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与冈本两名警员乘坐十七点六分从上野车站始发的“山神53号”,然后转乘“初雁25号”和“玫瑰号”快车,在深夜一点三十七分时就经过了函馆市。铁道线中途在长万部车站分开两股道,一股是通往日本海沿岸的“函馆干线”,另一股是通往太平洋沿岸的“室兰干线”。“室兰干线”经过实质上是同一条线路的“千岁线”到达札幌市,与“函馆干线”会合。顾名思义,“函馆干线”从函馆始发,经过札幌市延伸到旭川市,是一条长途铁路线。它反映了沿线的小樽等城市的萧条,现在是以“室兰干线”经由“千岁线”为主要线路。

两名警员乘坐的“玫瑰号”也经过了“室兰干线”,北浦市就在这条铁路沿线上,离函馆约四个小时的车程。列车沿着向北方纵深划出弧线的“内浦湾”行驶,然后奔向朝南凸出的海角,经过这里又向北行驶,到了尽头就是北浦市。在地图上看,形状就像字母V一样。

真不愧是北海道,沿线的景色充满了本州地方所没有的雄伟壮丽。十一月的北海道已经是冬天了,虽然还没有积雪,但黎明时分的寒冷已使小小湖沼结了冰。海面的颜色也呈现出神奇的美丽,可能是因为附近没有工厂、居民也少的缘故。几乎所有的居民区都是半农半渔。

不久,窗外渐渐地可以看到近似城市的区域,其中心就是北浦车站。两人提前开始收拾行装,等候列车到站。

踏上站台,站在那里的三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俩,急忙走了过来。

“你们是警视厅的青木先生和冈本先生吧?”

“是的。”

三个人递出了名片,一个是北海道警署刑侦一科的平冢,另外两个是当地北浦市警署的警员。

“多谢。”

青木和冈本走进北浦市警署,看到了关于早川的资料和尸检结果,然后由青木向警视厅打电话报告给了田代。

这时,那三名警员大惊失色地从外面返回。

“青木先生,出大事了。”北海道警署的平冢说道。

“啊?出了什么事?”

“刚才我们搜查了早川的私宅。”平冢警员说道,“我们为了查清早川是怎么死的,也就是说,是过失致死、事故致死……事故致死还包含着自杀与他杀,我们进行了多方调查,所以大致地搜查了早川的私宅。因为早川只对亲属留下了遗言,但没有遗书。所以我们尝试做了一次强行搜查,于是……”平冢警员这时怀着愉快的心情看了看青木和冈本。“于是吧,早川家有一间常用的六铺席的起居室,揭开角落里的榻榻米一看,发现了一个茶色的信封。”

“茶色的信封?”

“取出来打开查看,里面有一条用得非常旧的、拧皱了的领带和名片夹。”

“什么?”青木和冈本同时惊呼一声,“那不是春田市长的领带吗?”

“我们立刻请市长夫人看了,确定就是春田先生的,市长这次进京时确实系了这条领带。名片夹就用不着再问了,里面确实有十几张市长的名片。”

“是藏在榻榻米下面的,对吗?”

“正是这样。当然,茶色的信封是用牛皮纸做的廉价品,没有写字,而且也不是印制的。”

两位警员沉吟着。早川准二在东京的行动有很多疑点,因此,警视厅专案组的田代警长特意派遣他俩到这儿来直接询问早川本人。但还没见到,人就突然死亡了。这已经是意外的打击了,而这时又说杀害市长的证据就隐藏在早川的私宅里面。

“这样就很清楚了,市长是被早川杀害的。”当地的警员说道。

“市长的尸体被发现时,脖颈上有索纹勒痕,鉴定证明是用领带勒出来的,对吗?”

“是的。”冈本答道。

“这次发现的领带也是拧得皱巴巴的,刚好是勒紧人脖颈的那种状态。”

“另外,丟失物品中有名片夹和鳄鱼皮钱夹,对吧?”另一名警员问道。

是的,东京的警员们嘴上回答着,感觉却像是在梦境当中。

“钱夹没有找到,可能是藏在别处了,或是在半路上扔掉了。反正榻榻米下面就只有领带和名片夹,要是还有其他东西,榻榻米就会翘起来的。”

“难道早川会……”冈本的话语哽在了喉咙里。

“是这样的。哦,就连我们也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早川准二是革新派的老斗士。从人品上来讲,市民们都对他非常熟悉。而且他是正义派,所以非常有人气。平常在议会上就因市政问题与市长激烈交锋,但从未想到他会怀有杀害市长的仇恨。”这是那位黑皮肤、矮个子,但却像渔夫一般壮实的四十岁出头的警员说的。

“刚才你的话里面有一点我不明白。”青木开始发话,“虽然没有遗书,但是对亲属留下了遗言?”

“啊,是这事吗?”北海道警署的那位白皮肤的警员进行了说明,“那个吧……是这么回事。经过对早川准二的亲属,即现在的遗属的调查,是他夫人做的证言。她说他的先生那天晚上向家里打来电话……”

“等等,那是几点的事情?”

“她说是在八点钟。”

“哦,那就是在跟议员们聚餐之后,对吧?”

“是的。然后早川说要去海边,但是今晚也许不回来了,你们不要担心。他就是这样说的。”

“到海边去?”

