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采薇楞了好一会,才大概晓得汪大夏话里的意思,当即就变了脸,小小年纪,脑子都在想着什么!

难怪会卖了母亲的田庄,去给什么莺莺姑娘赎身!

魏采薇顺手拿起方才切西瓜的刀,恨不得亲手阉了他!

可是……

他是你老公,亲的。

上天垂怜,让我回到老公自宫前,不是让我亲手阉了他吧。

这个想法就像一只无形的手,阻止了她对汪大夏下毒手。

“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汪大夏举起枕头护体,一副贞洁烈男的表情:

“你拿刀逼我,我也不会和你睡觉的。我不打女人,但是你若要强抢良家男子,我肯定会反抗的。”

此时的魏采薇顿时体会到了汪千户的绝望:败家子只是卖田救风尘,又没有杀人。

他只是误会了我,又没有顺水推舟和一个小寡妇睡觉。

所谓两害取其轻,如今魏采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魏采薇放下刀,指着托盘上调好的伤药说道:“你想歪了,我只是想给你上药。”

汪大夏心想,小寡妇脸皮薄,见我严词拒绝同寝的要求,就找个疗伤的理由下台阶。

疗伤就疗伤,你拨开我的衣服干什么?

女人,你的心思早就被我看透了。

看破不戳破,明天才好当做没事人似的见面。

汪大夏自以为宽容,放下了护身的枕头,说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魏大夫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

看表情分明是不相信我嘛,魏采薇恨不得用西瓜刀切到汪大夏的脑袋,好搞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汪大夏看见魏采薇不肯挪步,还在原地打量着自己,这小寡妇还不肯死心吧,又重新抱起枕头拦在前面,说道:“你……早点上楼休息。”

这家伙居然对我下了逐客令!这是我的家好不好!

魏采薇强忍住怒火,伸手右手。

一见魏采薇动手,汪大夏抱着枕头往里缩,“你怎么还不走?”

魏采薇指着伤药说道:“白瓶外敷,青瓶内服,不要碰水,不要流汗,保管以后连个疤痕都没有,一共七十钱,我的药比市面上要贵一些,但用过你就知道值得了。”

看着魏采薇公事公办的样子,汪大夏从包袱里拿出一角银子给她。

魏采薇拿着银子在手里颠了颠,“这个起码有一两半,我去给你找钱。”

“不用找了!”汪大夏说道:“今晚吃你的,住你的,不能白吃白住,剩下就当是饭钱和房钱,明天一早等北城兵马司巡街的人走开,我就离开这里,不再打扰魏大夫。”

这小寡妇性格模样样样都好,可是粘上了就很难甩掉的样子,汪大夏觉得以后对小寡妇敬而远之,不敢再撩拨搞暧昧了,莺莺姑娘说的对,太粘人的女人不能要,麻烦。

汪大夏不想欠她人情,两人只是单纯的房东和房客的金钱关系。

魏采薇觉得好气又好笑,亲夫妻,明算账。我把他当亲老公保护,他却把我当成孤枕难眠、赖不住寂寞、勾搭少年郎的小寡妇。

是我太心急了,急于与他结交,得到他的信任,好帮助他化解汪家即将面临的灾难,却把他吓得往外推。

过犹不及啊。

“汪二少真是慷慨,多谢了。”魏采薇顺手将银子扔进香案上的抽屉里,提着灯笼上楼。

待听到楼上的关门声,汪大夏终于把防身的枕头放下来了,松了一口气,对香案上的牌位说道:“得亏是我,若换成其他男人,如何把持的住。我可没碰你老婆哈,晚上不准在梦里装鬼吓唬我!”

人人喊打的北城四害之一的汪衙内,弱点是……怕鬼。

汪大夏吹蜡烛睡觉,枕头上女人的香气若隐若现,他正处于少年精力旺盛时,闭上眼睛,恍惚披头散发的小寡妇就在枕边,少男心躁动起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下汪大夏终于理解《诗经》第一篇《关雎》里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是什么意思了,他现在就是寤寐思服的模样,在罗汉榻上就像贴饼子似的左右翻身交替,邪念缠身。

蓦地,香案传来啪的一声,把汪大夏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了,抱着枕头战战兢兢道:“谁?”

当然没有人回答。

汪大夏颤抖着从包袱里摸出火镰,哗的一下点燃了蜡烛,原来是香案上“亡夫汪二郎之灵”的牌位倒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倒?

汪大夏把牌位扶正,仔细检查,香案没有问题,摆的端正,牌位的底座是平的,放在香案上稳稳当当,为什么会倒?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有鬼!

