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姮拍拍手,一字一顿,教栀栀说话,“宝宝,跟我学。”

栀栀仰起头,看着赵羲姮的脸,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阿耶,爹爹……”

赵羲姮也不是不想栀栀第一个叫的是“阿娘”。

但这样的话,卫澧会很嫉妒吧,看在他孕期又吐又抑郁的份儿上,她勉为其难把栀栀的第一次叫人让给他。

赵羲姮凑近栀栀,用夸张的口型,又重复了一遍,“阿耶~”

栀栀看着娘亲,拍手表示这个自己会,然后张口,“呀呀~”

她上下拢共四颗糯米小牙,初初冒了尖儿,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流口水,但很可爱。

赵羲姮搓了搓栀栀像糯米包一样的脸蛋,又给她擦口水,“不是呀呀,是阿耶!”

已经学了一个多月了,打栀栀六个月的时候,她会冲着卫澧呀呀呀呀的喊个没完。

现在七个多月,还是“呀呀。”

赵羲姮重复了好几遍,栀栀对娘亲耐心很好,一直跟着她,“呀呀呀呀”。

栀栀忽然眼睛一亮,然后扯着嗓子冲赵羲姮背后喊,“呀呀!”

赵羲姮一个激灵,回头正瞧见卫澧进来。

他头发湿哒哒的,刚洗完澡,浑身都冒着白花花的水汽,顶着一只长长的布巾,看着母女两个齐齐看他,下意识把眨了眨眼睛,把头顶的布巾拿下来。

这样衣冠不整,好像给孩子做了个不好的榜样,卫澧拉了拉衣襟,把纹身挡住,“她一个劲儿呀呀什么?”

赵羲姮没当卫澧面儿教过栀栀叫人,她才不要卫澧知道她偷偷教了栀栀,到时候栀栀喊他的时候,会感觉不到惊喜的!

卫澧虽然一天总说栀栀是个小混蛋,栀栀也总是不找卫澧抱,但爷俩感情还是很好。

栀栀每天下午一定时候就会撅着屁股趴在窗口等卫澧回来,卫澧不回来,她就垮着一张肉包子脸;而卫澧一边嫌弃她,一边抱着又不肯撒手。

“她瞎叫的,你看着她,我去洗澡。”她不想多解释,怕露馅儿了,匆匆忙忙去了隔间。

栀栀眼睛盯着卫澧,然后,“呀呀,呀呀。”

卫澧一把把她抱起来,啃啃她的脸蛋,“你又瞎叫唤什么?”

栀栀很挣扎,阿耶身上硬邦邦,没有阿娘抱着舒服,一个劲儿叫,“喃喃!喃喃!”

卫澧抱着她往空中抛了几圈玩儿,她才咯咯笑起来。

“教你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喃喃喃喃的?这么笨呢?”卫澧把她放下,看了看赵羲姮的确没出现在身后,一字一顿教导,“是阿娘!”

“喃喃!”

……卫澧气得在屋子里转圈儿,十分暴躁。

但是又想想,赵羲姮要是知道,栀栀第一个会喊的是她,估计得高兴死吧,他如此一想,便又按捺下性子,一边教栀栀说话,一边盯着赵羲姮出没出来。

“喃喃!”历史重演,栀栀眼睛锃亮地盯着卫澧背后,这次轮到卫澧浑身一颤了。

果不其然是赵羲姮出现了,卫澧咳嗽两声,开始装模作样,“赵石榴,你第一个要喊的是我你明白吗?我是你爹!”

他不能让赵羲姮知道赵石榴第一声叫她是有人刻意引导的结果,那样惊喜就没那么大了!

赵羲姮抽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别老赵石榴赵石榴的叫,多难听!”

卫澧不服,捂着脑袋,“她不就叫赵石榴吗?”

栀栀坐在褥子上流口水,“呀呀喃喃”的叫个不停。

卫澧兜着赵羲姮的头发,给她拼命揉干,遭到她的不满,“我自己擦。”

“不用,客气什么,我给你擦。”

赵羲姮拍掉他的手,“谁跟你客气了?把我头发都揉毛糙了,一会儿打结了。”

她是那么客气的人吗?

卫澧只得罢了手,悻悻坐在一边,托着腮帮子看她擦头发,时不时给她递梳子和精油,“陈若江说樱花和梨花都开了,就在不远处的小山上,坐马车一个时辰就到了,特好看,老多小情人都去玩儿了。”

他也想去!

“我最近有空的,你有空吗?”赵羲姮有点儿心动。

“有的有的。”他点头,什么能比一年一季和媳妇儿看花更重要?

就算他能活到一百岁,那现在大概还剩七十九年,这辈子只能和赵羲姮看七十九季的花。

人间的花,看一次少一次。

“那我们明天或者后天一起去?”

“好呀好呀。”卫澧想,到时候挑几朵最好看的花,给她戴,“我们穿那身同款的衣裳好不好?”

