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大亮,众人围坐在小小的营地上,神情肃然。沾满血迹的假人和吴群惨不忍睹的尸体就躺在他们脚下,无声的讲述着这一夜来发生过的种种恐怖离奇的事件。

而前往“恐怖谷”的行程,才刚刚开始。

现在,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摆在众人的面前:这样的行程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岳东北的态度自然是最明确的:“当然要继续。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难道你们对这些神秘事件的真相不感兴趣吗?答案就在‘恐怖谷’中,触手可及!”

罗飞也开始表述自己的意见:“就我个人来说,‘恐怖谷’是一定要去的。这一路上怪事越多,越说明我们的确是在接近所有秘密的核心。此时撤回,也许正是对手想要达到的目的。不过……”沉吟片刻后,他又看着白剑恶说道,“现在看来,你们的安全的确受到了很大的威胁。你们可以选择退出。大致的路线已经清楚,只要我们往山下走,顺利地找到河道,那么凭我们自己的能力,也能到达‘恐怖谷’。”

“不不不,罗警官,这就是你没有搞清状况了。”岳东北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现在的状况是,哪怕我们不去,白寨主都一定要去‘恐怖谷’!”

众人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

岳东北郑重其事地看着白剑恶:“的确,你们的处境很危险。但是跑回祢闳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薛明飞不就是在祢闳寨死的吗?‘恶魔的力量’已经复活,必须把这力量重新封存,你们才能获得救恕的机会。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哈摩族世代相袭的祭司外,别无他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找到哈摩族的祭司,寻求他的帮助?”白剑恶语调低缓,看来心情颇为沉重。

岳东北微微摇着头:“并不是他帮助你这么简单,你们必须联合起来。哈摩族丢失了血瓶,现在必定也陷入了恐慌中。‘恶魔’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不过如果你们能同心协力,再加上我的指点,未必没有胜机。毕竟‘恶魔的力量’在三百多年前曾被哈摩族的勇士制服过,历史既然曾经发生,那就有重新上演的可能。”

白剑恶蹙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中。

“我也不赞成你们回去。”周立玮此时也开了口,难得的是,这次他居然在帮岳东北劝说对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躲避只能使自己变得更加被动。现在的局面,你们必须留下来。问题既然在丛林里出现了,那就应该在丛林里解决!越拖,麻烦就会越大!”

周立玮的话似乎对白剑恶触动颇大,他蓦地抬起头,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周立玮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并且最终使白剑恶下定了某种决心。

白剑恶没有再说什么,他坚毅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立文。

“我会给薛明飞和吴群报仇的!”赵立文迎着白剑恶的目光说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调中却透着一股令人畏惧的狠劲。

白剑恶心中颇感宽慰。他的几个亲随中,薛明飞最为贴心,但说到精干得用,还是非赵立文莫属。现在局势虽然凶险,但有属下如此,未必就不能挽回。

商议已定,众人收拾营地,开始继续上路的准备。吴群的尸体自然是没法带走了,大家齐动手,在路边挖了一个简陋的墓穴,暂且将尸体掩埋。祢闳寨的居民最为尊敬天地自然,死后能够葬身山野,对他们来说,也是不错的归宿。

一切拾掇妥当,再次踏上征途时,已接近上午十点。没了吴群,白剑恶只能自己在最前方开路。众人一路前行,往下山的方向走去。与昨日出发时相比,队伍中少了一人,大家的心情也变化了很多。行程中极少有人闲谈,除了岳东北看起来颇兴奋之外,其他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往山下走倒是比昨日往上攀爬要轻松一些,路上也没有出现意外的状况。到下午五点钟左右,众人已顺利地来到了磨盘山的脚下。

“往前不远就该到一箭峡了。再坚持一会,到了峡谷口我们就安扎下来。”白剑恶此时回头对大家说道。

“放心吧。我今天的状态好的很。”岳东北觉得白剑恶是在担心他的体力,连忙回答,“继续走个两三小时没有一点问题。”

白剑恶却摇摇头:“到了一箭峡就不能往前走了。这种天气,晚上在峡谷里安扎是非常危险的。”

往东又行了有十分钟的路程,耳边隐隐响起了河流奔涌之声。罗飞心中一动,知道前方即将与河道相逢。果然,众人跟着白剑恶穿过一片密林,忽地眼前一亮,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到这里,一行人算是正式翻越了磨盘山,来到了丛林之外。一条河流自西南边而来,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沿山势拐了个弯,向着正东方向流去。众人此时正是站在了河滩上。

