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号, 早上六点。

沈言曦和季礼带着两口20寸标准行李箱,在工作人员指引下坐上《从前慢·初霁》节目组保姆车从翡翠园前往录制现场。

车窗外是蒙蒙亮的天色,车窗上挂着经夜未干的雨霜。

车内, 穿白色连衣裙的沈言曦和穿同款白T休闲裤的季礼坐在后排座位,沈言曦抱着季礼胳膊, 脑袋靠在季礼肩上。

俊男美女总让人赏心悦目, 哪怕坐在前排的分组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着季礼和沈言曦, 脸上都忍不住扬起慈祥的笑。

分组导演吩咐坐自己旁边的摄影师找好角度, 然后问沈言曦对节目有什么期待。

沈言曦虽不上整档综艺,但习惯这种跟车备采的模式, 认真想了想:“不要搞一些惊险刺激的项目, 心脏可能受不了。”

分组导演问:“比如呢?”

沈言曦道:“跑酷, 蹦极,越野这类。”

慢综出身的分组导演对这些也很排斥, 笃定地保证:“我们互动环节极其温和,确保嘉宾身体健康。”

沈言曦再想:“不要魔鬼剪辑。”

分组导演道:“您看我们现在连官博都没有, 就知道我们不惹是非不蹭热度。”

沈言曦赞同:“这也是我喜欢《从前慢》的地方。”

分组导演道:“感谢沈老师的喜欢。”

分组导演又问了几个问题, 沈言曦答得真诚又克制。

聊着, 分组导演给了沈言曦其余四位嘉宾的身份标签——高管、制片、亲属、新人——问沈言曦有什么猜想。

赵晓磊给沈言曦透露过内幕, 高管欠赵晓磊钱,制片欠高管钱, 亲属是凑数的, 新人是被退货的。

沈言曦对亲属和新人没什么猜想, 可能不认识,于是友好地笑道:“希望认识新朋友。”

至于欠债的高管和制片。

不用说,穷到上节目还债的, 除了以前星光那批人还能是谁?

想到星光,沈言曦就想到苏城以前撬自己项目、给唐素乔悦使绊子、恶心苏夫人、后来还妄图挖自己老公的墙角……桩桩件件,令人窒息。

沈言曦心说善恶福报跟错老板被敲骨吸髓太惨,出于对仙女和季太太形象的维护,她在镜头面前笑得明艳:“希望高管和制片早日逃脱恶劣资本家的魔爪,脱离苦海,重获自由。”

分组导演问:“沈老师认为什么样的资本家算恶劣呢?”

沈言曦唇角弯着:“没有人性地压榨。”

分组导演道:“对于您签约的制片人来说,您也是资本方,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沈言曦自信:“至少我不会让我签的制片人上节目还债啊。”

分组导演又笑着问了一些问题,沈言曦一一作答。

问完沈言曦,分组导演开始问季礼对节目组有什么期待。

季礼在外话实在少,偏头看沈言曦一眼,淡声道:“她说就好。”

沈言曦心下甜蜜,和季礼对视而笑。

分组导演对沈言曦和季礼的配合相当满意,看着摄像师抓完两个镜头后,吩咐摄像师关掉摄像机让嘉宾休息。

保姆车碾着逐亮的天光向前。

与此同时,前往同一地点的第二辆保姆车上。

男人西装革履,女人套裙干练,两人虽同在后排,但保持距离的坐姿不像去录节目,反而像商务谈判或者,撕逼。

就连车厢氛围都是紧张严肃的。

第二辆车的分组导演笑呵呵想和两人打招呼,可两人状态实在不好。

分组导演干脆省掉无用功直接问必答题——对拿“顶流”“霸总”“亲属”“新人”的其他四位嘉宾有没有期待?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分组导演一噎,清清嗓子:“两位也算是资深从业者,有希望看到的圈内朋友吗?”

导演话里话外给足了暗示。

西装男女仍不约而同:“没有。”

分组导演心肝一颤,提着一口气:“两位对和对方同上节目有什么期——”

话没问完。

憋着气的两个人又齐齐:“没有。”

分组导演:“……”

分组导演放下手卡,示意摄像师把机器暂时关掉。

不问了不问了,再问得上天。

同一时间,去往同一个地点的第三辆保姆车上仅有一位嘉宾。

这位嘉宾手机外放着黄梅戏,她姿态闲散,跟着戏曲享受地哼哼。

分组导演问她对节目有没有什么期待。

她道:“希望严格按照计划进行。”

分组导演给她说了另外五位嘉宾的标签,顶流、霸总、新人、高层、制片。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三个字:“没兴趣。”

分组导演“唔”了声:“老师可以多说两句吗?”

她拿着“亲属”牌,勉为其难补充点:“我不在圈内多年,不怎么和圈内人接触,你们要我拗断孤僻话少人设和后辈同乐必不可能也不必,所以最好让我单独成组,她们有她们的热闹,我做我的公益,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

分组导演问:“万一有您很喜欢的后辈演员呢?”

对方答:“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没有。”

分组导演追问:“万一就有了呢?”

