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大学教授、政论家的不在场证据都已查出来了。那一刹那,我计划要小牧巡官好看的野心也泡汤。数天来的疲劳一股脑儿地发作起来似地,当我走入就近咖啡店时,如同消失一切工作欲望般地,叫了一杯咖啡便呆坐了近一个小时,动都不想动了。

这一家咖啡店似乎也供应简单鸡尾酒,酒橱上陈列有各种洋酒。我在茫然眺望这些酒瓶中,无端地萌起喝“三番馆”的酒的念头了。想起那位调酒师调制的基牟烈酒,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约三十分钟后,我便到了西银座三番馆大厦六楼的三番馆酒吧。还不到六点,由于时间还早,因此酒吧里还没有顾客。女侍们正在换衣所以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四十岁男人的胖调酒员认真地擦抹着酒杯。

“欢迎光临。好久没看您,大伙儿正谈论您呢。”

“反正没有好话。”

“哈哈……”

调酒员不置可否,只顾哈哈笑着。天生的乐天派,或者这职业性演技,是个无邪的笑容。他笑,我亦受感染地笑出声来。瞬间,几天累积的劳累,精神压力都被笑声冲得无影无踪了。不仅我一个人,每一位光顾此酒吧的会员顾客都喜欢并尊敬这位调酒员。

“给我一杯基牟烈。”

“是,马上来。案子还没有结束?”他转身面向酒柜,迟疑地问道。

我虽嗜酒,但工作中从不喝基牟烈甜酒以外的酒,调酒员熟知我这个习性。

“是那件青山公寓经纪人命案。受委托的调查事项虽说完成,但我有我的尊严,我想单独侦破该案,查出凶手。可是目前却陷入扑朔迷离的状态。”

“那就很头疼了。”调酒员摇动调酒器附和说。

“趁没有客人,能否听听我谈此事?”

“不嫌弃我,当然洗耳恭听。”

哪会嫌他?已经不知几次了,只要得到他的意见,没有一个案件是不能解决的。

当我说明案情时,女侍们开始出现了。不久,消防队长第一个来报到,他虽卸下制服换穿便服,但甚注重仪表的他,看来一派绅士模样。

“喔,难得稀客,又有什么恶作剧!”

“被听见了?我们正在计划放火烧消防队呢。”

“喔,请高抬贵手,我会遭革职呀。”

说着他叫了一份苹果酒,知趣地走过厅堂坐到窗边去了。

正如我喜欢这位调酒员,我也很喜欢这儿的每一位会员,以及女侍们。只要待在这儿,不论是消防队长、农业博士、葬仪社小开,以及所有顾客,都会尽一切心意,使这儿的气氛变成快乐融洽。趣味谈话,愉快回忆,海外旅游报告等成为中心话题。即使说错话,也无人会拿出通货膨胀、公害,或地震来煞风景。

调酒员沉默地拿出酒杯又擦拭起来,据说如此能使他集中思考力。我则慢慢品味淡绿色的基牟烈,无端地幻想,若是把一块红布盖在调酒员身上,叫他蹲下,无疑将是一尊达摩法师。

“我想起两三年前看过的一部推理小说,里面设定的情节很相似。同样地凶手也在命案发生的房间里烧毁了录音带。小说中的探员则很疑惑,凶手为何不把它带回家中去烧毁,而要在现场烧毁。”

“嗯。”

“您这个案件亦相同。凶手既然在房间寻获到录音带,将它放进口袋带回家即可的。当天,只是偶然地有你和冈先生两位访客,但如果你们早一步到达的话,凶手不是遭到非常的危机。若是有常识的凶手,决不会在现场燃烧东西的。”

由于我没有看过这一类的推理小说,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此点,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颇有道理。

“等一等,若是如此想又如何?假定犯人与栎原交易成立,栎原拿出录音带让对方确定之后,就在两人眼前放火烧掉。栎原说,你看我把证物烧掉了。当然,烧东西会冒恶臭,于是匆忙去开通风窗……”

“这样虽也说得通,可是若是栎原亲自烧就有些蹊跷。”

“为什么?”

“因为那幢公寓的庭院有废物烧毁炉。他并不需要在房间里侥,只要抛入废物炉即可。据新闻报导,那只烟灰缸是捷克制的名贵器物。依此想,就显得更不可思议了。”

“说来也是。”我虚心地接受了他的意见。

“正如你说,旁边另有一只不知何处的民艺品烟灰缸。若是栎原烧的话,应该会在那儿烧才对。就算不烧,只要把带子拉出来切成碎片亦可。不然交给对方亦可。”

“就是呀,或者把内容清除亦可。为什么需要烧毁?关键一定在此。”

“关键?”

“把不必烧的录音带拿来烧,不得不令人怀疑凶手一定有其他目的。”

“那当然。”

我虽如此附和。但完全不明白调酒师话中的意思,我啜了一口基牟烈,等待他开口。

“燃烧录音带会冒烟,冒臭味。因此当然需要开通风扇。如果我是凶手,因故需要开动通风扇,又不欲让警方察知此事时,自然也会在房里燃烧会发臭的物品。不仅如此,还会打开回转窗增加换气效果。”

被点到盲点,我楞了一下,不觉把手中杯子搁下。没想到,还有像这种角度的看法。

“可是,为什么需要开动通风扇?”

“不,这仅是一种譬喻而已,开通风扇其实并无什么意义。”他若无其事地说道。

期望甚殷的我,又端起酒杯,跌入失望中。

“也就是说,开动通风扇不具意义,凶手的目的在于开回转窗。”

“打开回转窗,又有何意义?”

“我认为打开回转窗,对凶手有些方便吧。”

“方便?”

我欲喝,酒杯却已空。我没有再叫酒,代之以双肘撑在柜台挺身问道:“方便,有什么方便?”

“我是指,发射子弹的去向。”

“子弹?”

“若把回转窗打开,子弹就可能被认为由该窗户飞到外面。”

“不打开也能飞至外面呀,当然玻璃窗会有弹孔。”

“那样就无法使人相信在换气。为了没有向那方向发射子弹,却要令人相信向那方面发射过于弹,窗子非开着不可。”

“请稍等。你这样拐弯抹角地说,我实在听不懂。直截了当说,你意思是说,子弹并非向窗户射击的?”

“正是如此。”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因为子弹向窗外飞,才找不到。再者若打到墙壁,应该留下弹痕。要是有弹痕即使我没有找到,侦办人员决不会找不到。”

“正是如此。凶手有把房间里的子弹加以隐藏的必要。因此,需要假装子弹越过回转窗,飞到外面马路。”

他的说明,我似懂非懂,捉摸不着。

“能不能再调一杯酒给我?”

“是。”

“究竟凶手是谁?”

“眼前放有民艺品烟灰缸不拿来用,偏偏要在捷克制品贵烟灰缸里烧录音带的家伙。”

“啊好个我知道,反正别人的器物,要烧要敲破与他无关,可是政论家、大学教授,还有那位电视制作人都具有不在场证明呀,这些都是我亲身调查的事,不会错。”

“为什么?你好像很激动?”

门口处有人,银行放款股长散发着发香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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