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子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接连好几天都缠着睿哥儿,一定要收他当徒弟,睿哥儿也连着拒绝了好几次,就是不肯松口。

没想到凌虚子却越发来劲了,因为他发现睿哥儿根骨绝佳,人还特别聪明,完全就是他理想中徒弟的样子,因此他不管睿哥儿咋样拒绝,还是耐着性子劝说着他,那副模样不像是在收徒弟,倒像是在给他自己找一个小祖宗,还得拼命地捧着这位小祖宗,他凌虚子容易么?

这一天清晨,睿哥儿又来到山中练拳了,凌虚子就坐在小溪旁边烧烤。

他那烧烤的方法也很特别,用河岸边的红色淤泥砌出炉子,先把这个炉子烧硬,再把腌制好的野兔子和野鸡放进去里面烧烤,那香味飘得到处都是,睿哥儿当然也闻到了,但他依然专心地练着拳,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凌虚子。

凌虚子心想这样不行啊,这个小娃娃居然不受诱惑,就主动开口说:“睿哥儿,你练那么久也该累了,快过来吃点儿东西吧,你们这儿的野鸡和野兔子不错,用了我练丹的法子炙烤,那就更加好吃了,你过来尝尝。”

尝尝就尝尝,睿哥儿向来不知道客气是啥,心想不吃白不吃,就走过去吃了起来,还真别说,那味道香得很,野兔子和野鸡都烤得脆脆的,一咬开里面全是肉汁,又嫩又滑,实在是太好吃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

凌虚子有些得意,语气也变得蛊惑起来:“只要你当了我的徒儿,我保证你天天有好吃的东西。”

他说完这句话,就悄悄地掀开眼皮瞅着睿哥儿,结果睿哥儿还是不说话,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

这下凌虚子不乐意了,拍着大腿说:“你这小娃娃真是难伺候,做了我的徒弟,你以后就是灵宝真经第四十代的传人了,好处多得你想都想不到,咱们在终南山里还有祖产,你继承了我的衣钵,将来那些东西都留给你。”

睿哥儿鄙视地望着他说:“你都穷得娶不上媳妇儿了,还想让我也娶不上媳妇儿,我才不上你的当。”

“我哪儿骗你了?”凌虚子十分着急地嚷嚷起来:“我们的祖产多着呢,从祖师爷那一辈传下来的,快两千年了,保证你用都用不完。你别看我穿得衣服寒碜,其实我有钱得很,要不然我哪能走南闯北二十年?你还真以为我是个穷老头子?我告诉你,那是我不想娶媳妇儿,我要是想娶,多的是人想要嫁给我。”

睿哥儿这个鬼灵精,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愿意了,表面上却还在使劲地端着,吊足了凌虚子的胃口,才终于松口说:“当你的徒弟可以,但我不跟你去那啥终南山,咱们可得说好了。”

凌虚子眨了眨眼睛,忽然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小娃娃居然答应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送上门白给的他不要,非要自己辛辛苦苦求来的才知道珍惜。

凌虚子还有些不确定,瞅了瞅他说:“睿小子,你真的答应拜我为师?”

“你想反悔了吗?那我还是不拜师了。”睿哥儿这小家伙就是不按牌理出招,冷不丁蹦出来一句都能把人给急死。

凌虚子赶紧摆着手说:“别别,为师高兴着呢,拜师是大事儿,我得请大伙儿都来见证一下,嗯,让我好好地想想。”

凌虚子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没想到他都七老八十了,还能碰见睿哥儿这个得意的徒弟,可把他给得意坏了。

凌虚子非常重视拜师的事儿,挑选了一个吉日就邀请了全村的人,让他们都来到真龙观里观礼。

拜师的这一天,凌虚子特意穿上了一套崭新的玄青色道袍,睿哥儿还是穿着他平时的衣服,在村中老人的见证之下,郑重地拜了凌虚子做他的师傅。

凌虚子想要收睿哥儿当徒弟的事情,村里的人早就听说过了,老张家当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他们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现在既然睿哥儿自己愿意,他们也就由着他,反正小娃娃嘛,多学点儿拳脚功夫,也不是坏事儿。

睿哥儿在前面拜师,萌萌也站在后面看着,等睿哥儿拜完师走回来了,萌萌就探过去说:“睿哥哥,你当道士啦?”

“没。”睿哥儿着急地解释起来:“我不是道士,就是跟着师傅学习武功,跟我之前向国强叔学打拳一样,我真不是道士,我可以娶媳妇儿的。”

萌萌好奇地问:“道士不能娶媳妇儿吗?”

事实上睿哥儿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发现凌虚子就没娶媳妇儿,生怕自己变成他那个样儿,才坚决不肯当道士,也不愿意让萌萌误会他是个道士。

这样想着,睿哥儿就哄着她说:“乖萌萌,我就是拜了老师学武功,每天来这观里练一练,不当道士,你也可以跟着一起过来玩,哥带你去玩。”

萌萌听到有得玩就开心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

睿哥儿就这样开始了他学习的生涯,每天天不亮,他就要跑到山上去练武,刚开始还只是扎马步,渐渐地就变成了绑着沙袋跑步,顺便再把凌虚子教给他的心法背诵起来,这些对于睿哥儿来说一点儿都不难,比喝白开水还要简单。

可接下来的活儿就不简单了,睿哥儿没想到他练个武功而已,居然还要吃药。

“师傅,你这些灰不溜秋的玩意儿是啥?”睿哥儿说得一脸嫌弃,皱着眉头躲得远远的。

“臭小子,这是我专门给你炼的灵丹,为了这几颗丹药,我费了老鼻子劲了,你别不知道珍惜,快点儿过来把它们吃了,待会儿你还要泡药浴。”

凌虚子已经说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吹胡子瞪眼睛了,没办法,他自己挑的徒弟,捏着鼻子也得认了。

“啊?还要泡啥药浴?”睿哥儿两条眉毛都皱成了曲线,讨价还价地说:“能不能不泡啊?”