“可能就是打算去那片海岸吧!但是,早川实际上并没有确定的把握在那里死去。即便是有死的意念,一旦到了那里,也可能会迟疑或者畏缩,所以拖延了很长的时间。因此,他害怕亲属看到他迟迟不归会来找他,可能失去死的机会,就叮咛亲属说或许住在别处。看来他在这方面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呢!”

“也就是说,根据我们的推论,”北海道警署的那位警员继续说道,“到东京出差的市长被同时进京的早川叫到外边杀害了。但是,他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或者得知了警视厅正在追捕他,醒悟到已经无处可逃,所以就自杀了。”

“是啊。”青木立刻向东京的专案组打电话报告情况。

田代警长来接电话。

“是警长吗?”青木问道,“出大事了。”

“怎么了?”电话的深处传来田代的声音。

“早川杀害春田市长的证据被找到了。”

“你说什么?”田代突然语塞。这个消息太使他意外,以致于无法继续问话。

“喂,能听到吗?”

“能听到。赶快报告具体情况!”

“从早川的私宅中,搜查到了春田市长的领带和名片夹,是尸体上遗失的物品。这边警方搜查了早川的私宅,在起居室的榻榻米下面藏有茶色的信封,但是没有钱夹。他们说领带像是拧过了一样皱巴巴的。”

“这可真不得了!”田代的叹息直接进入了青木的耳中,“那么,其他的详细情况还没搞清楚吗?”

“现在才开始调查。”

“知道了。后续结果出来立刻向我报告。到下午的三点钟左右,我一直守在这里。”

“我立刻照办。”青木放下了电话。

好像是趁着青木打电话的功夫,那位黑皮肤渔夫模样、名叫石山的警员小心地捧着两个大信封进来了。

“这就是物证。”他说的是那个厚厚的信封,“这是发现信封时的现场照片。”

先打开了装有物证的袋子,里面还有一个茶色的信封。薄薄的牛皮纸廉价品,可以透过纸层看到里面装的东西。

“封口是回到这边之后揭开的。”警员戴上手套,在桌子上铺开白色手帕,慎重地打开了牛皮纸信封。首先拉出来的是领带,博多丝织、茶色斜条纹。确实是皱得很厉害,有明显的被拧紧过的痕迹,令人想到春田市长尸检证明的情况。“凶器是柔软的布料,比如领带之类的物品……”

“这是名片夹。”这也是鳄鱼皮制作的。警员戴着手套,用指尖掀开夹口露出里面,可以看到名片上“北浦市长春田英雄”的字样。“可以了吗?”当地的警员在向东京的警员确认。

“明白了。”青木和冈本都打开记录本飞快地记录着。“这是照片。”另一位年轻警员换上手套,慎重地将物证照原样收入信封。白皮肤的警员自始至终都在监督这一过程。

“这是刚刚拍好的照片。”

照片在很短的时间内冲洗出来,看来是特意为来自东京的两位警员赶制的。照片有十张左右,首先是早川的起居室,一间六铺席房间的全景。房间极为简朴,符合革新派议员的品格。然后是揭开榻榻米的照片,是发现物证之后复原拍下来的。照片中信封斜放在木地板上,地板上铺满了用来遮挡湿气的旧报纸。

接着是信封的照片,最后是信封中取出的领带和名片夹,从各种角度拍摄的照片。但刚才已经看过实物了,所以照片也就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

“说实在的,我们也感到非常意外。”很久没有开口的北海道警署的警员说道。“这样一来,早川自杀的事实也就十分明确了。既不是过失坠海,也不可能是他杀。”

冈本和青木都沉默不语,无论怎么说,杀害市长的物证是在早川私宅中发现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此时大脑中反倒成了一片空白。

“那好,”黑皮肤的石山警员小声说道,“我现在带你们去早川自杀的现场吧?”

“等等。”青木的视线转向别处,“这里有北浦市的大号地图吧?”地图紧紧地贴在墙上。“我想看看地图,熟悉一下当地的地形。市长的私宅在哪一带?”

这时,稍微年轻一点儿的警员就像小学校里的教师,拿着细棍指向地图。“在这里。”

那是北浦银座大街的位置。

“春田市长家现在经营着酒厂,但过去曾是大型和服店。过去这一带相当冷清,但随着北浦市的发展,这一带也越来越繁华了。”当地的警员对本地的发展颇感自豪。

“早川家在哪里?”

“这里。”

细棍间不容发地指了过去,那一带相当偏西。

“有一定的距离呢!”

“是的,这一带也是乡下,从车站步行要走十二三分钟。”

“是吗?可是,有岛秘书的家呢?”

“有岛的家在……这里。”细棍移动,停在与市长家方向相反,也就是北浦银座大街背后的位置,这里离市长家较近。

“议长的家在哪里?”青木问道。他眼前浮现出曾经去过东京那些人的面孔,感到特别亲切。

“议长的家在这里。”那个位置在车站的附近,铁路沿线。

“原来是这样。那么,远山议员的家呢?”

“在这里。”细棍毫无迟疑地移动着,远山议员的家在市区的东头。市区中央有一条东西横贯的大街通往札幌,远山议员的家就在大街沿途。

“明白了……啊,对了,还有市长胞弟的家呢?”

“在北浦银座大街的正中央。”细棍准确地指定闹市区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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