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吉郎的一番话,将信长的不安心理描绘得淋漓尽致。

这次只要稍一疏忽,便有可能了此一生。正像藤吉郎指出的那样,朝仓家和比叡山的关系,再加上本愿寺的胡搅蛮缠,确实形势危急。

本愿寺光佐(显如上人)的儿子光寿(教如上人)娶朝仓义景的小姐为妻。而且媒人是将军义昭,所以非常棘手。

在伊势的长岛和大坂,净土真宗信徒一叛乱,织田军队将腹背受敌,从近江到京城的兵力不得不分出一半。

这样一来,武田信玄必定采取行动。即使他不进攻京都,也会从滨松开到三河,至少使家康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家康便无法支援信长。

确实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吗?从越前来的朝仓大军和北近江的浅井大军联合行动,不断地威胁着岐阜通往京都的路,这是信长费尽心机开辟的进京之路。

“该回京都的已经都回来了。立刻率兵向北近江进发是首要大事。”

藤吉郎再次欠起身子讲述自己的观点。

“这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下达九号清晨出发的密令。”

“非这样做不可。不,不愧是大将!天衣无缝啊!”

“别阿谀奉承,在近江如何部署?”

“如果首先进入近江的话,先派森三左卫门去佐和山城(现在的彦根)。三左卫门先生会充分发挥作用的。”

“第二……?”

“第二,到永原后,长滨城必须派最强有力的武将。”

“长滨是靠近浅井父子的第一道防线,你考虑派谁去好?”

“这不必考虑,当然是木下藤吉郎秀吉啦。”

“哼!你那么自信!长滨可是五万石哪!”

“大将,您不要吝啬五万石七万石的俸禄,万一打起持久战,必须在小谷城附近修筑坚固的碉堡,时刻监视着小谷城的动向,否则京都到岐阜之间的路就不能畅通。”

“知道啦!那么第三?”

“佐久间信盛先生负责永原城,鬼柴田胜家先生派往长光寺城,安土一带交给中川清秀先生……”

藤吉郎说得正起劲,信长悄悄地拧了一下自己的膝盖,确认一下自己是否神智清醒,是不是在做梦。因为藤吉郎的想法时常和信长心中的作战方案不谋而合。

“藤吉郎,我的想法略有不同。”

“甚么?那不可能!”

“不,有点不一样。我想长滨城派柴田胜家,长光寺城派木下藤吉郎。”

“哈哈……”

“有甚么好笑的?谈到问题的关键,不许笑。蠢货!”

“大将事到如今,不宜说谎。”

“说谎……”

“是的。忠诚老实的人总是以头脑中的神佛作后盾,说谎神佛是不允许的。柴田先生虽然是一名出色的猛将,但猛烈有余,行动莽撞过激。因此,将他派往长滨恐怕大将心中最关心的人难保平安。”

信长感到很狼狈。

信长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嫁到小谷城的妹妹阿市,她已经有一个女儿。

“——绝不是把你当作牺牲品,目的是想和长政实现真正的合作……”

在信长的这种劝说下,嫁到小谷城的阿市现在在城内不知过的是甚么日子,一想到这儿,一向言词锋利的信长也变得迟钝语塞啦。

“柴田先生绝对不行。他是一员猛将,要说进攻便一个劲儿地猛攻,至于死伤的对象是谁,他完全不考虑。在这方面,那个藤吉郎和他不一样。”

“甚么?那个藤吉郎!如果是藤吉郎打算怎么办?”

“如果派那个藤吉郎去,他首先要怀着比以前更爱慕阿市的心情去保护她们。”

“讨厌的东西!派那种人去恐怕更危险。色恋最容易贻误战机,是天下大忌。”

“这简直是奇谈怪论。只有这样才能舍生忘死,奋力相助……他会将全部智慧集中在人情上,勇敢地战斗。首先我想把战场放在姉川河滩,但这一仗难以决定胜负。”

“为甚么?原因何在?”

“我方力图赶回朝仓的援兵,浅井父子会让他们撤回自己城内。而且这次长岛和比叡山脚下的坂本,或者本愿寺的根据地大坂一带,大将不亲临战场,战争是不会结束的。这也是对方的作战方案。”

“噢——!说得活灵活现。好像刚从那里回来似的。”

“所以,我方必须在位于小谷城南侧的虎御前山一带修筑工事,从那里监视敌人的动向。即使大将不在家也丝毫不放松警觉。对方来几次击退几次,采取对峙政策,等待时机,一举全歼。能完成这项任务的,正如我刚才说的,只有一个人,即那个藤吉郎。敬请大将贤察明鉴。”

信长无话可说,有意违心地说出假话,已被藤吉郎识破,确认是谎言。

“好吧。我九号回岐阜,在岐阜再次重整旗鼓。德川先生待大家各自进城后再回滨松,然后再次请他出兵增援。”

藤吉郎点头表示赞同。

“就这么定啦!那么,近江长滨五万石的城主木下藤吉郎秀吉再次拜访德川先生,请他在京都顶多再住十天,然后一日千里地撤回滨松。我来当这个使者。”

藤吉郎声音响亮,立刻跑出军营的帷帐。

“喂!牵马!羽柴筑前守秀吉忙着……”

这是他第一次有意在信长面前大声自称羽柴这个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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