罗飞知道这就是祢闳寨中的那条小河。当他们往东直行,翻越磨盘山的时候,河流则从南侧山脚下绕了个弯,终于在磨盘山东边又和大家会合了。

长途的奔涌之后,河流已壮大了很多。此时的河面跨度足有三十多米,不过水流速度较之祢闳寨中时要平缓一些。

众人沿着河滩往东,这段路不但走起来轻松,而且依山傍水,景色十分怡人。大家抑郁已久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好转起来。

走出约两三里地之后,忽见前方不远处两座山峰陡然拔起,中间夹出了一条山坳。这山坳不但狭窄,而且辗转幽长,难测其端。河流沿着山坳蜿蜒而去,远观起来,倒像是一条巨蛇钻入了石缝一般。

白剑恶停住脚步,指着那山坳说道:“前面就是一箭峡了。我们别再走了,就在这里的河滩上安扎休息吧。”

不用白剑恶过多解释,一看前方的地形,罗飞已明白了为何夜晚不能停留在峡谷之中。那峡谷间的山距极窄,大约只有五十米左右的宽度。在这五十米中,河道便占据了一大半,这样河两侧可供容人的滩地实在少得可怜。在那里扎营,万一夜里水势上涨,众人无处可藏,极有可能被大水吞没。

“如果不是昨天停了雨,河流会把峡谷占满,我们到这里就无路可走了。”白剑恶看着周立玮,又说了一句。

周立玮笑笑:“总算是天遂人愿,没有耽误我们的行程。”

当下众人各自分工,着手扎营。此时天色尚早,大家倒也不十分着急。罗飞三人搭起了帐篷,白剑恶和赵立文则到林子里转了一圈,带回了不少木柴。

除了木柴之外,赵立文还劈了一根两米来长的青竹。大家开始吃晚饭的时候,他倒并不着急,坐在一旁开始摆弄那根竹子。只见他用刀尖在竹子的一端剜出一个窟窿,然后从自己包中拿出一圈灰黑色的线状物,牢牢地扎在了窟窿中。

“哎,你不吃饭,在那儿干吗呢?”岳东北禁不住心中好奇,大声问了一句。

赵立文只顾低头忙活,并不回答,倒是白剑恶帮他略解释了一句:“他是想吃点特别的东西。”

“是要钓鱼吧?”罗飞注意到“灰线”上挂着浮子,一头还有个拇指大小的锐钩,于是做出了这个猜测。

果然,赵立文在那钩子上挂了一小块面饼,然后他来到河边,一甩手,钩子拖着鱼线坠入了河水中。

“这河里鱼多吗?”周立玮见到这副情形,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剑恶很简略地回道:“抗浪鱼。”

“这名字倒有点奇怪,是当地特有的物种吧?”罗飞对新鲜的食物一向保持着足够的好奇心。

白剑恶点点头:“这鱼性子很烈,力量也大。在水里总喜欢逆流而上,所以有这个名字。”

“哦?”这番介绍更增加了罗飞兴趣,他眯起眼睛,专注地看着那水中的鱼线。

没过多久,浮子忽然一动,随即松弛的鱼线被紧紧地崩直了。

赵立文精神一振,左手持住青竹,右手却从腰间把砍刀摸了出来。

罗飞一愣:“怎么钓鱼还动刀子?”

“肯定是抗浪鱼。你看那鱼线崩得多紧?不用点特殊的方法,那鱼就是把嘴唇撕裂,也要拼着脱钩逃跑。”

白剑恶语焉不详,罗飞正在琢磨什么是“特殊的方法”时,赵立文已经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只见他手腕一翻,把刀背搭在了鱼线上,然后他来回抽动,像拉小提琴一样,刀背在鱼线上磨出一阵刺耳的“嗡嗡”声。听起来,那鱼线竟似用牛筋一类的东西制成的。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穿透力极强,震得罗飞等人心烦气燥。水中的鱼儿头部和鱼线相连,此时的滋味可想而知。四五个来回之后,那鱼线便软软地搭了下来。