诸如权贵出行,都是要将山封锁,不允许旁人进出的,但卫澧才不要,这样的话他和赵羲姮穿了那样的衣裳给谁看?他到时候给赵羲姮簪花,也没人看见了。

“那我们要给栀栀带尿布,温水的小锅……”赵羲姮扒拉手指头数算,果然生了孩子之后出行,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卫澧笑容垮掉,就像迟迟等不到阿耶回家的栀栀,“为什么要带她?我们两个一起玩儿不好吗?”

到时候栀栀哭了拉了尿了,那场景想象起来就不唯美。

“有抛下孩子自己去玩儿的父母吗?也太不负责任了。”

卫澧还想说,但被赵羲姮威胁的眼神看着,只能把话噎回去。

他嘴噘的快能挂个油壶了,有些时候,他真恨不得把赵石榴小朋友塞回去,就恨他当年年轻不懂事,但凡……

“呀呀!”栀栀迷迷糊糊,举起自己手里的小玩具给卫澧。

小孩子是能感知到大人情绪的。

卫澧看着怀里的布老虎,忽然心头眼眶一酸。

他再也不说把赵栀栀塞回去这种话了。

花季就那么短,一家三口第二天就迫不及待收拾东西去了开满樱花和梨花的小山。

正赶上春种,赏花游玩的人不算太多,大多还是一对一对的情人,或是父母带着孩子,另有些画师在这儿采风。

春风送暖,流水潺潺,是很美的意境。

迎面都是樱花和梨花的淡香。

到了陌生环境,栀栀也不排斥卫澧抱了,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

一家三口,看起来有钱,似乎感情好,而且长得好看。

嗯……这样的组合,倒是很打人眼球。

卫澧对着一棵树瞅了瞅,然后揪住它的花枝,准备揪下来一枝给赵羲姮戴。

如果可以的,给栀栀整两朵插她那短不溜秋的头发上也行……

他左手抱着栀栀帮不上忙,右手用力往下一薅,整个树枝随之颤抖倾压,窸窸窣窣的花抖落他们满身,跟下雨似的。

美人,花雨,这样的场景美则美矣,但实属有些憨。

卫澧左右瞅瞅,没多少人,跟赵羲姮解释,“我就想揪一枝来着。”

他一松手,树枝向上一弹,哗啦啦又是一场花雨。

一次已经很憨了,两次简直憨到家了。

卫澧众目睽睽之下,腰板是挺直的,耳根子却不易察觉的红了。

他抬手,把落在赵羲姮头上的几朵花攒在手里,然后一朵一朵挑好位置,给她戴到头发上,剩下最后一朵,簪在栀栀鬓角。

赵羲姮跟着他一起站在树下,也有种脸红羞愧的感觉,拍拍他身上的花。

有个青衫青巾的年轻人悄悄打量了他们好几眼,生的很白净,鼻翼微尖,像是要上前搭话,但是又不敢。

“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卫澧皱眉,将他揪出来斥道。

还有些做憨事儿被外人看见的恼羞成怒。

年轻人连忙鞠躬,慌慌张张道,“不……不好意思……”用略带生硬的话道,“我叫刘和陵,是一名画师。初次见面,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一家,但我还是请求您能允许我为你们画一张画像,虽然很失敬,我感到很抱歉,还请原谅我……”

他又非常诚挚地鞠了一躬。

“你不是这里的人吗?”赵羲姮觉得这位年轻人说话生硬,语言习惯和动作都不像大周人。

刘和陵点头,“是的,我是乘船从对面海来的,来这片土地学习画画,这里的先生都很好,我很仰慕这里的文化,希望能在这里生活。”

乘船从对面来的?

那就是东瀛人。

平州人口混杂,一直有许多他国之人前来定居。

这些人为了避免受到异样眼光,所以常常会改一个汉人的名字。

卫澧才不管他是哪儿的人,他反问一遍,“画画?你说要给我们画画?”

“是!”青年诚恳认真点头道,“还请给我这个机会,拜托了!”

“要钱不?”卫澧只关心这点。

“不不不,当然是不要钱的,我很珍惜能给大家画画的机会,先生说这对我是一种锻炼。”青年冲他们又鞠躬。

得到首肯后,他解下身后的书箱,将工具都掏出来。

三个人坐在一棵繁茂的樱花树下,落英与青草并织,极为静美生动。

卫澧没被画过,显得略有些僵硬拘谨。qing长

青年准备好后,冲他们道,“我要开始了!”

赵羲姮揪揪卫澧的袖子,“你放松点儿嘛。”她找话题跟他聊天,“以前平州也时常会碰到东瀛或者鲜卑人吗?”

卫澧这才将面部肌肉逐渐松缓,回她道,“以前有,但少,最近好像是逐渐多了一些。他们在飓风后跑到这儿来的,好多都在这儿定居了,还有来这儿学习的,陈若江说他最近收到的通关文牒都多了好多。”

只要没有坏心思,那就是好的。

赵羲姮松了口气,当一个地方和平稳定的时候,自然会吸引别处的国民,这大概算是平州越来与好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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