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请求被批准。”

与此同时,刑讯部队中,希缇少将盯着全息屏幕轻笑了一声。

“这一天,果然来了。”

刑讯部队的走廊里,一个身着灰色风衣的中年男子信步走在通道中,他的身后是十几名身着作战制服的潮涌杀手。男子的唇上噙着温和的笑容,而他面前一整支武装士兵正举着冷凝枪对准他。

男子微微侧了侧脸,身后的杀手猛地上前,他们完全没有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中,冲在前方的杀手被冷凝枪击中时,身后的杀手趁着武装士兵未及扣下第二次扳机,将他们全部杀死。

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士兵望着眼前如同神祗般站立在他面前的男子,他的唇间笑容无害,却令人由衷地恐惧。

“你……你……是谁?”

“瓦伦丁·希恩。”

瓦伦丁抬起腿,迈过层层尸体,来到了某间囚室。

囚室中的女人抬起头来,无比惊讶地盯着对方。

“亲爱的,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你曾经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克莱尔。当然,现在也是,只要你告诉我,简去了哪里,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恐惧蔓延上克莱尔的双眼,但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我和你一样,一直都不知道简真正在想些什么。”克莱尔的唇上挤出一抹笑容,尽管她的肩膀正在颤抖。

“唉……我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总想要离开家追求毫无束缚的自由。但是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精彩。”瓦伦丁的手指掠过克莱尔的脸颊,十分地疼惜。

“你可以进入我的大脑解读我的记忆……”克莱尔试图向后仰,却被瓦伦丁牢牢控制住了脑袋。

“其实本来如果能得到肖岩,我的计划将很完美,但现在的肖岩牵动着整个夏尔的武装力量,可是你不一样。简这个孩子,别看总是放荡不羁对一切都不在乎,但他把感情看得太重要了,只要任何人对他抱有期待,他就会将别人的期待当做自己的责任。所以他活得很累很累,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而你,就是他的责任之一。”瓦伦丁骤然间抽过身边杀手的利刃,斩断了克莱尔被钛金锁住的双腿。

“啊——”克莱尔发出惨叫,血液流出,在地面上渲染出一片鲜红。

瓦伦丁意兴阑珊地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这是给你的惩罚,我知道你一直跟随着简。是时候去拜访一下大名鼎鼎的希缇少将了。”

瓦伦丁哼着巴哈,来到希缇少将的办公室前。音乐依旧,咖啡的香味四下蔓延,办公桌前坐着的希缇少将半撑着脑袋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欢迎来到刑讯部队。”

“你是夏尔中第一个对我说欢迎的人,所以我决定以对待朋友的礼仪来对待你,希缇少将。”瓦伦丁侧坐上希缇的办公桌,倾下身来似乎要将眼前人看清楚。

“所以你会邀请我加入潮涌吗?”希缇的笑容淡定没有一丝恐惧。

“我敬佩你的能力,但少将阁下的能力太为出众了,所以我不得不……”

说完,瓦伦丁猛地袭向希缇的脖颈,就在那一刻,希缇的身影出现“滋滋”声,瓦伦丁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希缇并非实体,而是全息影像。

他猛地毁掉了影像,这才明白希缇少将已经退入避难通道离开刑讯部队了。

“真难得,我竟然被你骗了。不过算了,我已经达成了我的目的。”瓦伦丁抬起手腕,露出满怀期待的表情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说,“亲爱的肖岩,上一次的交锋令我对你的大脑感到由衷地钦佩。这是我向你发出的最为真诚也是最后的邀请函。”

瓦伦丁的影像出现在肖岩的联络器上,这家伙竟然入侵了夏尔的联络器频率!

被困在研究室中的肖岩唇角扯起,无奈地一笑:“也许你是上帝,很遗憾我做不了你身边的天使。”

这个答案似乎在瓦伦丁意料之内,“你拒绝得太早了,孩子。我仍将保留你的答案,别死在这里。”

“别死在这里?这家伙什么意思?”劳伦挑起眉梢。

就在那一瞬,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整个研究室剧烈地摇晃,所有人下意识捂住耳朵。

警报声不绝于耳。

“瓦伦丁那个混蛋,该不会想要炸了中央科学院吧!”瑞茨大喊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肖岩望向海茵,此刻他们根本无法确切地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温恩向海茵发起联络请求。

“头儿!你必须带着所有人离开!瓦伦丁·希恩在中央科学院、特殊任务部队还有总统府都散布了微粒炸弹!”