赵立文此时悠闲地拉着鱼线,把上钩的鱼儿拖出了水面。那鱼已处于半昏厥的状态,它身形修长,个头也不算大,光看外表,实在想不出在水中却有如此大的力量。

河中的抗浪鱼看来确实不少。没过几分钟,赵立文又钓上一条。然后他把鱼杆放在河边,带着战利品回到营地上,把两条鱼用细木棍穿了,就着篝火烧烤起来。

不多时,那鱼儿开始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岳东北虽然已吃了肉干和面饼,却仍被勾起了馋虫。

眼见赵立文并没有要和别人分享的意思,他嘻嘻一笑,说道:“我也去试试。”说着走到篝火边,伸手去摸赵立文放在地上的砍刀。

赵立文蓦然警觉,右手如电般探出,将砍刀抢在了手中,随即刀光一闪,刀刃已压在了岳东北胖乎乎的手臂上。

岳东北骇然变色:“你……你干什么?”

“小赵也太紧张了吧?岳先生只是想借你的刀用一用。”周立玮皱着眉头说道。

赵立文不说话,只是用两眼警惕地瞪着岳东北。

“他是个嗜刀如命的人。岳先生想钓鱼,还是拿我的刀去吧。”白剑恶把自己的砍刀扔在了地上,同时向赵立文递过一个制止的眼神。

岳东北退开两步,捡起白剑恶扔下的砍刀,嘴里嘟嘟嚷嚷发泄着不满,然后向着河岸边去了。

罗飞不动声色地看着刚才的一幕,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营地上都是自己人,赵立文的反应确实太敏感了一些。难道他外表凶狠,内心深处其实也对那“神秘的力量”充满了恐惧?

岳东北踱到河边,拿起鱼杆,把准备好的面饼挂在了钩子上,然后学着赵立文刚才的样子,手臂一甩,把鱼线抛入了水中。罗飞见他姿势笨拙,暗笑着摇了摇头,显然这是个不经此道的人。

过了好久,仍不见鱼儿上钩,岳东北心中焦躁,把鱼线收回查看。只见面饼好好地挂在鱼钩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岳东北沿岸边来回走了几圈,重新选定了一个位置,然后再次把鱼钩耍入了水中。

这次甩钩的动作却比刚才要协调了许多。只见那鱼钩高高飞起,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后,“噗”地一声轻响,扎入了河水深处。

岳东北顺势想要把鱼杆稍稍抬起,谁知一抬手,只觉得腕部一沉,鱼线竟绷得笔直。

“哈哈,有鱼上钩啦!”岳东北得意地笑着,连忙举起砍刀,用刀背在鱼线上来回拉动。

“怎么这么快?”罗飞诧异地嘀咕了一句。看看身边,白剑恶等人也是脸色疑惑,显然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岳东北却仍是兴致勃勃,满怀期待地往回拉着鱼杆。青竹受力,已经弯出了一个深深的弧度。

“嘿嘿,我这条鱼可是不小!”岳东北回过头招呼了一声,“你们快来个人帮忙啊!”

“鱼线只是绷紧,却一点摆动都没有。他这肯定不是鱼,估计是勾着河底的水草了。”周立玮用略带讥讽的语调分析着。

白剑恶在一旁微微点头,看来是赞同他的观点。

罗飞见岳东北又是收杆,又是拉弦的,一副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子,但却没有丝毫的效果。他笑着站起了身:“我去帮帮他吧,把鱼杆拉断就可惜了。”

说罢,罗飞快走几步,来到了岳东北身边。他用两手帮着把住鱼杆,同时说道:“别拉得太猛了,得压着点劲!”

在罗飞的引导下,两人合力拉着鱼杆,变换了几个角度之后,浸在水中的鱼线终于轻轻一颤,向着水面方向缓缓地探了出来。

罗飞见鱼线松动,但手中的力道却丝毫不减,心中一动:这可不是水草,倒像是勾上了河中的某件重物。

刚刚连下过几日的大雨,河水并不是很清澈。罗飞二人拉动鱼线,往后撤了有两三米之后,却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鱼钩的拖动下慢慢浮上了水面。

“哎,这不是鱼啊,这是什么东西?”岳东北诧异地嘀咕着。

罗飞手上动作不停,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紧了水面,那团东西越拉越近,渐渐现出了真实面目。罗飞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神情大变:那竟是一具身着黑衣的尸体!

岳东北此时也看了个分明,失声大叫:“死人

!怎么会是个死人?!”

