边,反正她一个“光棍”,丫头都不必了,找几个机灵有眼见的小厮,内宅外宅不用区分,她亲自管。

至于琳琅,主仆二十多年,柳洺视她若亲妹。但是她也意识到了,琳琅年纪大了,不能让她这样跟着自己一辈子男儿身,而且琳琅的能力不够,走在外边依旧改不掉某些女子的心态。以前勉强还能应付,以后恐怕会越来越露怯。

三年官场,外人眼里的快速升迁,代价是柳洺一心在公事日以继夜,今日一次乌龙勾引突然让她意识到自己对家里疏于管理,生病休息了两日,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细细梳理家中事务,尤其是自己的内务。

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件事,随着她官位升迁,无论家里还是外头应酬,女人这件事似乎越来越难以避免了。当下官员之间互送姬妾都是司空见惯之事,她可真不敢保证过几日会不会有人给她送来一个小妾。

想好了今后的安排,第三天她正想要叫上大哥一家三口一起谈一谈,再和琳琅说一说未来的打算,宫里来人了,皇帝急召。

“身子还没好呢,你多穿点,好不容易退烧别又严重了。”柳夫人急忙忙让人拿来一件披风,亲手给柳洺披上,柳洺点点头,顾不上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柳夫人看着女儿远去的消瘦背影忧心忡忡,对着儿子喃喃:“也不知道她图什么呢?这么差的身子,好好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柳涌扶着娘亲回屋,嘴里劝说:“娘,洺儿喜欢做就让她去做吧,如果真的闲下来日日养病,做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柳夫人想到大儿子以前养病的日子,怕触痛儿子心事,不说话了。

柳涌又说:“今日洺儿喊我们过来恐怕是为了之前那丫头的事,这几天我也想了,洺儿越来越忙,顾不上家里头,我也经常出门办事,偏偏如今家里人越来越多,不像我们从前在老家那么简单好打理,我想着,内宅该和那些官老爷家一样,立一份规矩,严格管理起来。”

柳夫人看向儿子。

柳洺虽然不在,但是意识到家宅管理问题的柳家母子开始独自讨论起怎么为柳洺管理好这个学士府,而柳洺已经顾不上自己一个小小府邸的后宅,急匆匆进了宫。

皇帝紧急宣召,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明天要复工了,公司和租的房子都在本市重疫区,瑟瑟发抖。

大家都要做好防护啊,可以在家的全都呆在家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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