“什么——”

这个消息令众人惊愕。

微粒炸弹与沙砾大小无异,它们能迅速附着在金属表面,与金属发生反应,在瞬间释放出高热,引发摧毁性的爆炸。微粒炸弹被称为高密度钛的克星。但至今为止,微粒炸弹的稳定性仍旧是中央科学院面临的难题,可今天看来,瓦伦丁希恩已经制造出了微粒炸弹的成品。

“如果是微粒炸弹,这里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离开!”洛赫半梦半醒的表情被严肃取代。

“我们走。”海茵看向肖岩。

“好不容易进来……又要出去了吗?”

研究主管们议论了起来。

大家惶恐地看向门外,变异丧尸的脸贴在玻璃上,试图挤碎滑门冲进来。泛着血丝的眼球,它们的牙齿时不时划过玻璃,留下一道道恶心的痕迹。

“哦……天啊……”瑞茨按着脑袋,“我不确定我还能再经历一次……”

肖岩不说二话,打开样本储存器,将药剂取出,利落地置入注射枪,冷静地看向眼前所有同僚。

“诸位,这是雪伦-3,从数据上来看,我成功将病毒效力由长期延伸至永久。但病毒是千变万化的,我无法肯定它进入每一个人的身体之后,效果和预想中一样。”

回到自己的研究室,肖岩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取得雪伦-3的样品药剂。

他的话音刚落,瑞茨毫不犹豫地从他手中取过注射枪,“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挂掉而已。”

本来肖岩还担心大家会犹豫,而此时此刻他们最紧迫的就是时间。瑞茨将所有人的怀疑打压,当肖岩感激地看向他时,他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滑门打开的那一刻,所有人屏息凝气,丧尸冲了进来,几个研究员闭紧了眼睛,直到丧尸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却不曾停留,他们才缓缓睁开眼睛。这群行尸走肉麻木地摇晃,似乎正寻找着什么,其中一只丧尸来到劳伦的面前,它死死瞪着劳伦,呵出的气息几乎喷在他的脸上,劳伦紧张地耸起肩膀,求助地望着肖岩的方向。

肖岩也担心了起来,生怕雪伦-3对劳伦无效。

但这担心是多余的,当头顶另一阵爆炸声传来,丧尸离开了劳伦。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动作快!”瑞茨高喊一声。

海茵冲在最前面,和剩下的特种兵一起,斩开丧尸,清理道路,肖岩紧跟其后。

这种完全被丧尸忽略的感觉令他们新奇,但头顶不断传来的爆炸声也令紧迫感挣裂神经。

随着一声极为接近的爆炸声,嗡鸣使得他们中很多人失去平衡感,一整片钛金属失去支撑跌落下来,肖岩眼明手快将瑞茨拽向自己,金属墙面落地时引起震荡,一连串爆炸声传来,头顶所有的金属墙面都在摇摇欲坠。

“不要停下!”海茵低沉的声音极有穿透力。

就在那一瞬,一大块钛金属穿透了通道顶端跌落而下,速度快到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肖岩躲避不及,只能一手将瑞茨按下,另一手抬起试图撑住那块金属板。但高密度钛金的重量足以将他完全压碎,就在肖岩闭上眼睛等待疼痛降临时,头顶传来“吱呀”声,肖岩手掌只是因为金属板下降的力度而挫伤,他侧过头,看见海茵单膝跪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双手撑住了金属板。

“动作快!”海茵全身肌肉紧绷到颤抖,为了撑住金属板,他也受伤了。

肖岩不再多说话,示意瑞茨跟着他爬出去。

他们继续向前,身后的通道已经完全崩溃,他们再没有回头路。

瑞茨差一点摔倒,身后的洛赫一把将他撑住。

“逃命都跑不快吗!你该锻炼身体了!”

瑞茨难得没有和他争辩,只是稳住重心继续向前。

通道正在向下倾斜,如果他们不能及时到达出口,就会跟着这一节通道一起滑向底层,被崩溃的楼体掩埋。

丽芙与马克驾驶的飞行器已经到达通道出口,舱门打开,温恩半边身体探出来,伸长了手臂准备着将他们一个一个拽出来。

海茵第一个到达通道口,却一把将身后的肖岩扛上肩膀,温恩捞起肖岩扔进机舱。

“军部的命令是一定要带走肖岩!你们谁想活命就他妈快点!”