白剑恶等人正安坐在营地上看热闹,突然听见岳东北喊出了这句话,都“腾”地站起了身,快步向着河岸边赶去。

三人来到近前时,河中的尸体已经被罗飞和岳东北完全拉了上来,死者面朝下伏在河滩上。臃肿湿漉,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这一幕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白剑恶和赵立文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神情有些恍惚。周立玮也是张口结舌,显得极为诧异。罗飞则紧锁着眉头,脑中思绪翻涌。只有岳东北像是发现了什么,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你们看他穿的衣服!这就是我们在祢闳寨遇见的那个人!”

不错,死者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防雨服,装束打扮和罗飞三人在大雨中狭路相逢的那个男子一摸一样。只不过此时他的帽子软软地搭在一边,露出一头杂乱的湿发。

罗飞转头看着周立玮,周立玮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岳东北的判断。

“这就是前两天在寨子里出现过的那个客人?他怎么会死在这里?”白剑恶此时露出愕然的表情。

这也正是罗飞在思考中的问题。不过现在更有意义的行动应该是首先看一看死者的真面目。

罗飞上前一步,在尸体旁边蹲下。他轻轻摘掉挂在死者衣服上的鱼钩,然后把尸体翻转了过来。

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死者的肤色已被泡得发白,面部浮肿,且已出现了腐烂的迹象。即使如此,仍可很明显的看出,死者生前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罗飞盯着死者的面庞看了片刻,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然后他抬起头,对周立玮说道:“周老师,你看这个人像谁?”

周立玮摸着自己的下巴,寻思了半天后,这才开口:“看着倒是有些眼熟,但具体是谁,想不起来了。”

罗飞点点头:“你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毕竟你和他只见过一次面。”

岳东北挠挠光秃秃的脑袋:“你们认识这个人?这是谁啊?”

周立玮等人凝起目光看向罗飞,似乎也在等待着答案。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的办公室吧?那天与我和张法医同来的,还有一个小伙子,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你的学生。”罗飞用言语把周立玮的思路引回了几个星期之前的龙州市。

“记者!是那个网站的记者!”周立玮好像突然想了起来,“就是他把龙州的案情泄漏给公众的!”

“刘云。”罗飞报出了死者的名字,然后把与此人相关的情况向其他人大致讲述了一遍。

“哦,我在网上看过的哪篇文章就是他写的?”岳东北听完罗飞的讲述,感慨道,“这样说来,如果没有他,我们这些人还无缘走到一起呢!”

“他为什么也跑到这儿来了?还有,既然你们认识,他怎么不和你们联系?”白剑恶非常疑惑地问道。

罗飞知道白剑恶对网络社会记者的那套作风很难理解,也懒得去解释。他看看周岳二人,苦笑着说道:“他肯定是一路跟着我们三个过来的,想刺探到一些能够吸引眼球的内幕资料。”

“那他倒也真是个有心的人。”岳东北现出难得的肃然表情,“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虽然大不相同,但他这种无畏的探索精神很让人钦佩,作为一名记者,他表现得非常职业。”

周立玮不屑于搭理这番不合时宜的评论,皱眉说道:“现在的问题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难道他一个人翻越了磨盘山,然后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受到了某种袭击?”

“不!”罗飞断然否定了周立玮的猜测,“磨盘山的路况我们刚体验过,没有向导领着,他是绝对走不过来的。而且,从尸体的情况来看,他死亡的时间至少在一两天开外了。”

周立玮略想了会:“也可能他死亡的地点并不在这里,但是尸体被河流冲了过来——如果这样的话,他十有八九是在祢闳寨中落的水。”

这个设想还是很合理的,连岳东北也拍了一下巴掌,附和道:“对了对了,这完全可以说通。下大雨的那天晚上,他不是约你们在寨子口见面吗?结果他又没有出现。那天恰好又发了山洪,我看他就是被山洪给淹死了。”

罗飞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尸体上的某些状况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凑到近前,细细查看了一番,然后郑重地摇了摇头:“他的死因,只怕还不是这么简单。”

“怎么讲?”周立玮捕捉到罗飞话中的隐义,立刻敏感地追问。

“你们看这里。”罗飞掳起死者的头发,指着尸体左侧脸颊部位说道,“这是一道刀疤,他在死前曾遭到过袭击。”

果然,死者脸颊的皮肤上有一道裂口,从眉梢一直划到了耳根。虽然血迹早已被河水泡干,但很明显,这裂口是被锐器所割,而且伤得不轻。

周立玮也蹲了过来,他先是检验了一下那道伤口,然后又扒开死者的口鼻看了两眼,说道:“刀伤并不致命。死者的口鼻中都有泥沙,他的死亡原因还是溺水。”

