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舟的身体倾向她, 被压住的手掌紧紧贴着桌面,房间开着空调,冰凉的温度渗透进手心, 颜希微微张开嘴, 惊讶与疑惑突然转化为紧张。

这样的距离,是要……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江迟舟眉头一皱,目光瞥向门口,不得已松开手。

房门打开就见宋娴站在门外。

怕耽搁儿子休息,宋娴特意询问:“舟舟, 有没有打扰到你?”

江迟舟摇头,握着把手将门拉开, 请人进来。

“妈妈就是想问问你晚上……”宋娴边走边说, 在看见颜希的时候, 声音戛然而止,露出诧异的表情,“希希?”

“你什么时候来的?”宋娴面带温和笑容,对她展露善意。

“宋姨下午好, 我也是刚刚才到。”颜希拘谨的靠桌边站立, 尴尬的挠了下脖子。

明明大家互相熟悉且关系深厚,但她这个时间出现在江迟舟暂住的酒店房间,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宋娴倒没多想, 平时也不约束孩子们来往,知道颜希是专程跑过来找江迟舟, 还热情的邀请她留下吃晚饭。

“这个就不用了,等会儿我就回去。”她原本只是想把平安符送过来,并没打算多待, 怕影响到江迟舟休息。

现在东西已经交给江迟舟,要说的话也都交代完毕,颜希往门口方向挪了两步,“那,我就先走了。”

可是没走掉,因为江迟舟把她拽了回去。

见着情形,宋娴明白自己才是打扰气氛的“多余者”,她深知儿子的脾性,收起刚才的话,退到门口,“你们两个慢慢聊,我先出去张罗下晚餐。”

“咔嚓——”离开的时候,宋娴贴心的把门轻轻合上,留给他们独立空间。

她知道儿子走之前还去找过颜希,见一面也好,免得心里记挂。

宋娴一走,房间又只剩下该他们两个,颜希想到刚才的事,刻意远离书桌。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江迟舟撇头一笑,向她招手,“过来。”

“你还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颜希站在原地,表面上看起来无事发生,实际上鞋子里的脚指头已经蜷缩起来,向下抓紧。

见她逃避的姿态,江迟舟无奈摇头,弯腰拣起床边那双拖鞋向她走去。

“把鞋换了。”他把拖鞋放到颜希脚边。

颜希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我,我马上就走了,不用换鞋。”

“着急做什么?我还有话跟你说。”江迟舟一步一步逼近,完全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后背撞到墙壁,颜希全身紧绷,“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是么?那我现在就给赵姨打电话,相信她会同意你让我妈请你吃饭的。”他在暗指刚才宋娴挽留她一起用晚餐。

话说到这个份上,颜希已经按捺不住那刻砰砰跳动的心脏,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哑了几分,“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她觉得刚才江迟舟可能想亲她,结果没成功,现在就不肯放她走。

江迟舟把人堵在墙边,却不知道她心里已经起了那么多弯弯道道,再次把鞋放在她的脚边,“换鞋,让我看看你的脚。”

“不……”换了她就走不掉了。

可这时候,江迟舟已经单膝蹲在她身边,解开运动鞋上的蝴蝶系带,手掌握住她的小腿,把脚微微抬起,脱掉鞋。

因为是夏季,她穿的短袜,鞋子脱掉,后脚跟处红印子就露出来,特别明显。

果然,脚后跟磨皮擦伤。

颜希刚来的时候,他心里高兴,没注意到她的脚下,也可能是因为当时颜希的身体已经习惯走路的摩擦感,暂时忘却疼痛。

可刚才他们在房间待着,颜希适应了静态的舒适,重新走路时姿势不大对劲,蹭到伤口是会疼的。

他托着颜希的脚,穿入拖鞋,继续去脱另一只的时候,颜希连忙跳开,“我,我自己来就好。”

夏天本就容易发热,今天还走了一天的路,肯定出汗,江迟舟给她脱鞋不觉得脏吗?

