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爱写挽联,以至于他给活人生挽。活人忌讳死,他就偷偷地写。某年新春,好友汤鹏到曾府拜年,延入书房聊天,看见砚台下压着几张纸,以为是新作诗文,便要拿来看看,岂料曾死死护住,怎么也不给看。汤抢将过来,原来是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十几位曾氏好友,一一被曾“敬挽”一番的挽联稿。汤大怒,拂衣而去,自此断交。而江忠源笃于友道,有客死京城的朋友,他一定想法送友人尸骨返乡。时人撮合两人行迹,说是“江忠源包送灵柩,曾国藩包作挽联”。

左宗棠挽曾国藩:“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李鸿章挽曾国藩:“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威名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代难逢天下才。”

左宗棠为陶澍撰联:“春殿语从容,廿载家山,印心石在;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翘首公归。”

郑孝胥挽张勋:“使我早识公,救败岂无术;犹当歌正气,坐得桑榆日。”

张勋死,王雨辰挽说:“江西只有两个人:不幸李烈钧败亡!更不幸这位大帅死亡矣!这怎么得了啊;在下要问一椿事:是从前清朝好呢?到还是活在民国好呢?咦恐怕难说吧?”

赵尔巽在清朝即有人望,国变后他出任编撰《清史稿》的总裁,开始以史家眼光看待时局。张勋死,他写挽联:“英雄成败皆千古,师友交期尽九原。”

章太炎挽孙中山:“孙郎使天下三分,当魏德初萌,江表岂曾忘袭许?南国是吾家旧物,怨灵修浩荡,武关无故入盟秦!”

杨度挽孙中山:“英雄作事无他,只坚忍一心,能全世界能全我;自古成功有几,正疮痍满目,半哭苍生半哭公。”

陈炯明挽孙中山:“惟英雄能活人杀人,功罪是非,自有千秋青史在;与故交曾一战再战,公仇私谊,全凭一寸赤心知。”

章太炎挽孙中山:“举国尽苏联,赤化不如陈独秀;满朝皆义子,碧云应继魏忠贤。”

李大钊挽孙中山:“广东是现代思潮汇注之区,自明季迄于今兹,汉种孑遗,外邦通市,乃至太平崛起,类皆孕育萌兴于斯乡,先生诞生其间,砥柱于革命中流,启后承先,涤新淘旧,扬民族大义,决将再造乾坤,四十余年,殚心瘁力,誓以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唤起自由独立之精神,要为人间留正气;中华为世界列强竞争所在,由泰西以至日本,政治掠取,经济侵凌,甚至共管阴谋,争思奴隶牛马尔家国,吾党适于此会,丧失我建国山斗,云凄海咽,地黯天愁,问继起何人,毅然重整旗鼓,亿兆有众,惟工与农,须本三民五权,群策群力,遵依牺牲奋斗诸遗训,成厥大业慰英灵。”

陈炯明之死,吴稚晖挽以联曰:“一身外竟能无长物,青史流传,足见英雄有价;十年前所索悔过书,黄泉送达,定邀师弟如初。”

朱执信不幸遇害,孙中山闻讯极为悲痛,“如失左右手”。陈独秀在挽联中称誉说:“失一执信,得一广东,得不偿失;生为人敬,死为人思,死犹如生。”

于右任写陈其美诗:“十年薪胆余亡命,百战河山吊国殇。霸气江东久零落,英雄事业自堂堂。”

1916年10月31日,黄兴在上海病逝,蔡锷在日本接到噩耗,致挽联说:“以勇健开国,而宁静持身,贯彻实行,是能创作一生者;曾送我海上,忽哭公天涯,惊起挥泪,难为卧病九州人。”

梁启超挽康有为联:“祝宗祈死,两眼久枯,翻幸生也有涯,卒免睹全国陆沉鱼烂之残;西狩获麟,微言遂绝,正恐天之将丧,不仅动吾党山颓木坏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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