“溺水?”岳东北又摆出了仰头向天的姿态,开始思索此人的死亡会和“恶魔传说”产生怎样的联系。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毫无头绪,徒然片刻后,摇了摇头,满脸沮丧的神色。

罗飞暂时没有表达什么观点,他眯起眼睛,犀利的目光在死者周身来回打量着。片刻后,一处细节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死者周身的衣服都很齐整,只有左臂高高卷起了一截。这显然是出于某种人为的刻意行为,因为防雨服的袖口是束紧的,即使在河流中经过长距离的颠沛冲刷,也不可能自行产生那么大的位移。

罗飞伸出手,把死者裸露在外的小臂举了起来,在小臂的外侧,他有了奇怪的发现。

那里同样有几处锐器刮伤的痕迹,不过这些伤口比脸颊上的要浅多了,而且伤口形成了三个字母,依次是“d”、“a”、“n”。伤口很新鲜,可以肯定是临死前不久形成的。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个蹊跷的现象,都把脑袋凑了过来,神色迷惑。

“这是什么?会是袭击他的人留下的记号?”周立玮揣摩着说道。

罗飞摇摇头:“不,既然已确定死者最终是溺水死亡,这记号就不可能是袭击者造成的。”

“难道是他自己刻的?”周立玮难以理解地咂了下嘴,“那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是袭击者的信息吗?dan(音)?白寨主,祢闳寨里有没有姓‘dan(音)’的人?”

白剑恶愣了一下:“姓‘dan’的人……”

“和姓‘dan’无关。”罗飞果断地摇了摇手,免得白剑恶做无用的思考,“这不是拼音,这应该是英文。你们看这个‘d’,笔划结束时特意带了一个尾弯,而汉语拼音中这一竖是直直的。”

“英文?”岳东北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可是英文中并没有这样一个单词啊。”

罗飞想了一会,心中已有了答案,不过出于一种习惯,他并没有立刻说出来。

“这不一定是个完整的单词。如果死者是在遇袭时留下了这个记号,那他很可能只来得及完成一半。”罗飞一步步引导着众人的思路。

“danger!”岳东北脑筋一转,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他是在发出警告:危险!”

“不错,就是危险的意思。现在,我们可以把刚才讨论的结果一条条地串起来,猜测一下死者的遭遇。我先说我的想法,你们听一听,看是否有不合理的地方。”罗飞略停片刻,组织一下思路,然后说道:“那天晚上,死者约我在寨子口见面。可是在赴约的途中,他受到了袭击。从死者脸颊上的刀上来看,袭击者显然是想致他于死地。他在仓惶逃亡的过程中,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或者类似的东西在胳膊上刻下了半个英文单词。随后,他就被大水吞没了——或者是意外,或者是袭击者的杰作。他只完成了d、a、n三个字母。在英文中,以‘dan’开头的常用单词,一个是‘dance’,一个是‘danger’。在当时的情形下,‘danger’无疑具有更加实际的意义。当然,他肯定没必要描述自己正处于危险中,他留下危险的字样,是希望如果自己死了,这个信号能够传递给活着的人。我认为这个人就是我,或者说,我们。”

众人静静地听罗飞讲完,没有提出任何反驳的意见,综合各方面的线索来看,这番推测确实是无懈可击的。

“那他当时约你见面,其实就是想给你一些危险的警告吧?”岳东北往更深处想了一层。

罗飞肃然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周立玮也顺着这个思路想了下去:“他多半是知道了某些我们尚不了解的事情。所以袭击者才要置他于死地。”

“他是要劝我们别去‘恐怖谷’?难道他预见了这一路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岳东北耸耸肩膀,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白剑恶一眼。

“他终于还是把警告发出了。虽然这警告来得稍晚了一些。”罗飞紧盯着死者的苍白的面庞,幽幽地说了一句,言辞中颇有感激之意。

刘云已经体会不到罗飞的心情了。这个为追寻秘密而来的小伙子,终于如愿以偿地掌握了一个大秘密,只是他却再没有机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好在罗飞已经用自己的方式与死者进行了良好的交流。事实上,他正在思考一个刚才没有提及的问题。

谁也没有注意到,罗飞的额头正渗出一层细微的汗珠。

那问题虽然还未有答案,但已让罗飞毛骨悚然!

危险,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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