洛赫撑住瑞茨,将他顶了上去,比起手忙脚乱试图将洛赫拽上来的瑞茨,肖岩要冷静地多。

他扣住洛赫的手,冷冷对瑞茨说了一句:“松手!”

就在瑞茨没明白什么意思的瞬间,肖岩已经将洛赫拽了上去。洛赫向前扑倒时正好摔在瑞茨的身上,瑞茨的脑袋撞在座椅上,差点没昏过去。肖岩与海茵极为默契地配合,将其他人都拽了上去。

通道越来越接近直角倾斜,当海茵拽上最后一个少校时,他身后的劳伦抓不住任何支撑点,跌落了下去。

“劳伦——”肖岩伸长手,就在他差点跳出机舱门的瞬间,海茵单手扣住机舱门,将肖岩狠狠按了回去。

而劳伦则睁大了眼睛,随着断裂的通道一起坠落。那一刻,绝望将眼球炸裂。

刹那,一个人影迅速将滑绳挂在门上,猛地跳了出去,在劳伦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时,对方咬紧牙狠狠拽住了他的手臂。那一瞬间的力量足以令手腕脱臼,伴随着劳伦的惨叫声,通道完全坠落下去,而飞行器起飞,劳伦被对方拽在半空中。

“啊——”巨大的疼痛令劳伦完全忘记死亡的恐惧,痛觉沿着神经直冲脑门。

被海茵拦在机舱门口的肖岩终于呼出一口气来,“还好……温恩……”

冷哼一声,温恩低头看着劳伦说:“你还没死呢!叫唤什么!”

当温恩带着劳伦回到机舱,海茵才收回了拦住肖岩的手臂。肖岩看着海茵冷峻的面容,用力咽下口水,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海茵近乎碾碎他骨骼的压迫感了。这个男人宁愿被他憎恨,也不会允许他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乘坐在飞行器上,不断闪躲避开坠落的穹顶,所有人瞠目结舌望着窗外的一切。

居民正无助地四散逃亡,高密度钛金坠落的速度简直媲美彗星撞击地面。曾经最为繁华的商业街,被钛金属炸裂时的烟雾所掩盖,就连全息影像屏幕也被摧毁殆尽。夏尔中标志性的奢侈级住宅楼摇摇欲坠,肖岩甚至不需要用终端也能估算出这栋平日里辉煌闪耀被誉为“地下通天塔”的大楼支持不到三分钟将荡然无存。那些平日里高雅得体的上流人士狼狈地逃离。中央广场混乱无比,聚集着无处可逃的民众。武装部队全部出动,但紧急避难区根本容纳不下所有民众。并不少人叫嚷着夏尔将塌陷,他们要去地面。但事实上军部根本没有足够多的飞行器能将所有人带出去,就算带出去了,面对丧尸,这些民众就是一顿可口大餐。

遥望总统府,只听见一阵又一阵地炸裂声传来,象征“希望与自由”的联邦旗帜被淹没在废墟之下,民众惶恐不安,大叫着:“总统死了——总统死了——”

就连执行任务的武装部队也下意识转过头去望向总统府的方向。

尘埃弥散之中,几架飞行器行驶而出,肖岩认出那是凌霄的部队。肖岩呼出一口气,凌霄不把总统和上将带出来是不可能起飞的。钛金坠落,凌霄驾驶着飞行器不断变化轨迹穿梭,每一刻都令人胆战心惊。

这片支撑了两百多年的天空仍然在震颤,虚假的湛蓝色天空以及变幻莫测的流云在那一刻被冰冷的高密度钛金属代替,仿佛被戳穿的谎言,流露出最真实的颜色。

人们惶恐地仰着头,等待着完全毁灭的那一刻。

“如果……穹顶的三十六个支撑点全部断裂……夏尔就完全沉入地下了……”瑞茨的声音发颤。

夏尔被誉为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迹。两百年前,无数建筑学家质疑建设巨大地下城市的可行性,直到高密度钛金的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这种金属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承重能力,难以被腐蚀,并且极为稳定。它成为建立夏尔最主要的建筑材料。随着科技日新月异,超密度钛金问世,被用于夏尔穹顶三十六个支撑点的加固。从那一天起,建筑学家们自信地说,除非地球爆炸,否则夏尔将永远存在。