“不行,必须得泡,那药浴的药材我找了很久的。”

凌虚子冲着他招手说:“练武功必须打好基础,为师不会害你的,水给你,快点儿吃下去。”

他亲自盯着睿哥儿吃完了丹药,又把他赶进了偏房里泡澡,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背起背篓走出了道观,往那龙岭里采药去了。

这一天刚好是周末,萌萌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就跟着几个哥哥和村里的小孩儿来到了道观里。

真龙观非常大,小娃娃们一走进去就到处瞎跑,萌萌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踱着步,悄悄地来到了功德塔的前面。

她抬起小脑袋仰望着高高的塔顶,那里面锁着那块白色的龙骨,她碰不到,好失望啊。

萌萌咬着小嘴唇就离开了,在观里头闲逛起来,经过偏房,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咦,谁在里面玩水?

萌萌非常好奇,试探着推了推那扇门,没想到一下子就推开了,她抬眼望去,就看见睿哥哥泡在一个大木桶里,只露出脑袋。

“睿哥哥,你在这里干啥?”萌萌蹬蹬蹬地就跑进去了。

“哎呀妹妹,你咋来了?”

睿哥儿刚刚听见声响,转过身去就看见了萌萌,他唬了一大跳,又非常不好意思,那张小脸顿时通红成一片,也不知道是被这桶里的水汽蒸红的,还是因为啥。

萌萌已经走过去了,她站在木桶的旁边,还试图踮起脚尖,准备往里面瞧呢。

“别看别看,”睿哥儿都快窘死了,他急急地背过身子,“萌萌啊,哥在泡药浴,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出去玩,我马上来找你。”

萌萌捂住嘴笑,“原来哥哥你在洗澡啊,嘻嘻,哥哥羞羞羞,大白天洗澡不穿衣服。”

她说完这句话就跑出去了,她奶奶说了,不能看别人光着身子。

睿哥儿冤枉死了,他在泡澡呢,咋穿衣服?都怪他师傅凌虚子,好端端地居然让他泡药浴,一不小心就在萌萌的面前出了洋相。

他急急地从浴桶里出来,穿上衣服就去找萌萌了。

萌萌正在前院里跟着哥哥们玩游戏,看见睿哥儿走出来了,她张开嘴大声地喊:“睿哥哥,你洗完……”

睿哥儿一个箭步冲上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居然能跑那么快,他捂住萌萌的嘴巴说:“妹妹别说出来,这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萌萌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眨巴着,十分机灵地点了点头,还嘻嘻地笑着说:“睿哥哥你的手好香,还好白。”

睿哥儿低头一看,才发现他的手真的变白了一点点,他成天在外面跑,早就晒得有点儿黑,这会儿居然变白了,他仔细地闻了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像是草药的味道。

睿哥儿有些嫌弃,他一个男孩子,要那么白那么香干嘛,不是很在意地说:“这都是师傅整出来的破玩意儿,我也不知道是啥,咱们别管了,你们在玩啥游戏,带上我,咱们一块玩。”

“我们在打弹珠呢。”

萌萌的小手儿往地上一指,那里用粉笔画出了一个圈,里面放了好些个玻璃珠,小娃娃们的手里也拿着玻璃珠,瞄准以后就开始打,谁打中的弹珠多,谁就赢了。

睿哥儿也加入进去,他手里捏着一颗玻璃球儿,几乎不用怎么瞄准,就十分准确地命中了前面那颗弹珠,结果他还是输了,因为他把那颗弹珠打碎了。

大娃就说他:“小睿,你太用力了,轻点儿,咱们的弹珠不多了。”

“我……”睿哥儿很想说他没用多大的力气,可是当他看见那颗碎成八瓣的玻璃球儿,愣是说不出话来,真是奇了怪了,他明明没有用力,咋就突然碎了呢?

他继续再打,这回他努力克制住力气,结果那颗弹珠还是碎了。

睿哥儿瞥见了小娃娃们奇怪的眼神,他也不着急,屏住呼吸,用极轻极轻的力气打出去,这回弹珠终于不再碎了,睿哥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把其他的弹珠都给打下来。

萌萌蹦跳着鼓起掌来,“哇哦,睿哥哥好棒,弹珠给我给我。”

睿哥儿挺起胸膛,自豪得要命,非常大方地把所有的弹珠都塞给了萌萌,“都给你,拿去玩吧。”

村里的小娃娃输了那么多弹珠,他们都十分不服气,嚷嚷着说:“咱们再来,我就不信这次还输给你。”

睿哥儿睥睨地盯着他们说:“来就来,怕的人是小狗。”

睿哥儿已经掌握了打弹珠的力道,很快又赢得了胜利,把对面那几个小娃娃的弹珠都赢了过来,这下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要多崇拜就有多崇拜。

大娃还惊叹地说:“哇塞,小睿,你咋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我记得前几天咱们打弹珠,你还不如我呢,你是不是有啥窍门啊?也教一教我呗。”

睿哥儿还真没啥窍门,可他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呀,就装作十分认真地说:“大哥,你要多练,然后眯起眼睛瞄准一点儿,多练练就行了,加油,你也可以的。”

大娃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像打了鸡血似的,浑身都充满了力气,恨不得回去就开始练,以后打遍天下无敌手。

睿哥儿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改变,都是那丹药和药浴引起的,那可是凌虚子他们道门的绝技,为了培养出睿哥儿这个徒弟,凌虚子那也是下了血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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