一定是小寡妇的死鬼老公看出我在罗汉榻上肖想他的老婆,显灵了!

汪大夏浑身汗毛倒竖,顾不得失身的危险,蹬蹬跑上楼,敲门道:“魏大夫,有鬼!”

魏采薇想着如何重获汪大夏信任,此时也没睡着,闻言披衣开门,“什么鬼?”

“你的死鬼老公。”汪大夏看到活人,顿生亲切,“他的灵位无缘无故倒了,定是九泉之下看到你留宿外男,气得要回来。”

魏采薇无语了:我的死鬼老公就是你啊!那来的鬼!

魏采薇下楼,汪大夏跟在她后面,却闻得吱的一声,一个黑影从香案上跳下来,正是一只老鼠。

汪大夏脱了鞋往黑影处一砸,老鼠当场暴毙。

原来是老鼠偷吃灵位前的供果,撞倒了灵牌,在汪大夏点燃蜡烛之前跑了。

虚惊一场。

魏采薇说道:“你把老鼠处理掉,鬼神之说不可信,睡觉。”

汪大夏点头,指着灵牌说道:“你能不能把灵牌请到楼上去?我……我觉得瘆得慌,睡不着。总觉得这个牌位在看我。”

魏采薇觉得好笑:你怕你自己?

汪大夏以为魏采薇不肯,连忙说道:“我加钱,二两够不够?”

魏采薇对死鬼老公又有了新的了解:原来杀伐决断的汪厂公怕鬼!

汪大夏:“五两?”

“不用。我不会乘人之危。”魏采薇抱着灵牌上楼。

汪大夏终于放松了,坐在罗汉榻上,正要吹灭蜡烛,顿住了,到底心有余悸,不敢在黑暗里睡觉。

干脆就让蜡烛亮着,如此,一觉到天明。

采薇是被巷子里的卖油条豆腐脑的货郎叫卖声叫醒的。

她下楼买了五根油条,一瓦罐豆腐脑,货郎要给豆腐脑上面浇咸卤子,魏采薇阻止了,“不用,我喜欢甜的。”

货郎挑着担子走了,魏采薇叫住他,“等等。”她从家里拿了个小碗,“把卤子单独放在这里。”

死鬼老公喜欢咸豆腐脑。

货郎往咸卤子里加蒜末、韭花酱,正准备撒香菜末时,魏采薇说道:“不要香菜。”

死鬼老公讨厌香菜,无论是馄饨还是豆腐脑或者是羊汤、吃火锅,他都闻不得香菜味。

魏采薇买早餐的动静把汪大夏吵醒了,他立刻起来穿衣服洗漱,就怕小寡妇再乘他睡觉骚扰他。

等他梳洗裹帻完毕,魏采薇已经把早饭摆在桌上了。

豆腐脑和油条,最普通的吃食,却把汪大夏勾得嘴巴都湿润了,他昨晚只吃了西瓜和红糖油炸糕,现在好饿,但是北城兵马司的人还没撤岗,他还不能出去。

“一起吃吧。”魏采薇往自己那碗豆腐脑里加了两大勺雪花白糖。

汪大夏:吃人嘴短,万一小寡妇提出类似暖床的过分要求……

“反正你昨晚都给钱了。”魏采薇说道。

对哦,我给钱了的。

汪大夏坐在对面,给自己盛了一碗豆腐脑,先闻了闻咸卤子,确认没有香菜后,浇了半碗咸卤子。

魏采薇吃了两根油条,汪大夏吃了仨,早饭的分量刚刚好,都吃饱了,没有剩饭,这是夫妻三十年的默契。

汪大夏放下筷子,魏采薇问:“会刷碗吗?”

汪大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纨绔,摇头,“不会。”

魏采薇:“把碗洗了——我教你,很简单的。”

魏采薇要汪大夏收了脏碗,在后院取了水缸里的水刷碗,汪大夏寄人篱下,不是二少爷了,只得照做,冲了三遍,听到巷子里站岗士兵撤岗骑马的声音,忙说道:“他们走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告辞。”

汪大夏背上包袱,刚刚碰到大门门栓,就听见巷子里又传来蹬蹬马蹄声,难道北城兵马司去而复还?

马蹄声就在门口停住,紧接着有人哐哐拍门。

敲门声很是粗鲁,魏采薇朝着汪大夏使了个眼色,说道:“何人在外喧哗?”

外面的人说道:“锦衣卫办案,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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