她弯腰下,迅速将运动鞋脱掉,踩到拖鞋上。

江迟舟指着桌边那张舒适的椅子,“你先去洗个脚,乖乖在房间待着,我去拿点东西。”

这话跟哄小孩儿一样,颜希鼓了鼓唇,没说话。

六月份的天气,下午闷热,江迟舟跑到附近药店买了消毒碘液跟创可贴。

一个来回,居然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可他回到酒店的时候身体都在冒汗。

看到他手中标记着药店名字的塑料袋,颜希顿时明白,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了趟药店。

冲过凉水的脚还没完全变干,江迟舟却不介意,直接扯过另一根凳子坐在颜希面前,抬起她的脚,扯了几张干净纸巾擦掉水迹,然后放在自己膝盖上。

清洗消毒,颜希自己都没把自己照顾得这么细致,她望着那个熟悉的人,突然觉得江迟舟在飞速成长,变得比以前更沉稳、更细心。

“不用这么麻烦的。”她想着,这点小伤,等过两天就回结痂。

江迟舟没听她的话,依然仔细处理好每一步,尽管只是鞋子磨伤脚,他也无法忽视,“因为我受伤的,我总得负责吧?”

“啊?”这话怎么说?

“这个。”江迟舟指着挂在胸前的平安符,是这东西“暴露”了她的行踪。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直接挂上,颜希看到自己的心意被人认真对待,嘴角弯弯露出笑。

江迟舟撕开创可贴,对准位置贴在后跟,又议论起她的鞋,“这双鞋好像看你之前穿过,怎么磨脚还在穿?”

颜希仰头叹气,“平时走路就没事,今天爬山才变成这样的。”

是她运气不好,选到这么一双不靠谱的鞋子,爬山路折腾成这样。

“去的哪个寺庙?”

“云守寺。”

“走了多久?”

“开车一个小时,上山一个小时。”

两人一问一答,平淡普通的对话蕴藏着多少真心实意的感情。

“颜希,你真的是……”很会戳他的心。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知道哪个时刻就会被她的一句话或者一个行为戳动,在打打闹闹的表象下,埋藏在心底的情愫滋润生长,变成顽强坚韧的藤蔓,不断延伸,无法减退。

最后,他没再提起鼓励的方式,送颜希走出去的时候,他留下一句话,“如果我考进恒市,会向你索要奖励。”

会、向你、索要奖励,多么嚣张的几个字,颜希“嘁”了声,想怼他,又顾及明后日的高考。

“到时候再说咯。”她没直接答应,到时候可以耍赖,颜希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江迟舟笑而不语,拦下远处开来的空车,目送她离开,“到家给我发消息。”

“哦。”颜希弯腰进了车里,江迟舟拿出手机拍下车牌号码。

*

回到家中,勤奋的萧苒已经准备好晚餐,颜爸值夜班,颜妈跟公司的人在外面吃饭,所以她们两个小可怜自己在家解决。

两人一起收拾好碗筷,坐在沙发上休息,萧苒待了一会儿就准备起身离开。

“哎哎,别走啊,我们聊聊天。”颜希把人留下闲聊,“苒苒,你说一个人反应变得迟缓,抵挡不住别人的突然袭击,是不是挺危险的?”

仿若陪聊工具人的萧苒懵懂点头,她不知道颜希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姐,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萧苒有些担心。

颜希摇头,半真半假透露些事情。

听说与江迟舟有关,萧苒心里门清,这两人纠葛太深。

颜希把这些话告诉她,是因为跟她交心,她该怎么回复呢?

觉得自己不能总是沉默,萧苒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姐,你没发现么?在江迟舟面前,你总是反应慢半拍。”

“啥意思???”颜希瞪大眼,这岂不是证明她输给江迟舟了?

见颜希那夸张的表情就知道她没理解到位,萧苒摇头叹气,“因为你发自内心的信任他,才会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设防备,不排斥、不抗拒。”

“一个人的身体反应是最诚实的。”当你面对一个人,无法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那么你的身体会告诉你答案。

是否愿意跟他接触,牵手、触碰、亦或者是更亲密的行为。

这一切,都源于你对他的感情深浅。

“是这样吗?那就有点难办了。”颜希眉头都紧紧皱起来。

如果是因为信任,所以每次都不能及时反应,那岂不是很容易就被江迟舟占便宜?

可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她改不掉!

完了,这下完了。

颜希往背后的沙发垫子一靠,双手排在,脑袋后仰,陷入循环叹息中。

萧苒观察许久,敏锐如她,也猜不透颜希的想法。

她知道江迟舟喜欢颜希,可她看不透颜希是否喜欢江迟舟,那种情人之间的喜欢。

当然,依照萧苒的性子,也不会多问。

-

这天晚上,颜希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

刚开始,她走进教室,学习的地方已经变成考场,考生们奋笔疾书。

她知道自己站在考场,可其他人看不见她。

她在每个考场打转,没有目的。

再后来,考试结束,她看到江迟舟第一个从考场里走出来,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步步靠近,最后把她困在原地,俯身靠近,“我来索要奖励了,颜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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