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彰彦 第十一章

我们回到来时路，沿溪谷下山。

或许是因为早上的行程让大家熟悉了这座岛，车里弥漫一股放松的气氛，随着时间逐渐过去，大家渐渐恢复学生时代的样貌，平时的社会化面具也在剥落中。体验过短程登山后，大家对往后行程的最后疑虑也完全消失。

我从后照镜看见节子与利枝子轻松无负担的表情，更深刻觉得她们之前的表情都是面对社会的一种面具。

“路上这么空，开车的感觉特别好。平时假日，不论去哪里都是塞车，如今这样反而有点不安。”驾车的莳生笑说。

“很像过年时，大街上空无一人的感觉。”我附和道。

在深绿色溪谷的对面山坡上，反射出闪闪亮光。

“要不要关上窗子？”我发现灌入车窗的风将后座两个女人的头发吹得翻飞。

“没关系，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节子摇头说完，利枝子也点头附和。

我发现这两个人早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们还是与学生时代一样，没什么变化。

利枝子是标准的日本人长相，虽然称不上绝色，但端正秀丽，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举止优雅，打扮洁净，是绝大多数的日本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节子的容貌则偏西方面孔，与利枝子大相径庭。她的体型娇小，有一头乌黑的自然鬈发，五官分明的小脸，客观地说，是个美女，但在她天生不矫揉造作与率直个性的两相抵消下，很少有人会将她与美女联想在一起。

在节子身上，我深深体认到，一个人的外表，其实与其心境、打扮大有关系。节子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却不曾改变自己的个性，不刻意做个与外貌相符的妖艳美女，与她往来的人因而不会将她当作只可远观的美女。

我不相信女人之间有所谓的友谊，但看到节子与利枝子，就会觉得这也是有可能的事。这两个女人互相尊重，真诚相待，友谊自然而不做作，如今更会在我或莳生面前展现“我们感情很好”的举止。

与学生时代的朋友在一起的安心感，源于大家共同拥有一段年少轻狂的青涩回忆。而出了社会所结交的朋友，多半因职场的关系而相识，就算能成为一生的知交，也无法跨越“人生第二阶段的朋友”的框架。基本上，人生这两个阶段在本质上就有很大的不同，因此这两阶段的友谊很难找到共通点。人们即使在第二阶段开拓了自己希冀的人生，但在经历岁月的洗礼后，会发现自己的本质仍停留在人生的第一阶段。

莳生与她们两人不但是人生第一阶段的好友，出了社会后，彼此的友谊仍丝毫不减，这是很罕见的情形，也因此令我相当折服。

联系人与人之间的那条线，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契机或断或续。我们四人能实现这趟旅行，或许就是因为我们都分担了这个微妙的平衡感，让彼此紧紧相连，即使相隔遥远也心灵相系。

河床变浅，水面闪耀着亮眼光辉。河面变宽，水流趋缓，这里已是河口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