对方觉得那个喜欢的后辈绝不可能来这种拉胯综艺,没耐心了:“没有万一。”

去往同一个地点的第四辆保姆车上也是一位嘉宾。

车上放着流行rap,嘉宾跟着节奏摇来晃去。

分组导演身体后仰避开嘉宾的摇晃,问对方对节目组有什么期待。

嘉宾直言不讳:“水一点。”

分组导演无言:“……”

嘉宾又道:“看节目组现在都没官博,就知道糊是什么样。”

分组导演继续无言:“……”

年轻人说话当真不知收敛?!

分组问嘉宾对其他五位嘉宾身份标签有什么期待。

这是唯一一个逐个认真思考标签的嘉宾,只是思考的结果让分组导演更加哑口。

“顶流?”嘉宾道,“比我还红的就那么一两个,必不可能来,所以顶流是我,不是别人,pass!”

“……”

“高管?”嘉宾道,“不拉胯的高管都在专心搞事业,哪有闲工夫来综艺,拉胯的高管不是大腿,我没兴趣,pass!”

“……”

“制片?”嘉宾道,“制片标杆参照唐素姐姐和乔悦,我最怕小制片和我上个节目就到处和人说我和我有多熟,可怕,pass!”

“……”

“亲属?”嘉宾眉毛皱了起来,“人都请不齐?一百零八线开外无名边缘人士来凑数?pass!”

“……”

“霸总?”这下,嘉宾笑出了声音,“晶科那位是我亲姐夫,华盛那位是我便宜姐夫,所以我想不出有谁比这两位更霸总,但这两位都是跟姐姐走,我姐在出差,曦姐《她杀》爆成那样也必不可能自降神坛来这种节目,”嘉宾满脸嫌弃,“这种标签你们贴那人身上,到底是你们臊还是那人臊啊。”

分组导演从业二十年第一次不知道怎么接话。

嘉宾欠打怎么办?

可以动手吗?

希望嘉宾懂我的眼神。

可嘉宾明显不懂,他自来熟,啧啧两声:“所以综上所述,我一定是全场最红年龄最小,根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红即正义的定律,我就是全场高光,最受欢迎的众人瞩目。”

分组导演欲言又止。

年轻嘉宾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总共六个人,分三组,我一去,大家一定惊呼男神下凡都想和我一组,”年轻嘉宾故作谦虚,“我这人吧,不喜欢争端,有点选择困难,所以如果到时有其他嘉宾为了争取和我一组大打出手,希望你们节目组不要太意外并且及时做好协调工作,太帅太有魅力就是这样,没办法!”

语罢,年轻嘉宾还颇有礼数地朝分组导演颔一下首:“提前谢谢叔叔。”

分组导演唇角抽搐:“不用。”心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可没到之前,年轻嘉宾完全没有危机意识,平白“哎”一声:“太红了,真的太红了,我自己都很无奈,”他感叹,“拍正剧,正剧红,拍偶像剧,偶像剧红,拍年代剧,年代剧爆了,我真的不想红,我想踏踏实实做演员,好,我去拍电影,谁知,第一部电影就搭大导,进组之后大导说我皮肤太白稚气太重,我寻思着得把我换掉,结果大导让我来这,说全剧组等我。”

嘉宾故作苦恼:“就这种情况,我能不来吗?所以,我来这了。”

“……”

车程颇长,前三辆保姆车上的分组导演和嘉宾都休息,第四辆保姆车上的嘉宾嘴还没停,对分组导演道:“你看我的眼神很逃避啊叔叔,难道你也喜欢我?喜欢小鲜肉是正常的,你不用不好意思,虽然我取向正常,但我不排斥男性对我的喜欢,我一直觉得艺人真正的魅力是超越性别的。”

“……”

“我希望节目组不要给我特殊对待,毕竟我是来体验生活不是来逡巡王土的,还是要融入大家,我流量太大,一举一动都在风口浪尖,我是不是很有艺人的职业修养。”

“……”

“还有多久?一个小时啊,司机叔叔导演叔叔摄像叔叔你们有喜欢听的歌吗,我来唱啊,我唱歌很好听的,就说是天籁也不为过,沈言曦沈老师知道吗,对,《寻安》的女一,《她杀》也是她演的,很厉害,我们一起去KTV唱歌,我一曲高歌,她说我简直是她男神,她老公,对对,就是那个华盛董事局主席,当场吃醋,我真的都不好意思了,但浑身就是充满魅力,挡不住!”

“……”

四辆保姆车从四个方向汇到一条路,穿过群山,越过短桥,经过碧绿葱郁的丛林,最后抵达C市远郊某处村落。

赵晓磊和摄制组已经等在村落门口的空地上。

四辆保姆车依次停稳,车门缓缓打开,四组嘉宾同时下车。

入目是连绵的群山,天空湛蓝,溪水清澈,白云在水中如照镜一般,三三两两的瓦房毗邻而落。

在这样纯净清幽的大环境中,呼吸是舒畅的,视野是无穷的,人是自在的,烦恼琐事统统被抛却,就连寂寥的人烟都仿若蒙上一层柔软的诗意。

当真应了名,《从前慢·初霁》!

当真依山傍水,绝美!

嘉宾们面对镜头拿乔着姿态对环境赞不绝口,就连最狂妄的年轻嘉宾都忍不住道“想隐居”,而当他们跟随分组导演步伐绕过保姆车和其他组嘉宾在空地正面相会时,四组嘉宾笑容戛然,全员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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