但今天,这个自信被瓦伦丁·希恩毁灭了。

总统乘坐的飞行器在广场上空徘徊,因为避难的民众太多,飞行器没有降落的位置。

所谓的中央广场纪念碑就是支撑夏尔的三十六个支撑点中最为牢固的一个,但没有人能确定纪念碑是否也被安装了微粒炸弹。

此时,海茵的联络器上收到一条来自总统的信息。

“伯顿上校,事态紧急我没有任何废话的时间。我以夏尔联邦总统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带着你飞行器上的研究员离开夏尔,去和沈冰上校会和!我会下令所有特殊任务部队成员不惜一切代价护送你们离开!”

这个命令意味着夏尔即将覆灭,总统将这架飞行器上的所有研究员当做最后的希望。

整个机舱内一片哗然。

“你呢,总统阁下。”海茵的声音平缓没有一丝起伏,仿佛他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切。

“我是夏尔联邦的总统。没有夏尔,就没有我。我会和我的人民在一起。还有,对不起,你的父亲在我的身边,他也决定留在这里。”总统微微一笑,请求和肖岩说话。

丽芙与马克驾驶飞行器躲避不断坠落的钛金属,驶向唯一几个还保持运作的离开夏尔的飞行通道。

“肖岩……祝你一路平安。”

本以为总统会说出希望肖岩能做到的事情,今天的他每一句话都精简到和传闻中大相径庭。

“阁下!我向您申请征调凌霄少校的部队前往军用化学制剂工厂!那里有将近一吨的冷凝剂!将冷凝剂喷在支撑点上可以借助低温降低微粒炸弹的活性!”

“谢谢你的建议!但你还是必须立刻马上撤出夏尔!”

联络中断。

肖岩还想要说什么,海茵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是总统,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拯救民众的方法。”

肖岩乘坐的飞行器就这样离开了夏尔。

总统看了一眼谢里夫上将,“刚才肖岩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谢里夫上将向武装部队发出指令。

此时玛亚正拽着高登少将试图将他带出即将完全坍塌的通道,高登少将执着地将胳膊伸进金属废墟中,试图抓住什么,他奋不顾身地高喊着艾维尔的名字。

“阁下!你必须马上离开!”

“不——艾维尔还在里面!”高登少将丝毫没有放弃地意思。

“少将——”玛亚抬起手准备敲晕对方。

“如果你那么做,即便我活下来,我也会用配枪崩掉自己的脑袋。”高登少将的背影平静而坚韧,那是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

“阁下!”玛亚的眼睛发红,刚才他们试图离开时,通道坍塌,艾维尔中将被压挡在了另一面。但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清理废墟将艾维尔中将带出来,更不用说他们甚至无法确定艾维尔中将是否还活着。

“你没有听见谢里夫上将的命令吗?所有武装部队必须运送冷凝剂降低微粒炸弹的温度,你听不懂命令吗?”

“阁下,你也是武装部队的一员!”

“我的胳膊被卡住了。”高登少将冷冷回答,但玛亚知道他的手根本没事。

“阁下,您现在的行为是渎职!”

爆炸声仍旧源源不断地响起,尽管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整个建筑最为坚固的部分,但很快这里也会被坍塌的废墟阻隔出路。

“听着,玛亚,我不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我们的一生中总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像此刻我绝对不可以留下艾维尔,而你也绝对不可以毫无意义地死在这里。少校,离开这里,帮助其他部队运送冷凝剂,这是我给你的命令。”

玛亚握紧了拳头,最终他抬起手十分用力地向高登少将敬了一个军礼,带着自己的部下急速离开。

一切变得安静起来,除了爆炸声与坍塌声。

“艾维尔,你在吗?我知道你还在。”高登少将张开自己的手指,试图抓住什么。

直到他身后的道路被堵死,所有光亮全部消失,终于听见了艾维尔的声音。

“……为什么……不走……”

艾维尔的声音虚弱而无力,高登少将低下头能看见金属缝隙间渗透出的红色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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